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內,燭光閃爍,氣氛寧靜而安詳。
一身紅色戰袍的楊欣陽坐在牀沿,她擡起眸,袒露在面紗外的那一雙眼眸裡的透着一絲的無奈,“原本姐姐以爲這段時間你或許應該長進了不少,看來倒是姐姐高估了你,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心裡一旦有了什麼難以承受的事情就會跟自己身子過不去。”
她擡起手,先用溼布將楊梵手上傷口擦拭乾淨,細細的抹上一層藥膏之後才認真的用布條將傷口纏好。她的舉手投足之間,自然而平靜,顯然不是像剛從一場大火裡死裡救生中走出來的樣子。
一旁的墨毅看着楊欣陽,沉吟片刻,開口道:“公主殿下,能否告訴殿下和本將軍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楊梵怔怔的看着楊欣陽,剛想要伸出手,卻被楊欣陽事先早已經料到了似的將楊梵的手擋了下來。
“本宮沒死,你看到的就是你的欣陽姐姐。”楊欣陽淡淡地開口,道:“西門耀將伊熙那個女人帶回了皇宮,甚至還想要將她立爲新月國的皇后……”
聽到楊欣陽將整個事情說了出來,墨毅臉上頓時難忍怒意,“新月國真是欺人太甚,我們孤雁國豈能讓他們這麼的任意欺辱?”
楊梵臉上的神情透着幾分的黯然,說道:“她又回到了他的身邊了麼?”
話一落,整個營帳頓時一片靜默,紅玉和墨毅看在眼裡,頓時心裡感覺到一陣陣的不滿。那個伊熙的女人已經把公主殿下害得這麼慘,他們的三皇子殿下卻至始至終心裡都在一直惦記那個女人會不會太過分了點?
紅玉猛地站起身,想也不想的開口道:“三皇子殿下是不是太過份點?公主殿下明明就已經受了不少那個女人的羞辱,三皇子殿下沒有想着爲公主報仇也就算了,竟然還想着和那個女人在一起。”
墨毅皺了皺眉,“三皇子殿下早該明白,那個女人原本就是西門耀府裡的人,她回到西門耀的身邊早就在意料之中。只是,殿下的身上肩負着孤雁國上上下下百姓的願望,肩負着皇室的責任,兒女私情是不是該放一放?”
楊梵久久地沉默。
見狀,紅玉心中更是不滿了,上次公主遭受了那樣的事情,明明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那個伊熙,三皇子殿下不相信也就算了。如今,公主殿下明明就是被那個女人害得,三皇子殿下還是不相信公主殿下會不會太過分了?
紅玉顧及不上身份的尊卑,剛想要開口,卻被楊欣陽攔下了。
楊欣陽雙手交疊的放在膝蓋上,即使一路上的長途跋涉,她的眉宇間依舊透不出一絲的疲倦和狼狽,優雅大方似乎早已經滲透到了她的骨子裡。
她看着楊梵,緩緩地開口道:“你告訴欣陽姐姐,你可是還想要得到她?”
楊梵擡眸,看着楊欣陽,眼底裡有着掙扎。即使這段時間成長了不少,但是楊梵心裡的那一份乾淨和單純還在,眸子裡依舊是乾淨的透不出一絲的雜質,這樣的眸子是藏不住情緒的。
“欣陽姐姐,本殿下想要見她。”
或許,只有見到伊熙,問清楚所有的事情,欣陽姐姐纔有可能會相信這些這麼狠毒的事情不會是伊熙做的。
至於得到她?
他的心裡,一直對伊熙念念不忘,他想要和她在一起,這算不算是想要得到她?只是,他並不想對她有一絲的勉強。
楊欣陽點了點頭,她擡起手,從袖口中拿出一個錦盒交到了楊梵的手中。她的眸子半垂,嗒拉的垂落在眼瞼處的睫毛掩住了她眸子深處裡的情緒。
“姐姐可以幫你得到她。”她頓了頓,“如今,她在皇宮裡成爲秀女,似乎並不快樂,甚至前幾天還有殺手暗中潛入秀清宮險些將她給殺了。在西門耀那裡,她只會得到痛苦和不快樂,若不是因爲如此,她也不會在婚禮當晚逃出新月國了。”
“西門耀這個人很狠,一旦不愛了,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得很絕。她留在他的身邊,一旦女人的年華逝去,她一定會落得比本宮的下場還要悲慘。”
一定會。
楊欣陽並未將最後一句話說出,只是,即使她沒有將最後一句話說出,但是她方纔的那一番話顯然是將在場的人都給震出了。
紅玉看着楊欣陽,眼底裡滿是擔憂和難以置信,她甚至以爲這一刻的楊欣陽是瘋了的。
“欣陽姐姐?”
楊梵看了一眼手中的錦盒,擡起頭看着楊欣陽,眼底裡滿是疑惑,一時之間似乎難以消化楊欣陽丟下的這一顆重磅炸彈。他看着楊欣陽,腦海裡猛地一驚,連忙將手中的錦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雙手抓住了楊欣陽的雙肩,急急地問道:“欣陽姐姐你是不是哪裡受傷了,哪裡被傷着了?”
“快傳軍醫……”
墨毅也覺得楊欣陽是傷得太重以至於整個人糊塗了,所以便連忙就要轉身走出去找軍醫,卻被楊欣陽給阻止了。
“本宮沒事。”楊欣陽擺了擺手,示意全部的人都退下,片刻,整個營帳裡只留下了楊梵和她自己,“本宮想了很久,那個事情總是要結束,本宮不能總是活在過去裡。況且,本宮經歷過這件事情後,才知道,一廂情願的感情即使自己在努力,怎樣的不折手段,不屬於本宮的,還是照樣不會屬於本宮。”
“但是,你和本宮不一樣。那個伊熙對西門耀沒有感情,你只要努力,就還是有希望的。”
楊梵依舊弄不明白,似乎眼前的欣陽姐姐越來越陌生了,他似乎越來越看不明白欣陽姐姐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可是,欣陽姐姐不是恨她麼?”
楊欣陽並不否認,黛眉緊蹙,臉上的神情透着令人心疼的落寞和痛苦。這一刻,她才讓人感覺到是真實的,是有血有肉,是一個女人被背叛和傷害後才該有的情緒。
她緩緩地開口,每一個字都透着化不開的悲寂,音拖得很長,明明軟柔無力,卻能一個一個字深深的撞擊到了人心裡的最深處,一個勁的揪着疼。
“恨,怎麼不恨?可是,鬥來鬥去,恨來恨去,他究竟還是看不見本宮,看不到本宮的心。一個女人,對另外一個女人的恨,來源於一個男人,止於一個男人。如今,本宮徹底的輸了,也看開了,他從一開始就不是本宮的,至始至終都沒有看到本宮的存在,即使沒有了伊熙這個女人,也是一樣。”
“看透了,也就不恨了,一切只要結束了就好了。”
一切只要結束了就好了。
只要她將他們所虧欠她的東西一一的拿回來,整個事情就可以結束了。
楊梵喉間一個哽咽,他能體會到楊欣陽心中的那一種痛苦,他不禁的伸出手輕輕地抱住了楊欣陽,“欣陽姐姐,一切都結束了。欣陽姐姐的好,他西門耀看不到,楊梵看得到,以後的那個屬於欣陽姐姐的男人也會看的到。”
“別難過,楊梵會一直在欣陽姐姐身邊的。”
楊欣陽點了點頭,擡眸,眼底裡一片冰冷,一抹殺意稍縱即逝,整個人的神情平靜得近乎詭異,完全沒有了方纔那一副神情。她伸出手,從桌面上拿過那一個錦盒,打開,“這是我們孤雁國皇室的秘術,只要將這些藥草放在那些鐵衣護衛的身上,他們就可以成爲了死士,永生效忠於我們孤雁國。”
“有了這些,士兵們的實力纔會大增,纔有可能打贏接下來的那一場硬仗,纔有可能攻入新月國將你想要見到的伊熙帶出來。”
聞言,楊梵臉上的神色一變,“欣陽姐姐的意思,是想要楊梵退出藍疆國邊境,轉而攻打新月國?”
楊欣陽點頭,臉上的神情堅定,“如今,新月國調用了大部分的軍力來攻打藍疆國,這個時候,新月國皇城內的軍力勢必不足以對抗我們孤雁國。這個時候,給了新月國的措手不及,讓新月國和藍疆國的人知道,我們孤雁國甚至有能力攻打新月國。”
“可是……”楊梵皺了皺眉頭,隱約覺得整件事情不妥。
楊欣陽擡起眼簾,淡淡地看了一眼楊梵,心裡頓時瞭然幾分,“父皇竟然給了你兵權,自然是希望在這一場戰役中,我們孤雁國可以主動出擊,在這一片動盪不安的局勢下佔得一席之地。若是你能重創新月國,勢必可以加強孤雁國的威望,這件事情若是讓父皇知道了,他一高興或許還可能答應你試着接受伊熙。”
“若是那個晚上的事情查出來真的不是伊熙所爲,本宮也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和她計較。但是,你要答應本宮,本宮可以幫着你攻下新月國,帶走伊熙,你卻要記住,若是那個晚上的事情真的和她有關,你就不可以再繼續插手這件事情。”
楊梵遲疑了片刻,才緩緩地點了點頭,“欣陽姐姐可不可以答應楊梵,在見到她時,能不能不要傷害她?”
楊欣陽垂落在袖子裡的手猛地拽緊,她眨了眨眼,久久地才點了點頭。她脣角一抿,臉上的神情透着幾分的深意難明,令人一時之間難以分辨出她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爲了不讓人有所察覺,楊欣陽便住在了楊梵的營帳裡,從未走出一步。不過,即使是姐弟,這男女終究別,所以楊梵便移到了墨毅將軍的營帳裡暫且住下。
楊欣陽奔波勞累了幾天,終究難敵疲倦。她解下肩上的披風,整個人緩緩地側躺在了牀上,手撐着下巴,雙眸輕闔,臉上的神情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