“嘩啦!…”
僅僅是一個呼吸的時間,老海龜就下潛了十幾、二十米深,又從深海中疲憊返回。這一口最長的憋氣,對普通人來說,大約是數十秒,對於有經驗的採珠人來說,則是兩分鐘。而對於從小潛水,生理天賦特異的老海龜來說,這口氣幾乎是人類的極限,近三分鐘!
然而,三分鐘不到的時間,下潛二十米,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都是有可能致命的。老海龜的第一次潛水,只能確定“雷霆大法器”的水下位置,並在心裡默默記住最快的路徑。而在休息了兩刻鐘後,他再次抱起一塊大石頭,又一次從小舟上跳下。
“譁!…”
“嘩啦!…”
“嘩啦!…呼!…”
“呼呼…呼…”
潛水打撈是漫長的過程,尤其是二十多米的深度,需要許多次的前期摸索。而在如此超乎想象的深度下,對體力的消耗也同樣大的驚人!
在足足半天的時間裡,老海龜一共下潛了五次,一共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徹底筋疲力盡。隨後,他直接癱軟在小舟上,渾身青筋暴起,甚至連眼睛都壓出了血絲。而這,已經是他今日下海探索、嘗試深潛的極限了!
在這五次潛水中,前四次他都在確定位置,只有最極限的第五次,才勉強抵達二十多米的8磅炮處,輕輕摸了一下。而後,他返回到一半高度,就徹底耗盡了氧氣,耗盡了所有的體力!
如果不是觀察的犬裔眼尖,及時收起繩索,把老海龜撈出水面,這個爲了“信仰和妻子”拼命的部族採珠人,就要直接淹死在海里了…
“主神見證!修貓鷹祭司大人,我們一共派了十幾個採珠人,只有老海龜一個,能勉強摸到那門大法器一次!…但那法器表面非常光滑,又非常的沉重,似乎半截沉在了海泥裡!想要繫上牢固的繩索,足以支撐起法器的重量,再用大船拖曳起來…僅僅憑藉一口氣的時間,恐怕是絕對不夠的!…”
一天的打撈嘗試,證明了一個嚴峻的現實:那就是哪怕不在意部落採珠人的生命健康,拼命忍耐深海的高壓,忍耐摧殘身體的壓力變化…單單是人類憋氣極限的限制,採珠人也無法完成打撈法器的任務,甚至沒有完成這個任務的可能!
“一口氣絕對不夠!必須要讓採珠人中途換氣!而能夠換氣的輔助器具…或許,可以試試皮囊、魚鰾、橡膠球?…然後,趁着水淺一些的落潮…”
天色將暮,夕陽灑落海面,海底的8磅炮也消失在了犬裔獵手的視野中。沒有足夠直射的光線,哪怕是鷹一樣的視力,也看不清二十多米的水下。
大船上的修貓鷹沉吟不語,思索着更多輔助打撈的器具。而就在這時候,一隻泰諾小舟終於划船趕到,帶來了兩個撈出的俘虜。
“祭司大人!那個加勒比人,還有那個藍眼邪魔,終於被民兵們帶來了!…”
花了大半日的時間,泰諾民兵才把兩個俘虜帶過來。這當然不是兩人的距離太遠,而是直到快日落時,兩個遲遲不醒的俘虜,才勉強被民兵們弄醒。與後世的電視劇上不同,真正淹水的人,常常會陷入深度的昏迷休克中,半天到幾天不醒,都是常有的事。
而當貴族學者馬丁·倍海姆頭疼欲裂,勉強從昏迷中醒來,就感受到臉上“啪啪”打臉的疼痛,聽到土人們驚喜的喊叫。
“主神庇佑!祭司要見的邪魔醒了!被我用主神的護符打醒了!…”
“快!再加把勁!用木符抽他的臉!…”
“咳咳!…呃!…別…別打…我…”
學者馬丁青一塊紫一塊,臉上被打出了蜂鳥的印痕,身上的貴族華服也早就被剝了乾淨。他就這樣滿眼恐懼、根本來不及屈辱的,被兩個強壯的土人戰士拖曳上了大船,就像一頭被捉住的光溜白魚。而當他上了大船,驚恐的左右環顧,只看到一排提着金色斧頭的“野蠻武士”,以及那個該死的、和他一樣造型的加勒比土人水手!
此刻,一個插着羽毛、衣服最爲繁複的“土人薩滿”,正用聽不懂的土人語言,在和那個土人水手順暢對話…果然,這個抓來土人水手有問題,是惡魔土人的奸細!
“主神庇佑!你叫阿月,不是加勒比部族出身?來自更南方的叢林大陸,是洛科諾人?那你的紋身?…哦,你們部族和加勒比人有很多聯繫,有時候打仗,有時候也會互相通婚?真是有趣…”
“噢!你是二三十天前,和狩獵隊打獵的時候,被白膚邪魔的船隊抓上了船,當甲板的苦力水手?…從南方一望無際的叢林大陸,到北邊的一串島嶼?…這麼說,邪魔的船隊,是先抵達的南方大陸,再一路北上的?!…真是奇怪,和上次不一樣啊…”
“什麼!白膚邪魔的船隊,和加勒比各部打了幾仗,甚至還在黑湖島上,被加勒比人伏擊了一次,死了好些人?!加勒比部這麼悍勇嗎,能擊破邪魔的鐵皮?…嗯?毒箭?加勒比人有厲害的蛙毒毒箭,射中就死?…”
泰諾語與洛科諾語,都屬於阿拉瓦坎語系,大致相當於不同的方言。修貓鷹會泰諾語,和阿月的洛科諾語交流起來雖然磕磕碰碰,但並沒有絕對的障礙。面對“羣島部族的尊貴薩滿”,阿月一邊小心警惕,一邊老實回答,講起一路的經歷,都極盡詳細。
這一方面,自然是因爲“部落薩滿”的地位與衆不同,在各部中都屬於值得尊敬的對象。另一方面,也是他見證過這個“羣島大部落”的實力,那一把把金燦燦的斧頭,和一張張兇悍武士的臉龐,都在告訴他要“恭敬順從”。
“噢!你一直想要逃跑,但被殘暴的邪魔看得很緊…但昨夜的交戰,你找到了機會,就抱着這個土人的‘貴酋’,趁機跳下了海?…在深夜的戰場上跳海?!這可真是…九死一生的勇敢啊!…”
“嗯…那你爲什麼抱着邪魔貴酋一起?害怕邪魔法器的射擊?同時也是復仇?要死也要拖一個夠本?…”
聽到阿月潛伏船上,最終反殺“邪魔貴酋”的經歷,修貓鷹嘖嘖稱奇,眼中也露出讚許。
旁邊的紅髮茶波,在問過泰諾翻譯後,更是聽的兩眼放光。這樣的機靈的部族勇士,就該到他的手下來,當他的親兵!按照黑狼頭兒的話,這就是“天生的狼崽子”!只要稍稍練練,就是厲害的“叢林狼人”,還比他們犬裔,更擅長水戰…
“主神啊!你是天生的勇士!你能從邪魔的船上孤身逃出,被我們打撈得救,是蒙受主神和命運賜福的!…”
“主神見證!我會親自爲你舉行皈依儀式!…然後,你就加入王國的船隊..好!既然茶波開口了,從今以後,你就跟着他!…”
阿月懵懵懂懂,向“部落薩滿”行了拜禮,接着又被紅髮茶波領走,加入了光榮的“王國古巴海軍”。而在瞭解完邪魔船隊的經歷後,修貓鷹這才移動目光,眼神冰冷的打量着學者馬丁,打量着這個“藍眼金髮的邪魔貴酋”。
“呵呵!這頭髮和眼睛的顏色,看起來就和普通的白膚邪魔不同!…還有這不錯的長相,這完好的牙口…嗯?這傢伙的小腹上,怎麼有一大塊奇怪的傷疤?好像是刻了什麼紋身符號,又被燒傷過?…這符號好像是,VI?…”
修貓鷹皺着眉頭,打量着“邪魔貴酋”的身體。這“貴酋”身上的毛髮,似乎比普通的俘虜要少很多,像是日常仔細修整過。當然,這是好事,心口的位置很明顯,要獻祭鮮活給主神,就要方便很多!
“主神庇佑!很不錯的貴酋祭品,一定能讓主神歡喜!…”
“土人薩滿”修貓鷹冰冷打量的目光,讓學者馬丁渾身顫抖,脖頸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隨後,修貓鷹的視線,從馬丁的心口移開,越過出過天花痊癒後的側腹“痘印”,直接停留在對方的小腹上。
那裡明顯有一處詭異的“傷疤痕跡”,哪怕經過了特殊的“處理”,看不出之前的獸名數目“VIVIVI”,也一樣讓人覺得很不對勁。不錯,這個時代的西歐,用的自然是羅馬數字,“VIVIVI”,就是“邪惡魔鬼”的“666”!
而這樣“可疑”的傷疤印痕,要是被逮入宗教裁判所,被“宗教裁判官”發現,哪怕是馬丁這樣的貴族,也得真正脫一層皮,交出全部的身家才行!要知道,在此時的天主世界,“崇拜魔鬼”的罪行,哪怕只是模糊的懷疑,也仍然比“殺人放火”嚴重多了,甚至比“反叛封君”的罪行還大!
像是這種“天主重罪”,一般的歐陸貴族根本把握不住。像是剛剛死去十八年的瓦拉幾亞大公弗拉德·德古拉,就因爲他的殘暴行徑,曾經受到過這樣嚴重的指控。但德古拉大公手中有數千軍隊,又在和奧斯曼邪魔戰爭的第一線,這罪行上不了秤,他活着的時候就只有“四兩重”。
而學者馬丁要是捱上了這種重罪,那根本解釋不清,完全是“上秤一千斤都打不住”!他一定會在裁判庭“公正的上主審判”後,被教會的老爺們生吞活剝,把所有的財產都吃個乾淨!…
正因此,學者馬丁不管走到哪,都裹着嚴嚴實實的貴族長袍,保持着絕對的貴族風度。而他除了偶爾回紐倫堡故鄉外,大多數時間,都窩在偏僻的亞速爾羣島上,離羅馬教廷越遠越好。而正是由於這個刻意製造的把柄,布魯諾一夥才能把馬丁悄悄約出來,然後迷暈了,賺上探索船隊…
“主神啊!維齊洛波的聖父啊!這是?這是?…這竟然是一個魔鬼崇拜者!…這金色的頭髮,他不是葡萄牙人,是個阿勒曼尼人(Alemania)?一個阿勒曼尼人的魔鬼崇拜者!…”
就在學者馬丁渾身顫抖,又是羞憤又是恐懼時,一句卡斯蒂利亞語的驚呼,驟然從船上的角落響起。而學者馬丁聞聲望去,瞬間就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只見一個額頭刻着鳥紋的“土人水手”,就躲在一羣武士和民兵中間,探頭往這邊看。而哪怕對方剃光了鬍子,皮膚曬得發紅發黑…他也一眼就能認出,這是一個“白膚的部落民”,是一個卡斯蒂利亞人!
“上主啊!該死的卡斯蒂利亞人,竟然和土人王國勾結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