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沐站在公交車站旁,懷裡抱着一束鮮豔玫瑰,也看見了從津九才走出來的五月和同事,忙向她們這裡揚了揚手。
五月快步跑過去:“你怎麼會在這裡?”
錢沐笑得靦腆:“正好今天出來辦事,下班比往常要早……我知道你公司的地址,想給你個驚喜,就過來等你了。”
五月左右看看,有點點茫然失措,有點點小慌張:“不是講定了週末有時間就去水族館的嗎?今天才週一,過來幹嘛?”
錢沐有點小失望:“我以爲接女友下班,送玫瑰,以及週末的約會吃飯都是談戀愛的標準程序呢。”
他這樣一說,五月也就不好意思再埋怨了,第一次收到男孩子正式送給自己的玫瑰,竟然除了尷尬,還是尷尬,死活不願意接,就叫他自己拿着。那邊金秀拉識趣得很,遠遠地和她打了聲招呼,自己回宿舍去了。五月想起七月來,忙給她打了個電話,叫她晚上自己解決,然後和錢沐去了吳老闆的西餐館。
兩個人挑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吳老闆親自送來兩杯水,給二人遞上菜單,然後問:“我們店裡新推出的情侶套餐比較受歡迎,怎麼樣,來一份?”
五月雙臂支在桌面上,雙手捧住臉,從手指縫裡看他:“我們又不一定是情侶嘍,幹嘛要推薦這個啊?”
“沒有這點眼力勁兒怎麼在江湖上混?”吳老闆朝桌上的玫瑰花努了努嘴,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吳老闆剛剛從你的表情已經分析出來了,你們是一對剛剛發展起來的小情侶。”
五月更加不好意思,捂臉吃吃笑了兩聲,最後還是點了情侶套餐。飯吃到中間,錢沐去上洗手間,吳老闆拉了把椅子坐過來:“我觀察了一下,男孩子還不錯,老實本分人,是個會過日子的。”
五月說:“你怎麼知道啊?”
吳老闆說:“咳,我這一雙眼睛,閱人無數。不論什麼人,拉到我面前,一眼就能看出個大概。我說不錯就不錯,你性格也好,找他那樣的沒錯。”
每個人都說他們很配,五月也越來越這樣覺得,認爲自己的眼光和運氣都不賴,能夠在合適的時候碰上這麼一個合適的人,心裡不禁有一點點的小得意,和他好好發展下去的決心也就更堅定幾分,所以他回來時,她舉杯和他碰了一碰,微笑說:“今天看見你,真開心
飯吃完,結好賬出去,外面已經很晚了。這個時候,男朋友一般要送女朋友回家的,然後過馬路時,男朋友體貼地提醒女朋友:“當心車,跟着我走。”藉機撈起她的手,把她拉到馬路對面,然後就沒有再放下,一直把她牽到樓下。
女朋友想,很好,這樣很好,很標準,完完全全符合戀愛程序。既然已經認定了他是男朋友,就把玫瑰花束主動拿過來,抱在懷裡。只是不知怎麼,總覺得有點尷尬和害羞,拉着她的男朋友也有點緊張,兩個人的手心也都出了點汗。
再接下來,兩個人站在樓下說幾句話,約好下次見面的時間地點,然後,男朋友要送女朋友上樓,女朋友表示不同意,男朋友無奈作罷。兩個人互道晚安後,男朋友在女朋友轉身上樓之際,忽然一把拉住她,試試探探卻又極其堅決地往她嘴脣上親了一口。
女朋友害羞,把他一把推開,擦着嘴脣嗔怪說:“你這是幹嘛?”
男朋友說:“男女朋友就要這樣。”
女朋友想想也是,然後就不出聲了。兩個人嘴脣重新靠近,各自閉着眼睛,脣與脣貼了三秒鐘。之後,男朋友還想更進一步,女朋友卻略帶了些慌亂把他推開。
男朋友柔情萬分說:“這是我的初吻。”
女朋友低低垂頭,說:“我也是。”
男朋友說:“你的嘴脣又香又軟……我,我好高興。”
女朋友說:“晚安,做個好夢。”
第一次在外見面吐露心跡,第二次見面確定戀人關係,並握了一下手,第三次見面親了一記嘴脣。進展不會太快,也不會太慢。還是那句話:很好,很標準。
這一天晚上,中國上海浦東張江的這一對戀人各自躺在自己的牀上,回想起剛纔自己道別時的表現,都認爲自己作爲對方的戀人,已經做到無可挑剔。
週二,上午。五月隨澤居晉參加一個投資檢討會,原計劃中午十二點結束,誰知一開開到十二點半,肚子餓得咕咕響。會議一結束,趕緊衝向食堂,食堂裡空蕩蕩的,人家都已經吃好走了,只剩幾個老煙槍在吞雲吐霧。
黃棟樑趴在窗口眼巴巴地等着她很久了,看她上去,喊她兩聲,她裝聽不見。他就從側門繞出來,坐到她旁邊位子上,抱怨說:“怎麼纔來?我有事情等着和你說呢!你猜猜什麼事情?”
五月不猜,他只好自己開口說:“昨天下班回去,我和我老頭子說了我要和辦公室裡一個來自山東的女孩子談戀愛,結果你猜怎麼着?”
五月看他自我感覺良好成這個樣子,不禁好笑又好氣:“有話就說,沒話就走。”
黃棟樑一捶桌子:“結果伊和阿拉娘兩個人齊齊跳腳反對,和我吵到半夜,把我氣得來,一夜到亮,眼淚水、鼻涕水窮流八流哦!你看看,我眼皮到現在還有點紅腫哦。”
五月拿餐巾紙擦筷子,往旁邊指了一指,示意他往旁邊挪一下:“你說話太快,口水都濺到我餐盤上來了。”
黃棟樑往旁邊挪了下屁股:“你知道他們爲什麼要反對?”
五月低頭喝湯,用沉默來表示不感興趣。
他等了半天,見五月沒有接話的意思,自己就憋不住了:“他們竟然說我要是找了外地老婆,將來要被親戚朋友們看不起;說我們一旦結過婚,你們家人都要搬到上海來住,不單你們一家,連你們村也要來人,把我們家當做根據地……五月,你放心,我是不會嫌棄你的!我把他們的話告訴你,就是想讓你知道,我爲了你,一個人背地裡頂着多大的壓力,而我的決心,又是多麼的大!你要是有點良心,就該珍惜我這種肯爲你爭取,肯和家裡人作對的好男人。哎,你別走呀——”
五月大倒胃口,面還沒吃幾口,就“騰”地站起來,端起餐盤,往餐具筐裡“咣噹”一扔,快步走了。黃棟樑跟出去,在她身後喊:“五月,我鳥都不鳥老頭子和阿拉娘!你放心,吾心與你同在——”
五月覺得有必要向呂課長求救了。
黃棟樑這些天趁她去打飯時說的那些情話啦,哼的那些情歌啦,她都假裝聽不見;他用米粒粘在餐盤上送給她的情書情詩啦,也都被她偷偷地扔掉了。
這種事情,是打死也不好意思和別人提起的。呂課長等人也就以爲黃棟樑只是時常去辦公室給她送送東西而已,都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反而都認爲五月和他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這種事情是說也說不清的,以五月的條件,本來不愁找不到更好一點的,但好女怕纏郎,萬一五月被他的執着和上海戶口給打動了呢。
所以財務課這一羣人對於黃棟樑的殷勤並不以爲意,把他當成了食堂的免費快遞員,吃着他精心做出來的餅,一邊嘲笑嘲笑他,好不快活。
五月挑一個大家都不在的時候,支支吾吾地和呂課長說黃棟樑越來越過分,最近都已經嚴重影響到她的正常工作了,呂課長聽她說得鄭重,也嚴肅起來,說:“他要是來報銷費用,我當場就能開銷他,但食堂費用不是他負責……這樣吧,我下午有空和他們課長老汪談談,讓他領導去提醒他收斂收斂。”
呂課長還沒來得及去汪課長談話,黃棟樑下午又下來了,他這次手裡沒帶蔥油餅或是手抓餅。因爲這段時間辛辛苦苦做的各種餅最後都便宜了小杜小聶老肖老呂,五月一個都沒有要,所以他決定換個花樣,今天帶了罐冰奶茶下來。
五月還是像往常一樣,面無表情地拒絕了他,而且今天的眼神看上去卻比往常更冰冷更無情更嫌惡。邪魅狂狷如黃棟樑,也漸漸地明白了五月對自己的嫌棄,一下子心痛到無法呼吸,於是就給她的冰冷無情找自己願意接受的理由:“小鐘,是不是你這幾天不太方便喝冰飲料?我懂的,女孩子嘛,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不太方便的日子。都是我大意了,沒想到這一點。”
五月手裡正拿着訂書機在訂資料,恨不得衝過去往他身上也訂兩針,但又忍住了,她沒那個狗膽。
小杜和小聶對視一眼,噗嗤一樂,和他說:“我這幾天方便,我不怕涼,拿來給我!”
小聶也說:“對,我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沒有一天不方便。我們不嫌棄,快拿來!”
五月都快氣哭了,偏偏最維護她的呂課長去了洗手間,不在位子上,她就楚楚可憐地望着肖系長,肖系長本來已經動了憐香惜玉的心思,見狀就擺起架子開始批評起黃棟樑來:“小黃,你這人說話太不注意了,怎麼能這樣和女孩子說話?追求女孩子也要講究方式的,你的明白?”
財務課的幾個人笑着說着,正鬧哄哄的,突然“啪”地一聲清脆的響動,衆人聽見動靜,同時住口,紛紛轉臉去看。
晉-江-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