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回上海的日子。早晨七點, 五月準時起牀, 七點半去一樓餐廳吃飯。同事們也都差不多時間下來, 見了面互相打聲招呼, 然後坐到一起來。小唐看見她,馬上叫了聲小妹,然後向她道歉:“昨天真不好意思……考慮到你是翻譯員,要和你們總會計師一起行動,真沒辦法單獨帶你出去……”話說得冠冕堂皇, 其實就是跟銷售課的幾個人去洗浴城做大保健了。去這種地方, 怎麼能讓五月和她老闆知道。
五月連忙說:“沒關係,沒關係。”這事也就揭過不提了。
澤居晉最後一個下來, 他到餐廳的時候,差不多快到八點鐘了。五月最先發現他, 忙站起來,說了一聲早上好,他向她微一點頭,淡淡道:“早。”和先下來的幾個人點頭招呼之後,去取了咖啡、幾片土司以及煎荷包蛋回來。
袁課長指了指五月隔壁:“這裡有空地方, 總會坐這裡好了。”五月忙往旁邊讓了一讓。
澤居晉笑笑:“哪裡都行。”把餐盤往桌上一放,拉過一張椅子, 坐在宋系長旁邊了。
銷售課的幾個人和澤居晉吃着早飯,低聲說話。五月最先吃好,給自己倒了一杯果汁, 邊喝邊等他們幾個人。傳說中的五星級酒店的自助餐果然豐富無比,但無論中式亦或西式,無不以冷凍食品爲主,咖啡倒是香,可惜她不愛喝。唯一可圈可點的,就是揚州炒飯了,所以她早上就吃了半碗炒飯,兩個小麪包和幾片水果。
飯吃好,大家回房間收拾行李,啓程回上海。五月拎着自己行李包鎖門的時候,恰好澤居晉也出了房間,他正在打電話,不知道在和誰說:“……嗯,中午應該會到,不過要先去公司,下班還是老時間……嗯,回去再說。”
他手裡有房卡、礦泉水和旅行包,站在門外說話,顧不上鎖門,五月把自己的包放在腳下,走過去,從他手中把他的旅行包接過來。他把手機拿開一點,對她點了一下頭,微微一笑,以示謝意。
五月幫他把包拎到電梯前,他電話終於打完,快步追上來,重新對她說了一聲:“謝謝。”
五月忙說:“不用謝。”
一個客氣一個恭敬,標準模範上下級。聽他說那句謝謝的時候,五月的心裡有那麼一點點沮喪,鼻子一酸,又想落淚,忙吸口氣,硬是憋住了,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後,自己和自己說:鍾五月,別犯傻了,總有一天,你肯定會感謝現在的自己,感謝自己做出的這個決定,畢竟,這是你迄今爲止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之一不是嗎。
等到電梯下到一樓的時候,她終於想開,重新鼓起勁頭,幫同事們準備路上喝的礦泉水和飲料,又去幫宋系長一起辦理退房手續,然後打電話給財務,向呂課長彙報即將回上海的消息。
回去的車上,銷售課的三個人興高采烈,大聲說笑,澤居晉偶爾也說上一兩句話。他們說話不需要翻譯,所以五月就靠在車窗上,默默看窗外風景。錢沐在這個時候打了個電話給她,得知她中午就能抵達上海後,說:“晚上一起出去看個電影吧。”
“嗯,好啊。”
“想看什麼?”
“我都可以,你來決定好了。”
閒話又說了幾句,錢沐忽然問她:“有沒有想我了?”
車裡坐滿了人,固然大家都在各說各的,沒人注意到她,但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垂下頭來,靦腆笑笑,對着電話那端的錢沐輕聲說:“嗯,想的。”想了一想,又補了一句,“很想。”
車開到無錫服務區,小唐開車去加油,袁課長下車去洗手間,順便問大家:“服務區裡面有賣嘉興糉子,你們誰要吃?”
怕冷不願下車的幾個人紛紛歡呼,表示很需要,然後開始報數,有的要一隻,有的要兩隻,五月這時剛剛掛錢沐的電話,沒聽見袁課長的話。坐在旁邊的澤居晉忽然問:“sa醬需要嗎?”
“嗯?”她一怔,以爲自己沒聽清。
“糉子。”
“噢。”剛剛太過吃驚,一下子沒能回過神來。
“sa醬需要嗎?”
她怔怔說:“哦,要麼請幫我帶一隻好了。”這下終於確定不是自己聽錯了。
“喜歡甜的對嗎?”
“嗯。”頓了一頓,輕聲說,“謝謝。”
“不用謝。”
車開到上海市區,金秀拉發來消息:聽說二傻你要回來了?那邊順利吧,都想死你了,下午我去一樓辦公室報銷費用,到時找你說話。對了,小區門口新開了一家重慶火鍋店,晚上一起去吃火鍋思密達。
她先編輯了一條短信:揚州的工作很順利,馬上就到上海了。但我晚上和錢沐有約,明天還要回一趟老家,週一晚上回來,火鍋下趟去吃好了。
短信發出去之前,想了想,又全部刪除掉,重新編輯了一條:以後不許再叫我二傻了,好難聽。我覺得sa醬就挺好,以後請叫我sa醬,謝謝。
大概金秀拉上午較忙,直到中午十二點半,小唐車子開到公司,五月拎包去更衣室換工作服的時候,她的第二條短信纔過來。短信上說:小五,小五月?一個兩三天的短差而已,對我的相思病都害上了?五月和五月醬都不能滿足你情感需求了?話說冬天纔剛剛開始,春天明明還有好久唉系。不過,既然你這樣想,那也我覺得是時候把我們之間的關係昇華一下了。ps:你比較傻,其實還是二傻比較適合你思密達。
作爲一個從沒去過日本一天的日語翻譯,五月的業務水平整體來說固然無可挑剔,但偶爾還是會遇到一些日語方面的問題,比如一些教科書上所沒有的,電視劇中也沒有看到過的俚語俗諺。遇見這些問題,她就有點力不從心了。這個時候,她一般會去請教金秀拉。金秀拉對她熱心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人家從小學就開始學的日語,後來又去日本留學,一口日語說得極爲正宗,和土生土長的日本人聽上去毫無差別。
而剛剛澤居晉在路上叫她的那句sa醬,因爲以前從沒有人這樣稱呼過她,雖然知道是比五月醬更爲親近的一種叫法,但翻成中文的話,具體應該怎麼表達,她就有點迷糊了。
不過,她還是憑着自己的小狡猾,終於弄清楚sa醬的意思了。sa醬,用中文來表達的話,原來可翻作小五亦或小五月。
看見金秀拉短信的時候,明明想笑的,卻覺得眼皮有點發酸,伏在更衣箱的鐵皮門上,使勁揉了一把眼睛,揉出一手心和一手背的水氣來。
因爲澤居晉這兩天出差,十二月底的決算都交給呂課長來做,呂課長又分派給手下幾個人去做。等澤居晉出差回來的時候,決算已經全部結束,該繳的稅都已繳掉,該上報的報表也都已上報。澤居晉回來,再對各報表一一審覈確認,結果臨下班時發現作爲商標使用費計算依據的銷售額的數字錯了,導致商標使用費少付了近二十萬元。
商標使用費的這張報表是李主任做的,呂課長拍着腦門,埋怨自己說:“都怪我,沒仔細審覈就蓋章確認了。日本總公司最關心的就是這些涉及到他們收錢的事情了,多付沒問題,少付的話,要了他們的命了……稅務報表什麼的也都用的這個數字,這下好了,所有的報表都要推翻重做。”埋怨完自己,和澤居晉解釋說,“這個銷售額是昨天從系統裡下載下來的數據,沒想到晚上又有變動了。應該以昨天下班時的數據爲準的,下載早了,哎呀……”
澤居晉問:“所有報表重頭來過的話,需要多長時間?”
呂課長想了一下,說:“至少要一天,八個小時,所有人手。”
“稅務方面不要緊?”
呂課長忙說:“稅務倒不要緊的,這個月錯了,下個月重新調整就行了。我現在最擔心的是母公司,沒辦法,明天週六我們幾個來加班,重新……”
澤居晉手一揮:“這個月就這樣吧,稅務下個月調整。母公司那邊由我來解釋。”
呂課長一喜,隨即又擔心起來:“以前鬆尾總會在的時候,好像報表也錯過一次,害他被母公司嚴厲批評了一頓,結果還是我們來加班一天,當月修正的……總會你……”
澤居晉擺擺手:“去工作吧,就這樣定了。”
呂課長回到座位上,抹了把額頭:“謝天謝地,謝天謝地。明天我和朋友約好去陽澄湖釣魚,差點就去不成了。”
五月打開文檔寫出差總結報告,寫了開頭幾句,忽然說:“課長,你有沒有發現總會身上有種對什麼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好,蹙着眉頭想了一想,說,“就是有一種滿不在乎的勁兒?”
呂課長的心已經完全被澤居晉給俘獲了,容不得別人說他的壞話:“別胡說,人家那是有擔當,有決斷力,瀟灑,灑脫,加上朝中有人好做官。不像從前鬆尾那樣,出個錯能把他嚇死,恐怕母公司的人批評他。新老闆對我們這麼幫忙,下次喊我加個班,節假日出個勤,或者幫忙做什麼事情,哪怕再忙再累,你說我會好意思拒絕嘛。”
五月受教:“哦,這樣啊。”歪着腦袋又想了一想。
晉-江-獨-家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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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