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春果然睜大雙眼往月喚身上瞧去, 臉蛋馬上被月喚扭了一把。四春左臉挨扭, 馬上把右臉也伸過去:“姨娘不能偏心, 這邊也要來一記。”月喚果然又扭了一把她的右臉。
靜好在一旁笑道:“這孩子喜歡姨娘喜歡得瘋了。”
四春摸着自己被扭出紅印子的臉蛋, 得意洋洋道:“靜好姐姐說得再對沒有了, 天底下只怕就我們五爺最有眼光了。那個仇先生麼,怕是年紀大了,心裡急得慌,只好和老姑娘將就將就了。”
靜好乜她一眼:“你懂個什麼,仇先生還愁找不到娘子?他只要願意, 別的地方不說, 光是府裡頭就有不知道多少人願意嫁給他!”
四春嘻嘻笑問:“靜好姐姐,仇先生要是願意, 你是不是也很想跟他,想麼, 想麼?”
靜好伸手就擰她的皮肉:“我叫你胡說八道,我叫你嘴貧!”
四春這回哭爹又喊娘,月喚不禁好笑,忙護着四春,斥責靜好道:“不要再欺負她小孩子了。老姑娘得償所願, 和仇先生有情人終成眷屬,不是挺好?不是美事一樁?”
一路走到老太太那裡去, 陪着說了半天話,和老太太一道用了午飯,再回到自己居處時, 見鳳樓也在。他大約等了許久,無所事事,正在翻看她這兩日所描的字帖。月喚放下傘,接了李大娘送過來的手巾子擦手,隨口問道:“來了許久了?中飯用了不曾?”
鳳樓嗯了一聲,懶洋洋道:“怎麼這麼晚回來?咱們家倒好,倒要當家的爺們在家裡眼巴巴的等婆娘回家來。”
月喚聞言,不禁掩嘴吃吃發笑。靜好在一旁忙答道:“今天下雨,回來得比昨天還早,因爲去老太太那裡多說了會話,又留了飯,用完飯纔回來的,要不然早就到了。”
鳳樓點點頭:“今天在鋪子裡可有遇見什麼新鮮事?”
月喚笑道:“今天幾乎沒什麼生意,哪有什麼新鮮事,不過枯坐了半天,趁着雨不大的時候,趕緊回來了。”又喚李大娘,“我鞋子都半溼了,快拿一雙乾淨的來給我換。”
李大娘忙道:“等着,我去拎一桶熱水來給你泡泡腳,去去溼氣。”
及至泡腳的柏木桶搬過來,熱水兌好,火盆也挪了過來,月喚方纔褪了鞋襪,兩隻腳伸進熱水裡去。鳳樓坐在她身旁,伸腳踢了踢她的腿,笑吟吟問道:“鞋子怎麼溼的這麼厲害?回來的路上耽擱了,還是踩水坑玩兒了?一個大人,又不是小娃娃,怎麼會把鞋襪都走溼?”
月喚笑道:“纔沒有耽擱,也沒有去踩水坑,你成天在外面走動的,又不是不曉得,幾場雨一下,路上都是爛泥。”
鳳樓微微一笑,立起來,原地踱了兩步,重又坐下,拾起剛纔丟下的字帖,漫不經心地翻看起來。月喚泡了一會兒腳,鼻尖上出了點汗,身上暖暖的,拉了拉旁邊鳳樓的衣袖,大方道:“大官人,你也來泡泡腳,我給你讓地方。”
鳳樓把她的手甩開:“沒空。”
月喚道:“來呀。”
鳳樓道:“不來。”
“怎麼這樣不耐煩?”
“就這樣不耐煩,今天不想睬你。”
月喚悻悻,喚李大娘加了點熱水,她接着泡自己的。李大娘拎着銅水吊轉身要走時,忽然問道:“姨娘偷偷笑什麼?”
月喚笑道:“我突然想起來好笑的事情了呢。”
李大娘頗爲好笑問:“什麼事情這樣好笑?”
四春又在一旁搶話道:“我知道姨娘在笑什麼。”
月喚忍不住嘰嘰咯咯笑出了聲,拿手指頭戳了戳四春的額頭,與李大娘道:“我們回來的路上遇見了仇先生,他看着呆呆的,有些不大高興的樣子,這壞丫頭就說人家像是死了爹孃的新郎官。我剛纔想起來她說的話,忍不住就要笑。李大娘,你說這丫頭的嘴壞不壞。”又回身問鳳樓道,“哎,大官人,聽說你去喝仇先生的喜酒了?有沒有看見新娘子的模樣兒?好看不好看?”
鳳樓斥道:“傻話,新娘子頭上頂着紅蓋頭,我怎麼會看到!”想了一想,也忍不住笑道,“從前她還在府裡頭的時候你沒見過麼?瘦得跟只鬼似的,今天這樣的大風,她只能躲在屋子裡不出來,否則要被吹跑的。”
話說的一屋子的人都笑出了聲。月喚正樂着,見鳳樓脫了靴子褪了布襪,奇道:“你要做什麼?”
鳳樓道:“還能做什麼,泡腳。”
李大娘拎着水吊子,與靜好四春一同退了出去。走到門口,聽到月喚說道:“……不是說了沒空麼。”
鳳樓答道:“現在又有空了,不行?”
“不是說不耐煩,不想睬我的麼?”
“現在又耐煩了,又想睬你了,不行?”
“走開走開。”
“反了你了,欠收拾是不是?”
然後就是水花四濺的聲響和月喚嘻嘻哈哈的笑聲。李大娘站在窗外,含笑聽他兩個一遞一答的說着話,吵吵鬧鬧,覺着日子彷彿回到了從前二人如膠似漆的那個時候,於是欣慰不已。
只是老話常說,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月喚每日裡拋頭露面,去鋪子裡幫忙,一天兩次在外頭走動,終於還是有一天叫她遇見了羅秀才。
那天中午時分,月喚從鋪子裡出來,覺得肚餓,想吃龍鬚酥,叫靜好拿出銀錢,她去隔壁買。還未走到隔壁的攤頭前,便見着了拎着一包龍鬚酥往回走的羅秀才。
羅秀才見着她,一張臉“刷”地漲紅,臉色即刻大變,眼睛也有些發直。月喚一怔之後,對他略一點頭,也不說話,將手中銀錢遞給老闆。老闆問道:“老規矩,一包?”
月喚點頭。羅秀才在身後顫聲道:“月……鍾姑娘,你也成了這裡的熟客了麼?”
月喚回頭看他,正色道:“你叫錯啦,我不是鍾姑娘。”
老闆笑着插口道:“這一位溫五爺家的三娘子,打從前陣子起,就在咱們隔壁的同瑞和坐鎮,做了二掌櫃呢……”話未說完,忽然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看了看面無人色的羅秀才,再一細想,暗叫了一聲“我的娘呀”,趕緊閉了嘴。
羅秀才手指羅家弄的方向:“我家就住在那邊,時常過來的……”
月喚微微一笑:“你說這些與我聽做什麼?”
羅秀才眼底發紅,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很好,很好,是我……你如今過得很好,他,他對你大約很好罷。”
老闆稱好龍鬚酥,包好,遞給月喚。月喚擡頭看看天色:“今天只怕有雪。”緊了緊領口,與羅秀才道,“天冷,你也早些回去罷。”言罷,帶上靜好四春二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溫府,發覺龍鬚酥還在手上拎着,索性拿去孝敬了老太太。今天一家子人都在老太太這裡說話,鳳樓也坐在老太太下手,正自己剝着橘子吃。老太太把龍鬚酥推到鳳樓面前,與月喚笑道:“明知道我這一陣子一碰甜的心口就要往外冒酸水,還買這個來送給我,大約是想饞我老太太。”
月喚“哎呀”了一聲,笑道:“我吃了許多回,今天第一次聽丁叔說起這龍鬚酥其實是安徽那邊過來的,一高興,就想着一定要請老太太也嘗一嘗纔好。心裡光想着孝敬老太太了,卻沒想到這一節。罷了,下回看見別的好東西,再買來孝敬老太太就是。”
鳳樓解開紙包,拈一塊送到口中,看着她似笑非笑道:“變大方了,一路拎回來,竟然一塊不少,難得。”
月喚笑嗔他道:“當我是耗子麼?”
鳳樓道:“是誇你呢。”
美嬋看不過他兩個眉來眼去、打情罵俏的樣子,將手上茶杯往桌上一頓,問了一聲“大夫還沒有過來麼?卿姐兒午覺睡醒了沒有?”起身走了。
香梨目送美嬋的背影,半天,回過神來,打點精神給老太太捏手腕子。月喚看老太太昏昏欲睡,說了一聲,便也站了起來,臨去之前向鳳樓看了一眼,拿眼神問詢他是否要一道過去。鳳樓竟像是看不懂她的眼神一樣,自顧自剝着橘子吃,對她的詢問毫無表示。
月喚不過微微一笑,轉身就走。行到荷花池的鵝卵石小徑盡頭時,止了步子,倚到銀杏樹上看起風景來了。
少時,打從月亮門外走來一人。月喚蹦蹦跳跳上前,一把捉住鳳樓的手,笑道:“就知道你會來。”
鳳樓道:“等下有雪,我過去換雙皮靴子,還要出門有事的,沒空留在那你裡。”言罷,望着她似笑非笑道,“對了,忘記把你的龍鬚酥帶來了,老太太那裡沒人要吃。”
月喚卻皺了皺眉,道:“沒人吃就扔掉好了,今後我也不會再吃了。”
鳳樓便停了腳步,望着她,問道:“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月喚踮腳,伸手攏在他耳朵上,輕聲道:“今天倒黴透啦,我去買龍鬚酥的時候,撞見羅秀才啦。”
鳳樓哦了一聲:“這
作者有話要說: 鳳樓哦了一聲:“這有什麼,嘉興城巴掌大的地方,他也住在城中,便是遇見,又有什麼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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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週更新字數出錯,本週進了黑名單,連冷宮都把俺除名了,混不下去了,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