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此話一出,讓秦遠等人陷入了沉思,然而項菲儀卻是高挑着眉,一臉的淡漠,似乎絲毫都不在意秦墨所說的那些話裡隱藏的另一些夾帶着危險的深意。
“飛兒,三年前你離開皇宮,如今回來,可是有何想法?有沒有想過要回宮?”周遭的空氣沉寂了許久,秦遠突然之間看着項菲儀問道。
“爺爺,你覺得飛兒還會想要回宮嗎?”聽罷言秦遠的話,項菲儀不答反問道。
“我十六歲未滿進宮,遭受宮中上至皇上,下至太監宮女,所有人的不屑,屈辱,看透了帝王的冷情,厭惡了那高牆裡頭暗藏的血腥,我不是貪圖榮華富貴之人,皇宮裡的權勢,富貴於我,以前,我不屑,也不喜,如今,我若想,一切不過是觸手可得的事情而已,而我,相較於皇宮之中的那些所謂的榮華富貴,如今這般自在逍遙的日子更能夠讓我向往,更加吸引我。”
“可是,飛兒,你是皇后,儘管你如今已經與以往,無論是相貌,還是氣質上來說都大不相同,但是皇上若是查出來……”秦雲宵頗有些擔憂,要是有些將項菲儀的事情傳了出去,到時候飛兒只怕是會要遭受不小的壓力。
但是若是飛兒還願意回宮,任憑他們秦家的勢力,加之閣老的勢力,保她無憂,重回後位,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比之隱瞞皇上,而後讓皇上查出來,再動手要更能撐控得多。
聽着秦雲宵的話,項菲儀淺淺勾脣:“舅舅也說過了,我如今,無論是相貌,還是氣質,都與以前的那個我大不相同,就像今日,若不是我主動表明身份,表哥,舅母,還有奶奶不都是不知道我是誰嗎?”
“介時,對外咱們便宣稱我是秦府的外來親戚,或者,是大舅舅,或者是二舅舅認的乾女兒便好了,或者也可以像閣老一樣,讓爺爺和奶奶對外宣稱,認了一個幹孫女啊。”項菲儀語帶俏皮,親暱的將頭靠在握着她手的秦老夫人肩膀上:“反正人人都知道昔日的無鹽皇后已經‘因病身亡’,皇上那可是昭告了天下的,秦老夫人‘痛失愛孫’三年未能忘卻傷心事,某日一見到我,頓時便覺得親近無比,又念其可憐身份,孤苦無依,慈悲心下認其爲幹孫女,也不無不可啊。”
“‘痛失愛孫’,‘孤苦無依’也虧得你這個小精靈鬼能夠想得到這些鬼點子。”聽着項菲儀的話,秦老夫人一陣苦笑不得,嗔怪着伸手捏了捏項菲儀光潔的鼻子,那語氣之間盡然是一片寵溺之色。
“我倒是覺得,飛兒所言的此計可行。”一邊的秦雲宵笑着一臉贊同的點了點頭:“飛兒既然不留戀那皇后的位置,那我們便也可趁着此機會,讓她不再進皇宮,自古帝王無情,像我們飛兒這般絕色聰慧的女子,日後定能擇一個疼她、愛她、惜她之人,皇上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飛兒進宮雖然是皇后之位,但未必會幸福。”
“如此,便按照飛兒所說的好了。”秦遠也覺得頗爲有道理,轉過頭看着項菲儀,已顯滄桑的臉上露出慈愛無比的笑容:“這樣,便讓湘兒和曦兒,還有他們的夫婿回來,瞧瞧他們的乾妹妹,也讓閣老那個老不死的傢伙,過來瞧瞧他的幹孫女兒好了。”
“那便依父親所言,我這就去派人請閣老和湘兒他們……”
“好,哈哈……”
“哈哈哈哈……”
說着說着,幾個人相視一眼,皆是開懷大笑起來,秦老夫人亦是笑得眉眼彎彎,連連慈愛的摸着項菲儀腦袋,而一邊的秦墨看着項菲儀那淺笑盈然的樣子,盯着她好仔細的看了一會兒,最終像是釋然了什麼似的,臉上掛着笑容搖了搖腦袋。
罷了,雖然難得尋到合他味口的佳人變成了真妹妹,但是倒也不是一件差事,起碼他不用去擔心,到時候讓老夫人他們喜歡上了這個‘假孫媳婦’到後頭被得知真相之後,要怎樣去請罪的事情了。
“老太爺,老夫人,門外有一男一女,自稱是三小姐和三姑爺,想要見老太爺和老夫人……”
就在衆人都愉悅歡笑的時候,秦府的管家突然走了進來,躬着身子,一句話出口,卻是讓整個周遭的空氣都好像凝固了起來。
項菲儀更是察覺到,在聽到那句‘自稱是三小姐和三姑爺’的時候,一邊的秦老夫人握着她手的手,有那麼片刻,明顯的手上的力道變大了許多。
而一邊的秦雲宵,和抱着徐茵的秦嚦兩個人相視一眼,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皆是拉下了一副臉,看不出來喜怒,一邊的秦老將軍臉上的表情,說是風雨欲來,項菲儀卻眼尖的看到他背在身後的雙手在微微的顫抖,可若說是高興,那雙雖然佈滿滄桑,卻是銳利依舊的鷹眼裡卻夾雜着濃重的狂風暴雨。
秦墨卻是下意識的看向一邊的項菲儀。
接收到秦墨的目光,項菲儀微微怔愣,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下意識的擡眼看向秦老夫人,只見她原原含笑的眼此刻卻含着滿滿的一腔淚水。
怨,怒,喜,驚……
各種各樣的情緒在她的眼裡顯現,項菲儀心中也想到了某一種可能,微垂下眼簾,明明對於她來說,那個人是跟陌生人無異的,可是,不知道是秦老夫人他們的情緒感染了她,還是這副身體血脈相聯殘留的感覺,竟是讓她心裡也產生了一種莫明其妙的不舒服的感覺。
“是。”那管家也察覺到了這氣氛的詭異,領了命令,並不再多言,快速的退了下去。
“爺爺,奶奶,我們坐下吧。”看着僵直着身子站在那裡的秦遠,和眼淚已經控制不住流下來的秦老夫人,項菲儀心中也好似堵了一口氣,然而她臉上卻是揚着淺淺的笑容,懂事的說着,便挽扶着秦老夫人走到上方的主位上。
過時,項菲儀習慣性的將剛剛揭下的面紗重新戴在臉上。
三年時間,雖然在一線天下,除了她和小蟲便沒有別人,但是不知道怎麼的,一出來,她卻習慣性的喜歡將面紗戴在臉上,這樣,好像讓她會更有安全感。
待到項菲儀等人坐下,秦嚦將人送回房,走到前廳,將將坐下,坐在前廳的項菲儀遠遠的便看到前方先前的管家帶領兩個人走了過來,隱隱約約的看過去,左邊的男人身材高大,英姿颯爽,那渾身所散發出來的氣勢,通透的貴氣,不似一般的普通人家出身的公子,倒像是久居高位之人,而他旁邊的那位女子,許是在不安着些什麼,低着頭走路,從身形上看上去,漫妙多姿,雖是看不大真切容貌,但卻可以斷定,不會是什麼姿質平庸之輩。
就在項菲儀正欲收回打量的眼神的時候,突然之間一個小小的人影兒從那女子身後走了出來,伸出小手拉着那女子和那男子的手,偏過腦袋跟那女子說了一些什麼,只見那女子微微頜首。
雖然隔得較遠,未能聽清楚他說了些什麼,也未能夠看真切那女子臉上的表情,但是項菲儀卻能夠感覺到那女子定是笑了,而且,心情也肯定沒有剛剛那般沉重壓抑了,因爲她看到了她微微擡起了頭,伸手摸了摸她手邊的那孩子的頭頂。
收回眼神,項菲儀微垂下頭,將手腕上纏着的小蟲逗弄出來,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逗弄着小蟲,面紗遮住了她的臉龐,她的眼眸低垂着,就那樣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無人知道她的心裡在想一些什麼,卻平白的讓人爲她覺得心疼,想要把她擁在懷裡,好好的疼惜她。
很快,人影越來越清晰,坐於主位上的秦老夫人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前方,在那張臉徹徹底底顯露在眼前的時候,秦老夫人隱忍的眼淚終於再也忍不住的流了出來,然而她卻是偏過頭極快的擦試乾淨,再擡眼時,眼裡一汪淚水,臉上的表情卻有些冷漠和陌生。
“老太爺,老夫人,人帶來了……”那管家將人帶到秦老將軍面前,朝着秦老將軍和秦老夫人他們行了個禮之後,便退立在一邊。
而在那管家退到一邊之後,身後的人立馬曝露在人前,雖然已經過了些年歲,雖然那一張臉褪去了青澀,讓歲月殘忍的在上面留下了痕跡,但是無論是秦老將軍,還是秦老夫人,或是坐在那裡的秦嚦和秦雲宵,甚至是秦墨,一眼便看出來,眼前的這個女人,正是離開十多年的秦老將軍嫡女,秦府上的三小姐,昔日項丞相府上的丞相夫人,無鹽皇后的親生母親——秦然素
“孃親,父親……”一眼看到坐在主位上的秦老將軍和秦老夫人,十多年未歸的秦然素眼淚終於忍不住,嘩的一下掉了下來,二話不說當下便跪了下去:“不孝女秦然素回來了。”
而她身邊跟着的小男孩看着自家孃親哭得傷心的樣子,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一眼自家孃親,又擡頭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秦老夫人和秦老將軍,臉上的表情雖然有些懵懂,但是他似乎也察覺到了氛圍的不對勁,安安靜靜的站立在哪裡,一雙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秦老夫人,似乎是在打量着什麼。
最後在秦老將軍等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也學着秦然素的樣子,二話不說的跪了下來:“飛兒拜見外祖父外祖母……”
一句飛兒驚得坐在一邊原本還能夠淡定的撫摸着小蟲的項菲儀手下一下失重,力道一下子加大了,直接就把小蟲小小的身子給捏扁了,害得原本閉着眼睛一臉享受的任由項菲儀在那裡撫摸着它的身子的小蟲蛇眼一翻,瞬間滿眼的蚊香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