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藍,西安渭水人,性別女,年二十四。
出生於1996年七月二十七日,有一個龍鳳胎哥哥,生產時夭折。
父母在其滿月後將其交給爺爺奶奶照顧,奔赴廣東工作。
兩歲,爺爺過世,六歲,奶奶過世。
父母以工作忙爲由,將其交給西安親戚照顧。至此至十八歲,甘藍輾轉於各個親戚家中。
十八年間,其父母共回過五次西安,其中有兩次是回來參加甘藍爺爺奶奶的葬禮。
據甘藍的老師、同學和親戚反映,甘藍除了學習還不錯,她就沒其他優點。
調皮搗蛋無惡不作,性格孤僻,不愛表現,還時常跟社會上的一些不清不楚的人混在一起,一點也不招人喜歡。總的來說,有一個詞非常適合用來形容甘藍——壞孩子。
甘藍從小到大所幹的壞事,數不勝數,她就是父母口中那種典型的壞孩子。
小學五年級下學期的期末考試,甘藍竟然幫着給全校三十六個孩子作了弊,還作弊成功。要不是後來一個孩子拿着成績回家,因分數太高被家長懷疑,那孩子供出她來,此事還不會被發現。
甘藍曾住過一位表姑家,那一家人對她非常不好,明裡暗裡欺負她,她氣不過,有一次偷偷紮了表姑夫的車輪胎,差點害得表姑夫發生了車禍。
此外,在校外帶着本校熊孩子們和旁邊學校熊孩子們打羣架,等等,此類事件數不勝數。重要的是,那時她纔剛上初中,就稱霸附近幾個學校,無人敢惹她。
直到初中二年級,甘藍才消停了。
起因是班裡轉來了一個女孩,那女孩,甜美可愛,性格溫柔又外向,善良大方,成績優秀,從各方面來說都是老師家長眼中典型的乖乖好孩子。
由於甘藍“名聲在外”,所以班裡沒人跟她坐一起,她一直是獨自一人坐在最後一排。
這女孩機緣巧合成爲了甘藍的同桌,也是機緣巧合,兩人慢慢成爲了朋友。
兩人一起上下學,一起吃飯,一起去圖書館,一起玩。
周圍人都很害怕那乖女孩被甘藍帶壞,畢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可是被改變的那個人是甘藍,誰都沒有想到。
不再喜歡幹壞事,不再和社會上的人來往,甘藍留起了和那女孩一樣的長髮,甚至穿起了裙子,甘藍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大家都說,她有點正常孩子的樣兒了。
後來,上了高中,兩人依舊是同桌和好朋友,再後來,甘藍和壞孩子這三個字沾不上什麼邊了。
可是,那個女孩出事了。高三那年平安夜,她被人綁架。綁架犯要求親屬支付一千萬的贖金,可那女孩唯一的親人——她的親哥哥拒絕支付贖金。
在失蹤了三天後,那女孩被警方找到。滿身傷痕,雙目無神,據後來警察回憶,當時那女孩躺在水泥地房間角落,傷痕累累,一動不動,好似死了。
幸運的是,那女孩還活着,她還有微弱的呼吸。
滿身的傷痕,不難想象,在這三天,她遭受了什麼。
可那女孩還是死了,不是死在綁架手中,也不是醫院,而是她的家中。
時隔一個月,那女孩康復出院,可就在回到家的那天晚上,女孩在家中的衛生間自殺。
連叄苦閉上眼睛,眼前不禁浮上了多年前的那一幕。他工作回家,沒有在客廳看見阿甜,心想她肯定回房間了,便準備進衛生間洗澡。但門推不動,好像被什麼堵着。
大力推開,看到的便是門後倒地的阿甜,手腕流出的血浸染了整個衛生間。
連叄甜,連叄苦最愛的妹妹,甘藍最重要的朋友,他們的阿甜,終究是死在了那年冬天。
文件不短,也不太長,三萬多的字數,詳細地記載了一個人的生平。
連叄苦用一首歌的時間去了解,去了解他很喜歡的臭小孩的前半生。他想着,要仔細地瞭解一個人,才能更好地與她相處。
他是真的存了這一生跟她一起生活的心思,畢竟,再也沒有其他的姑娘對他這般好又讓他這般喜歡。那兩個月,與他而言,太過深刻。這幾年,他從來沒有忘記過她
可是,都是假的,她的出現,她的所作所爲,都是假的。
她,有預謀而來,爲別人而來。
甘藍沒覺得自己做錯了。
從連叄苦的角度來想,他會認爲自己騙了他,居心叵測地接近他,想殺他,所以生氣並憎恨自己,都是合理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在剛得知阿甜自殺的那段時間,甘藍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想盡設法想爲阿甜報仇。
甘藍恨他,恨他七年前那天平安夜和阿甜吵架讓阿甜獨自一人回家,恨他因爲自己生意上樹敵牽連阿甜被綁架,恨他在綁匪打電話來索要贖金時選擇不救阿甜,恨他讓阿甜受辱,恨他沒有照顧好阿甜,恨他讓阿甜絕望自殺,恨他讓自己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不是沒有想過連叄苦是有什麼苦衷纔不交贖金救阿甜,因爲在這個世界上,阿甜是連叄苦唯一的妹妹,甘藍不信他會真的狠下心來爲了錢不救她。
只要阿甜最後活下來了,甘藍都會說服自己不去怪他。
後來事實證明,他確實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可是,阿甜最後還是死了。她是自殺死去,甘藍不知道她自殺時是多絕望多痛苦纔會活不下去。
那段如噩夢般的經歷,終究將她拖進了地獄,也將甘藍拖進了地獄。
甘藍承認,她猶豫過、心軟過,她不想去傷害那個人。愛恨交織,讓她這些年每日都備受煎熬。
人都會有自私,她可以從連叄苦的角度和立場去考慮到他的生氣與憎恨,但她沒辦法讓自己去按他的角度和立場去做事,沒辦接受他的行爲。
甘藍有她的原則和底線,她也有要堅持和維護的東西。
甘藍短暫的前半生裡,過得並不好,龍鳳胎哥哥出生時夭折,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外出工作,將她留在親戚家。
她小時候內向,生得也不好看,又是一個累贅,並不討人喜歡。爺爺奶奶過世後,一家親戚養了她半年就不想養她,父母也不回來接她,她只能輾轉於各個親戚家。
寄人籬下的生活並不是那麼幸福,吃人家住人家,時時刻刻看人顏色,被親戚家的孩子欺負也是常有的事。
這樣的生活逼迫甘藍早熟,察言觀色,謹言甚微,即使受欺負有委屈,她也不能表現出來。那個時候她的父母幾乎是忘了她,一年也想不起來她幾回,三五年纔回來見她一次。
別人家的孩子表現好了,會有父母誇獎,難過了也會有父母安慰,受傷了也會有父母親保護。但甘藍沒有,無論什麼時候,她只有自己。
幼小的心靈在這樣的境遇裡,早已滋生了不健康的東西。
小學三年級,有一次放學回去,還未到家門,哦,不能稱之爲家門,那不是她的家門,只是一個暫居的住所,就聽到親戚和鄰居家話家常,話家常內容裡的主角正是自己。
“真是個賠錢貨,天天賴我們家…”話語不堪入耳,氣氛和不堪在心裡滋生,但甘藍不是第一次聽,聽多了,也就覺得沒什麼。
乖,忍着點兒。
這是她母親上一次回來看她時,自己忍不住向她訴說自己的遭遇時,母親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乖,忍着點兒。不然就沒地方住,沒有食物吃,沒有學可以上,也就不能活下去。
甘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所以她不再抱怨,至少不能將委屈難過不難等等負面的情緒表現出來讓別人知道。
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孩子。
“她爸媽不要她了。”可接下來的這句話徹底激怒了她。
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要遭到這樣對待?
那天她朝那個親戚丟了一塊轉頭,砸到了她的背。
索性甘藍跑得快,沒有被發現。
她跑着跑着,心裡突然滋生了一種報復後的快意,那點如星星之火,迅速燎原。
發泄,都發泄出來。
她發現了一種讓自己不再那麼痛苦的方式,她要報復他們,報復那些給與自己痛苦的人。
肆無忌憚的幹壞事,盡情地發泄。
她知道自己成爲了一個別人口中的壞孩子,大家都討厭她害怕她避着她,但她真的很快樂。
遇到阿甜是初二那年,她是轉學過來的。
“我叫連叄甜,從寒江州來的…”阿甜在臺上做着自我介紹,她穿着一條白色連衣裙,眉眼彎彎,笑容明媚。
甘藍從來沒有見過那麼明朗的人,溫暖、善良、開朗、大方、友好、漂亮…世間一切美好正面的詞都可以用來形容她,她就像是小太陽。
因爲偶然的原因,甘藍和阿甜成爲了同桌。
甘藍那時候缺點數不勝數,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優點就是成績還不錯。也正是因爲她不錯的成績,甘藍才能和阿甜成爲朋友。
阿甜成績不太好,經常來請教自己,後來兩人漸漸成爲了好朋友。
甘藍沒辦法控制自己和這樣的人成爲朋友。
生活在黑暗裡久了的人,比一直生活在陽光下的人更渴望光明。
阿甜是甘藍黑暗的前半生中讓她猶存善良不走歪路的小太陽,因爲和她在一起久了,甘藍覺得很幸福,自己的人生好像也沒有那麼糟糕。
她可以擁有朋友和愛人,可以過得很幸福。
可這一切都被突如其來的綁架破壞了。
得知阿甜自殺後,甘藍對連叄苦的恨意就控制不住。
他讓她失去了她的太陽,她那麼拼盡全力去保護的太陽。
如果不是言明攔着她,那時甘藍怕是直接就要去殺了他。一命抵一命,我們一起下地獄。
言明是阿甜的男朋友,他們互相深愛。
言明選擇了另外一種報仇的方式,他要讓連叄苦一無所有,後半生在悔恨中度過。
那時連叄苦的公司破產,他那樣的商人,年紀輕輕就將生意做到這麼大,手裡不可能是乾淨的。只要將他的那些犯罪證據呈交法院,他本人也將獲刑入獄。甘藍與言明聯手,暗中幫助言明,她用盡手段,甚至付出了極大代價,才找出了連叄苦的經濟犯罪證據。
可在遞交證據的那一天,所有證據不翼而飛。
他們失敗了,無法讓連叄苦入獄。
甘藍不甘心,她不甘心。
不知是不是報應,連叄苦的眼睛在某一天突然失明。
甘藍還記得那天,自己和言明一起去醫院確認這件事情。
那時,連叄苦一個人坐在醫院走廊外的座椅上,身邊沒有一個人照顧。他一動不動地“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麼。
言明走過去,從連叄苦的眼前走過,他絲毫沒有看見。
他真的瞎了。
“算了,就到此爲止吧。”言明說。
就到此爲止吧,那天,甘藍看着那樣的連叄苦,自己從沒見過的連叄苦,也對自己這麼說。
他已經一無所有,公司沒了,唯一的家人沒了,連光明也沒了。
到此爲此,停止報復,停止所有的感情。
那是一個意外,高考後,甘藍因爲一些事情與當時寄住的親戚家裡的孩子發生了爭吵,迫於無奈離開了那裡。
隨後,她鬼使神差地踏上了去重慶的火車,開始了原本已經取消的路程。
結束的一切,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