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午夜,貝奇街上的霓虹正處在最絢麗的時刻,只是經過幾條街的隔絕,巴頓仁慈醫院所在的街道沒有被繽紛的光芒觸及,昏黃的街燈和熒白的燈光,讓這座醫院看起來就像一座凸起的墳墓。
用熒光材料畫下的標記在道路兩側標示着急診室的位置,三個人推開了急診室的門。
“你們需要幫助嗎?”值班的醫生急匆匆上前的腳步放緩,他的視線已經在三人身上打量。他實在沒有看出通常會在夜間出現在這裡的人的血跡,和有任何病痛的樣子,所以他是在真的疑問。
“你沒看到我們。”扎克的雙眼赤紅,對這位負責任的醫生說。然後三人直接越過了表情有些迷茫的值班醫生,腳步不停的往裡走。
夜間醫院的正門關閉,急診室是唯一的進出口,扎克在一位走上前的護士還沒開口前再次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腳步不停。
扎克莫名的露出笑容,這種感覺不錯。
不知道遭遇了多少個醫護人員,急診室通明的燈光逐漸削弱,廊道開始黑暗下去,只有牆角的應急燈散發着悠悠的熒光。
扎克的視線不再平視。而是往上,在廊道上方掛着的曲面鏡中,壯碩的本傑明和一臉平靜的邁克中間。兩點紅芒飄在空中。鏡面中映照出的護士迷茫的看着兩團紅芒,“轉角後沒有人。”扎克的聲音在廊道盡頭轉折。
三人轉過轉角,扎克微微側身,讓過了表情迷離的護士。當他們完全走過時,這位護士搖搖頭,抱怨了一句‘夜班上糊塗了。’走過了轉角。扎克拿出自己的酒瓶,在本傑明皺着鼻子的輕笑中仰頭。
“活該。”
扎克乾笑着。拍拍身邊的惡魔,“邁克。我累了,該你了。”
邁克點點頭,墨黑在雙眼中散開,他的手臂前伸。緩緩握緊。
周圍沒有任何變化,只是三人加快了腳步。他們從一個個站立、坐着、躺臥的人身邊經過,這些人彷彿連呼吸也凝滯了的雕像,對經過身旁的三人毫無感覺。在再次轉過廊道時,邁克的手掌鬆開,眼中的墨黑迅速回縮,腳步有些踉蹌的前傾。扎克扶住邁克,拍拍他的後背,“然後該我了。”
而在他們已經轉過的廊道中。凝滯的人恢復了動作。只是他都下意識的按住突然急促起伏起來的胸口,疑惑這短暫的窒息感是從哪裡來的。當然,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應該慶幸有了一位惡魔的加入。扎克和本傑明本打算是靠暴力突進的,也就是閃電般進入,完事後閃電般出來,至於被‘閃電’撞上的人,巴頓市會多一件‘醫院夜班人員離奇被集體擊暈’的案件。現在,他們可以用比較溫柔的方式進行了。除了慢一點以外,到沒什麼壞處。
詹姆士已經留下了威爾斯的病房號碼。其實這沒什麼用。因爲剛到第三層,扎克就看到兩個警察低着頭坐在椅子上,明顯是在打瞌睡。
“你們怎麼上……”
“你沒看到我們。”扎克看向了在護士站後站起的女護士,這樣明顯與事實相反的虛假記憶並不容易成功。扎克能夠靠魅惑之瞳走到這裡,是因爲現在是午夜,常識讓醫護人員容易接受此時沒人的設定,然後就是靠扎克從中午開始,就沒間斷過的進食。
本傑明已經皺起眉,越深入醫院,各種藥品的氣味就越濃烈。所以他下手似乎有些重了,兩個守在門口的警察在暈過去之前哼了一聲。本傑明聳聳肩,“幹什麼,萬一中途他們醒了怎麼辦?”
扎克搖搖頭,本傑明恐怕只是想做點什麼而已。畢竟我們知道,爲了今天晚上,本傑明也睡了一下午,抱着暴力突進的打算來的,結果有了邁克和扎克的輪換,現在進行的太‘溫柔’了,本傑明沒了參與感。
“我在外面看着吧。”邁克看了一眼本傑明,用了商量的語氣。與磨坊的里昂不同,他對狼人這個物種沒有什麼好奇,緊張倒是多一點。
扎克沒有拒絕,和本傑明推門進入了病房。
扎克嘆了口氣,牆角的夜燈印出了病牀上的人。金屬的腳架將打上了石膏和繃帶的雙腿吊起,岔開的雙腿中間,被固定住的脖頸直挺的靠在枕頭上。扎克已經認不出在繃帶中露出的人臉了。
塞斯他們到底下了多重的手?
“醒醒,威爾斯。”扎克猶豫的捏住了威爾斯的鼻子,因爲他實在不知道這傢伙能碰哪裡。現在看上去,他全身都是靠石膏和繃帶接上去的,一碰就會散架。
牀上躺着的石膏人驟然挺動一下,扎克鬆開了手,微笑的看着這位前公務員,“很高興又看到你了,威爾斯,還記得我嗎?扎克。”
短暫的驚訝過後,這位前公務員,茫然的眨着眼睛,瞳孔不停的收縮、散開,重複着,無法聚焦。這位近視到近乎瞎子的傢伙完全看不到只有一絲熒光的黑暗中,站在牀邊的兩人,好在他似乎想起了扎克的聲音,“扎克?格蘭德?”
“哈,是我。”扎克的手在威爾斯臉前晃晃,看着對方用力眯起,跟着手移動,指向了本傑明,“那是本傑明。”
“呃——”威爾斯似乎還處於迷茫中,拉長了聲音。他眼睛可笑的左右看着。但兩邊都是模糊的一團,“格蘭德的兩兄弟。呃,現。現在幾點了?你們怎麼在這兒?我的守衛呢?……”
扎克的手指放到了聲音明顯大起來的威爾斯嘴前,止住了他繼續提問。
“你想繼續睡覺嗎?”雖然知道對方看不到,但是扎克依然習慣性的笑着,瞳孔中的紅色逐漸在虹膜中展開,“回答我幾個問題,你就可以繼續睡了,怎麼樣?”
“好。好。”即使頭部被固定,但是威爾斯依然用微微晃動的身體表達出了肯定,吊着雙腿的腳架一陣晃動。
扎克撇撇嘴。“用嘴說,不用動作。”人類在吸血鬼眼裡本就很脆弱,現在的威爾斯在扎克眼裡,已經脆弱到了極致。扎克居然有了一絲同情。
“誰報的警?”扎克拉過了牀邊的椅子,坐下,將臉靠向一臉迷茫的威爾斯,他腫起的眼皮讓他渙散的眼睛看起來更可笑了。
這是扎克一直的疑惑,看到威爾斯的狀態,這疑惑更重了。扎克不覺得這種狀態下的威爾斯還有報警的能力,而且能夠剛好的讓犯人被抓住,‘將軍’手下,還不至於素質差到這個地步。
“我。我不知道,我,我聽說。是匿名電話。”
扎克挑挑眉,“你當時在哪裡?在暴雨的半夜?”
威爾斯的嘴角有撕裂的痕跡,明顯是在‘將軍’手下施暴的時候,他被封住了嘴。詹姆士的敘述來自寇森的轉述,而寇森也是兇殺組的一員,他並不能越界的管太多。所以事件並不完全清晰。
“亞瑟街。半夜的時候,我。我剛找到一個乾燥點的巷子。他們,他們就衝了上來,然後他們就……”
似乎是回憶的內容太難以承受,威爾斯的聲音在哽咽中無法繼續。“噓——”扎克揚起嘴脣,示意他不用繼續說下去,換了問題,“爲什麼他們把你打的這麼嚴重?”
扎克曾無意中撞見過一次‘將軍’手下的工作,塞斯也在其中。時間也是午夜後,這似乎是‘將軍’的行事風格。但看場面,扎克遇見的那一次是威脅遠大於實際傷害,不用說最後還是搶劫了別人的車,估計最初的目的也是。
和‘將軍’的幾次接觸,扎克也能夠判斷出這是個十分實際的人。詹姆士曾說威爾斯是因爲欠債,‘將軍’其實也不過是個中間人,弄殘威爾斯對他來說根本沒有好處。
這個問題似乎是比之前更難回答的,威爾斯一張本就夠苦澀的臉皺成一團,“我,我不知道啊……”
扎克皺起眉,他想問的問題,沒一個得到解答。
“別管那麼多了。”本傑明已經有很不耐煩了,“弄完離開這裡,這氣味太不舒服了!”
扎克嘆了口氣,“威爾斯,明天你醒來的第一件事是,撤銷起訴。”
突然違背本意、出現在腦中的‘決定’,讓威爾斯表情完全迷茫起來,扎克沒給他什麼機會排斥這個決定,“醒來後的第一件事是,撤銷起訴。現在跟我說一遍。”
威爾斯機械的重複了一遍。
扎克點點頭,“等你好起來的時候,你原來的工作會回來,直接去土地管理局報道。你的債、你的醫藥費還是需要你自己去還。但這一個新的開始。你聽明白了嗎?”
這是在詹姆士還在時,扎克打給安東尼的電話中要求的。不然詹姆士不會那麼痛快的離開。
威爾斯的眼中有了明顯的希望和激動。
扎克點點頭,“現在,閉上眼,睡覺。你沒見過我們。”
扎克閉上了眼,手掌在雙眼揉弄,“解決了。現在,我到十分想和塞斯談談。”
本傑明已經走到門邊,不耐煩的聳着肩膀,“誰你便,趕快離開這裡!”
扎克睜開眼看了本傑明一眼,雖然他也不記得上一次本傑明出現在醫院是什麼時候,但印象中,絕對沒有這麼排斥。扎克撇撇嘴,他還沒有利用魅惑之瞳‘打聽’血庫在哪裡呢,看本傑明煩躁的樣子,估計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