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22.9.28

五月小聲辯解:“米莉叫我幫忙複印董事會的資料……”

澤居晉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自己的工作都完成不了,竟然有時間去幫別人的忙?你來公司這麼久,都沒弄清楚自己的工作職責?!你是爲了幫助她、爲她做雜事而招進公司的?辦事主次不分的部下我也不需要,明白?!”

澤居晉在工作時間裡,不輕易笑但表情也不會太嚴肅,總是一副很淡定很斯文的樣子。憑五月對他的觀察,他挑一根眉毛就是有點懷疑和不太確定,兩根眉毛都挑起來,就代表生氣了。

剛纔他和五月說完這話的時候,嘴角緊抿,兩根眉毛挑起,五月就知道他是真怒了,心中惶恐又難過,只能小心翼翼地說話,希望他能理解自己的難處:“米莉是公司的老前輩,而我,卻是連試用期都沒過的新人……而且又養成了習慣,不好意思開口拒絕她,所以……”

澤居晉皺眉,眉梢高挑,擺手示意她住口:“幫助別人是一種美德,事事替別人着想是你的優點。但是,任何事情都有一個度,凡事要適度而行,過猶不及這個道理懂不懂?”用手指在辦公桌上虛劃了一條線,“太過謹小慎微,想要討好所有人,把握不好這個度,很容易就越過這條線,一旦過了這條線,非但不會得到別人的尊敬,反而還會被人看成老好人和糊塗蛋。所以,藉口不用再找,問題的根源就出在你自己身上,明白?”

老好人和糊塗蛋五月低頭:“明白。”

她的性格爲什麼會是這個樣子,她心裡其實全都明白。

從小到大,她都處在爸爸的強勢管理下,即使明白爸爸一言一行都是錯的,但幼年的她根本無力改變任何事情,只能選擇順從,否則就不會有好果子吃。

她讀書上學時,經常也能聽說同學的父母吵架打架,有的同學就敢和媽媽一起對抗爸爸,她心裡很是崇拜和羨慕人家,她很想向人家學習,可當爸媽兩個人再次爭吵打罵時,她還是隻敢瑟縮在房間角落裡捂着耳朵,偷偷哭泣,暗暗祈禱,希望奇蹟出現,希望他們哪怕顧及到自己一分,能夠停止吵鬧,和好如初。可是,她的祈禱從來就沒有管用的時候。

爸媽多年的爭吵打架,媽媽長達兩年的出走,以及媽媽出走後她心裡時時刻刻的自責,責怪自己爲什麼不是爸媽和奶奶所期待的男孩子。這一切的一切,都給她的性格留下了深深的、難以磨滅的烙印。

這些消極的、幾近毀滅性的影響使她長大了走向社會後,遇到事情首先不想着解決,而是急於逃避現實。除非被逼上絕境,除非真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絕大多數時候,她一直都是那個說話不敢大聲、軟弱又內向的女孩子;是那種再怎麼僞裝,再如何被人誇獎可愛聰明漂亮,骨子裡卻始終自卑到無可救藥、過分在意別人的感受,想要討好周圍的所有人,想要得到被人的關注,卻又害怕別人眼光的可憐蟲。

澤居晉無視她說話聲音已經開始哽咽,無視她淚水已經一顆一顆落到他的辦公桌面上,冷冰冰道:“報表拿去重做!”

五月中午飯都沒來得及吃,獨自坐在電腦前重新檢查報表。呂課長安慰她:“咱們的新老闆年紀輕,架子卻大……別急,慢慢來,我年輕那會做了幾年出納,有一次,小金庫裡少了一分錢,我找來找去找不到,想要自掏腰包墊上去,好早點下班回家,誰知被我老領導臭罵一頓,最後財務部門的幾個人一起陪我找到半夜,這才把賬做平。所以說,老闆其實也沒錯,我們做財務,成天和數字打交道的,馬虎不得,態度還是嚴謹一點好。畢竟,每個數字之間都有勾稽關係,一個數字錯,後面步步錯……”

肖系長拿起其中一張錯誤的報表掃了一眼,忍不住和小杜等人添油加醋道:“就錯了一個數字而已,對他來說,改一下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卻非要叫五月回來自己找錯處。你看看,她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還要從頭到尾覈對一遍,照這個速度,到下午開會前都不一定能抓到錯處,可憐不可憐?”

眼梢瞄到澤居晉也起身離開位子,音量開始放大,把報表上的錯處指給五月看:“喏,你錯在這裡了,你報表上的日文我雖然認不大全,但我一看數字就知道,你這個營業稅金額不應該是含稅的,把稅額減去,重新填進去就行了,簡單來兮的。我就跟你說,日本人都不近人情,一個兩個壞得很,現在體會到了吧!”

他幫忙指出五月的錯誤,五月非但不感激,反而跟他急眼:“我要自己找出錯誤呀,只有這樣,我才能印象深刻,下次纔不會犯同樣的錯誤呀!”

肖系長氣得把報表一丟:“得,得。不得不說一句,你這種工作態度雖然是值得表揚的,但是我告訴你啊,思想防線的失守也是很危險的,可別被日本人帶壞了啊!”

等到大家都吃好中飯,三三兩兩回到座位上時,五月報表終於做好,小心翼翼地送到澤居晉的手中。他拿到手裡,略看了一看,再一揮手:“可以了,謝謝。”

禮貌是禮貌,冷淡卻也冷淡。但好在,看向她時,眉頭舒展,臉色稍微好看了那麼一點,又成了她平常見慣的斯文上司一個。

五月獨自去了食堂吃飯,黃棟樑看見她,忙又替她把本來並不涼的飯菜熱了一熱,親自給她端到桌子上來:“今天怎麼來晚了?”

五月還在出神,人有點心不在焉,就隨意支吾了他一聲。誰知他並不走掉,反而在她面前坐下來,說:“小鐘,慢慢吃,別急,對胃不好,啊。”說着話,變魔術似的從身上掏出一快蔥油餅來,“你們山東人愛吃麪食,這是我特意、悄悄給你做的。以後想吃什麼,和我說一聲就行,我二級麪點師,什麼麪食都做得來。”

五月想靜靜想一會心事都不行,聽他聒噪了半天,才插上一句話,對他說了一聲:“謝謝,不用了。”

食堂吃好飯,回到辦公室,沒過兩個小時,正忙着,食堂黃棟樑又送了一個手抓餅下來給五月。他那一塊新鮮出爐的、焦黃酥脆的手抓餅一掏出來,混合着蔥花和白芝麻的香味立刻就瀰漫了整間辦公室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人都伸着鼻子亂嗅:“這是什麼,這是什麼?怎麼這麼香?”

五月大窘,恨不能躲起來,把黃棟樑殷切遞上來的手抓餅推開:“辦公室裡禁止飲食,不好意思,請你拿走。”

黃棟樑說:“咳,這個規定我知道,你看可有人遵守?根本也沒人遵守,不用怕,啊。我是擔心你,看你中午好像食慾不大好的樣子,飯菜沒吃下去多少,所以花了半天時間,給你做了個手抓餅,還給你加了蔥。來,拿去呀!”

呂課長及肖系長等人有的目瞪口呆,有的開始偷笑。

五月死也不伸手接黃棟樑的手抓餅。黃棟樑一看五月紅了臉,當她不好意思,把手抓餅往她電腦鍵盤前一放,笑道:“先吃着,我那裡還有滷肉,怕你不喜歡,所以沒拿來,滷肉喜歡吃嗎?要不要來一點?”

小杜起鬨:“嘖嘖,我們財務課人多着呢,怎麼我們都沒有?滷肉我喜歡的,小聶也喜歡的。”

小聶點頭附和:“對,對。豬頭肉、豬尾巴、豬下水都喜歡。”

五月呆坐在辦公桌前,眼睛木木然地看着電腦屏幕,耳朵裡聽着黃棟樑和小杜小聶大談豬頭肉和豬尾巴的美味。電腦屏幕的右下角顯示決算會議時間的到了,她準備好做會議記錄的筆記本和水筆,想着要不要去提醒一下老闆,但老闆澤居晉已經抱着一堆資料,拉開座椅,離開了位子,經過她和黃棟樑身邊的時候,對這二人掃視一眼,一臉漠然,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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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上一回纏枝蓮紋瓶的事情,鳳樓與美嬋一頓爭吵,卿姐兒受驚生了一場病,一直在東院養病,有許久一段時日沒有到月喚這裡露面了。前幾天病是養好了,奶孃因着美嬋生氣,不敢帶卿姐兒去找月喚玩耍,今天好不容易等到美嬋回孃家去做客,就帶了卿姐兒過來了。

奶孃嘴上說是卿姐兒吃不下飯,想來請三姨娘哄一鬨卿姐兒,實則是她自己心裡頭也喜歡到三姨娘這裡來。美嬋一年到頭也沒幾天高興日子,成天拉着一張臉,死樣怪氣的。在東院裡頭,連喘口氣都得小心翼翼,生恐驚着了她,惹得她不高興,更不用提放聲說笑了。總之說話也得小心,行動也得小心,心累。三姨娘這裡則不同,她自己帶頭和人說說笑笑,跟個小孩子似的,讓人光瞧着就高興。

奶孃抱着卿姐兒才進了院門,李大娘聽說,把手裡的鞋底往針線筐裡一丟,趕緊跑出去,把奶孃堵在了大門外:“喲,我還當是誰來了,原來是貴客!可惜不巧,咱們姨娘在替老太太抄經,適才沐浴焚香的,折騰了一陣子,才寫了沒兩個字,實在沒工夫招待你們大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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