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三回 劍氣騰霄 三番驚大內 宮闈窺秘 一憤走天涯

玉羅剎一笑道:“你真不怕死麼?”伸出纖纖玉指,在紫檀桌上亂劃,說話停時,桌上已現出一個大大的“殺”字,入木數分。

袁崇煥大笑道:“我若怕死,也不上這本奏疏了,你要殺便殺,何必賣弄?”玉羅剎嗖的一聲拔出劍來,袁崇煥向前一挺,“呸”的一口唾沫吐去,眼前人影忽然不見,只聽得玉羅剎在耳邊笑道:“還好,沒給你弄髒我的衣裳,若弄髒了,你這個窮官兒賠得起嗎?”

袁崇煥一怔,只見玉羅剎笑盈盈的站在他的旁邊,寶劍也已插回鞘中。袁崇煥莫名所以,鐵飛龍道:“裳兒,別開玩笑了。”玉羅剎撿衽施禮,道:“很好,你的確是個不怕死的英雄!”

袁崇煥還了一禮,詫道:“你們兩位不是客魏派來的刺客麼?”

玉羅剎笑道:“我們是給你送東西來的。”袁崇煥道:“什麼?”玉羅剎解開包袱,將書取出,放在桌上,袁崇煥一見封面上所題的“遼東論”三字,正是熊廷弼的字跡,慌忙拿了起來,揭了幾頁,“啊呀”一聲叫了出來,道:“熊經略的書怎麼到了你手上?”

玉羅剎道:“你不必間。你若認爲這本書對你還有用處,盡鄙收下。”袁崇煥道:“你若不說明白,我怎能要熊經略的遺書?”玉羅剎道:“你有酒嗎?”袁崇煥道:“有。”玉羅剎笑道:“你既然有酒,爲何不拿出來?此事說來話長,沒有酒潤喉,怎麼說得呢。”袁崇煥大笑道:“原來如此,可惜沒有下酒的東西。”心裡想道:“這個女子倒真爽快!”

袁崇煥取出一壺白酒,斟了三杯。玉羅剎道:“有得意之事,便可下酒。爹,我今日可要開酒戒啦!”鐵飛龍連喝三杯,笑道:“老朽在熊經略之後,又得見當世英雄,這酒戒我也開啦。”

玉羅剎一邊喝酒,一邊說話,把熊廷弼將遺書託給嶽嗚珂,嶽鳴珂託給卓一航,而卓一航又託給她等事說了。袁崇煥聽得淚承雙睫,向天拜了三拜,將書收了。

玉羅剎酒量不大,喝了幾杯,已微有酒意。正想告辭,忽聽得叫門之聲。袁崇煥聽她剛纔所說,已知她便是名震江湖的玉羅剎,便道:“練女俠,你們暫避一避吧。”請他們進入廂房,把酒撤了,又取了一張桌布,鋪在書桌之上,將玉羅剎剛纔所劃的“殺”字遮掩,然後開門。

進來的是個武官,問道:“這位想必是袁相公了?”袁崇煥心道:“這人恐怕是客魏派來的了?”道:“袁崇煥便是我!”那武官道:“皇爺久慕相公之名,渴欲一見。”袁崇煥道:“你是那個皇府的?”武官道:“我是信皇府的。”信王朱由檢乃當今天子之弟,頗有禮賢下士之名,袁崇煥聽了,又是一愕。

那武官道:“袁相公在八里鋪之役,大敗滿洲軍隊,誰不知道?我們的王爺欽佩得很。”袁崇煥心道:“朝廷便不知道。這個王爺能留心邊關之事,確是不錯。”

原來朱由校的弟弟朱由檢“即後來的崇楨皇帝”比他的哥哥要精明得多,朱由校身子虛弱,又無太子,朱由檢早就把皇位視爲“囊中之物”,也早就打算好在做了皇帝之後,要把魏忠賢收拾。可是他手下並無心腹大將,因此未雨綢繆,想把袁崇煥收爲己用。

袁崇煥這時正是鬱不得志,有人賞識,也不禁起了知遇之感,將朱由檢的請帖收下,說道:“煩貴官回覆皇爺,說袁某早晚必來謁見。”

正想端茶送客,外面又有敲門之聲,袁崇煥心中暗笑:“我回來候職,無人理睬。今晚卻一連來了幾撥入,莫非時來運轉了麼?”開門處,兩個人衝了進來,只見一個是年約五十的老頭,鷹鼻獅口,相貌醜陋,另一個卻是錦衣衛服飾的武官。

玉羅剎在廂房偷偷張望,見這個錦衣衛正是石浩,心中詫道:“石浩來做什麼?”

只見石浩邁前兩步,叫道:“咦,你不是信王府的麼?你到這裡來做什麼?”信王差來邀請袁崇煥的武官名叫白廣恩,精通摔角之技,乃是信王府中數一數二的教頭,見石浩喝破他的來歷,心道:“不好。這石浩乃是魏忠賢的心腹,若被他識破王爺用意,實有未便。”仗着本領高強,先發制人,微笑起立,拱手說道:“石指揮,你好!”冷不防手臂一圈,腳下一撥,啪的一聲,將石浩撻下臺階!

袁崇煥吃了一驚,說時遲,那時快,只見與石浩同來的那個老人一聲怪嘯,霎眼便欺到了白廣恩眼前,白廣恩身軀一矮,雙臂反抱,要用摔角中的絕技“金鯉翻身”,將他揹負起來,再將他撻死。

白廣恩招數方發,忽聽得那老人在耳邊喝道:“好小子,你找死啦!”肩頭一陣劇痛,有力也發不出來。袁崇煥喝道:“你是什麼人?膽敢到我這裡動粗!”騰地躍出,一掌橫掃。

那老人叫聲“好!”雙手一送,將白廣恩也擲下臺階,閃身避過了袁崇煥一掌,笑道:“你這小子不錯,怪不得我們的大汗看上你啦!”

袁崇煥悚然一驚,縮手喝道:“什麼大汗?”那老人笑道:“不打不相識,你與我們的大汗曾幾度兵戎相見,還要問麼?”袁崇煥道:“你是努兒哈赤派來的麼?”那老人笑道:“正是。我們的大汗想請你出關,又怕你擺架子,請你不動,所以叫我來啦!”

袁崇煥勃然大怒,斥道:“你這滿洲狗賊,居然敢到北京橫行,不給你點厲害,你當我們中國無人了?”呼呼兩掌,連環疾劈?

那滿州武師道:“請你不動,我可要無禮啦!”左拳右指,拳擊命門,指探穴道。袁崇煥雖是大將之材,馬上馬下功夫都極了得,但這種騰挪閃展,拳劈指戮的功夫卻不擅長。正在吃緊,忽聽得一聲嬌笑:“袁相公,你怎麼和客人打起來啦!”那滿洲武師眼睛一亮,只見一個少女輕移玉步,笑盈盈的走了出來,但覺容光迫人,教人不敢仰視。

玉羅剎招手笑道:“來,來!你給我說你的主人爲什麼要請袁相公,說得有理,我便叫他隨你去。”那滿洲武師心魂迷亂,身不由巳的走了幾步,驀然想道:“這樣美若天仙的女子,何不將她一併捉去獻給大汗?”玉羅剎又笑道:“你從關外遠來,有錦衣衛的指揮替你帶路,想必是大有來頭的了。你給我說,你是朝廷中那一位貴官的客人?”

袁崇煥道:“這是滿洲奸細,何必與他多說?”玉羅剎笑道:“不然,俗語云單線不成線,他若無人包庇收容,怎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京城勒迫擄人?”袁崇煥心中一凜,讓過一旁,任玉羅剎對付這個滿洲武師。

那滿洲武師搖搖頭道:“小娘子,這不關你的事。你不如也隨我去吧。我們的大汗見了你,一定喜歡,那你就一生富貴榮華,享受不盡了。”

玉羅剎面色一變,倏又笑道:“是麼?你到底說不說?”那滿洲武師見她笑語盈盈,不以爲意,嘻皮笑臉,伸手來拿玉羅剎的皓腕,玉羅剎手腕一縮,笑道:“我比袁相公更會款待客人,你不怕麼?”那滿洲武師道:“得小娘子款待,那是求之不得!”伸手又拿,玉羅剎驀地將桌布揭起,露出那個人木三分的“殺”字,那滿洲武師驟吃一驚,驀覺掌風颯然,急閃避時,左邊而上,已着了一下,痛人心肺。這滿州武師名叫察克圖,乃努兒哈赤帳下數一數二的勇士,吃了大虧,怒吼一聲,呼的一掌,將書桌劈翻,玉羅剎早已拔劍在手,刷刷兩劍,分心直刺。

察克圖雖然勇猛,怎擋得玉羅剎劍法神奇,十數招一過,便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玉羅剎鬥得性起,一聲長笑,腳踏中宮,劍光一閃,直刺咽喉,忽聽得鐵飛龍喊道:“劍底留人!”玉羅剎劍鋒一轉,在敵人關節要害之處一點,笑道:“爹,不是你提醒,我幾乎把他殺了!”

察克圖中劍倒地,奇痛徹骨,玉羅剎笑道:“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要問你的話,剛纔都已問了,你還不依實說麼?”察克圖咬着牙根,抵受痛苦,閉口不言,玉羅剎道:“哼,你還冒充什麼好漢?爹,把那石浩提上來,讓他也來看看!”鐵飛龍在玉羅剎動手的時候,已將白廣恩與石浩扶起,白廣恩受傷不重,自人廂房歇息。石浩扭傷了腿踝,被鐵飛龍按在椅上,不能動彈,眼睜睜的看着玉羅剎衝着他冷笑。

石浩毛骨悚然,只聽得玉羅剎笑道:“石浩,你兩次在我劍底下逃生,今番本來不應饒你。但你若肯乖乖聽話,我也還可網開一面,留你殘生。”石浩不敢作聲,玉羅剎道:“我且先叫你看看榜樣。”談笑聲中,陡然一掌向察克圖脅下拍去。

這一掌似乎輕飄飄的毫不用力,但察克圖受了,卻頓時慘叫狂嗥,在地上滾來滾去。剛纔所受的劍傷,雖然痛人心肺,運氣還可忍受:而現在被玉羅剎輕輕一拍,體內頓如有千萬條毒蛇亂竄亂咬,真似心肺寸斷,五臟翻騰,饒是鐵鑄金剛,也難忍受,不禁失聲叫道:“我說,我說!求女英雄暫賜緩刑。”玉羅剎飛起一腳,踢他左脅穴道,一痛過後,血脈舒暢,過了一陣,察克圖低聲說道:“大汗派我做使者,來見魏公公。”此事在鐵飛龍與玉羅剎意料之中,卻在袁崇煥意料之外,又氣又怒,忍着不發。只聽得察克圖續道:“我臨行時,大汗對我說,熊蠻子死後,中原有袁崇煥還是一個人才,他現在雖然職低位微,但一旦握了兵權,可是咱們的勁敵。你們到了北京之後,可設法將他擄來,若是不能生擒,那就將他殺了。”玉羅剎聽到這裡,笑道:“很好!”袁崇煥不解其意,玉羅剎道:“敵人對你這樣忌克,熊經略的遺書付託得人了。這不是很好麼?”

察克圖續道:“我請魏公公設法查探袁相公住址,魏公公派人到兵部一問,兵部檔案中存有袁相公到京後所呈遞的履歷書,立刻查了出來。可笑魏公公不識人才,還道:一個小小的僉事,也值得你們大汗操心。我將他傳來便是。因此他派了石指揮帶小人來。”袁崇煥心道:“好險!幸喜自己職位卑微,不爲魏忠賢所注意,要不然只恐待不到今天,已遭他暗害了。”

鐵飛龍看了察克圖兩眼,問道:“你見過幾次奸閹?”察克圖一愕,玉羅剎道:“奸閹就是魏忠賢那,你不懂麼?”察克圖道:“見過兩次。一次是呈遞大汗的信件,一次是索袁相公住址。”鐵飛龍問道:“是白天還是晚上?”察克圖道:“兩次都是晚上。”鐵飛龍道:“你見奸閹之時,離得近麼?”察克圖道:“他賜我在客位上坐,離得不近也不遠。”鐵飛龍道:“約有多遠?”察克圖道:“他在東首,我在西首。中間相距約有一丈。”

鐵飛龍道:“你所說的都是實話麼?”察克圖道:“無半字虛言。”玉羅剎笑道:“很好,你說了實話,我也對你慈悲了。”察克圖“謝”字未說出口,玉羅剎橫掌在他腦門一擊,察克圖哼也不哼一聲,立刻氣絕!玉羅剎笑道:“被我處死之人,像他這樣得以痛快身亡的,總共還不到三個。不是見他說了實話,我真不肯這樣慈悲!”石浩聽得心驚肉跳,面無人色!

玉羅剎又道:“我連他的體也一併開消了吧,免得連累袁相公。”摸出一個銀瓶,將藥未灑在上,片刻之後,那龐大的身化爲一攤濃血,玉羅剎以劍挖土,將血跡埋了。對石浩道:“現在輪到你了。我要你做什麼你便要做什麼,敢道半個不字,便叫你死得比他還慘?”

石浩顫聲說道:“但憑女俠吩咐。”玉羅剎道:“爹,你對他說!”鐵飛龍道:“你帶我去見魏忠賢。”石浩一驚,玉羅剎瞪他一眼,石浩忙道:“我依,我依!”

鐵飛龍道:“袁相公,這裡你不能住了,你到信王府暫避一避吧。白廣恩傷勢不重,還可以走。”提起石浩,和玉羅剎先行告辭。

原來鐵飛龍見察克圓相貌和他有些相似,心中起了一個念頭,想冒充滿洲使者,將魏忠賢刺殺。是夜鐵飛龍和玉羅剎在長安鏢局談論,玉羅剎怕他孤掌難鳴,鐵飛龍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怕魏忠賢看破,只要他肯出來,我未容他看得清楚,已一掌將他打殺了。”玉羅剎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魔頭,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入宮便是。咱們一個明人,一個暗人。你一得手,我們便立刻闖出來!”

且說石浩在玉羅剎與鐵飛龍威脅之下,不敢不依。第二日晚上,果然帶了鐵飛龍悄悄進宮。

魏忠賢雖然私通滿洲,但除了極有限的幾個心腹之外,還是不願人知,所以接見滿洲使者,都是在更深夜靜之時,連慕容衝也不讓知道。這晚正要就寢,聽得石浩求見,立刻披衣出見,走出房門,遙見石浩和那滿洲使者立在廳前,魏忠賢心念一動,想道:“前日那滿洲使者說起袁崇煥時,說努兒哈赤對此人甚爲看重,我一時好奇,曾叫他若擄了袁崇煥後,先帶來讓我一見。現在只有他們二人,難道袁崇煥已經走開,或者是因爲拒捕給他擊斃了麼?”

魏忠賢心有所疑,向小黃門悄悄吩咐幾句,走出廳來,距離數丈,便背倚牆壁,揚聲叫道:“古魯魯,古格圖魯,巴格納特科圖圖!”魏忠賢曾跟察克圖學過幾句應酬常用的滿洲話,現在仿滿洲話的腔調,亂說一氣,若然來的真是滿洲使者,必定哈哈大笑,用滿洲話糾正。

要知魏忠賢能把持朝政,當然也有點小聰明與應急之才,果然一試之下,鐵飛龍怔了一怔,待醒悟時,驟然發難,一躍而起,向魏忠賢急施撲擊,魏忠賢已奸笑一聲,按動牆壁機關,隱人複壁的暗室去了。

鐵飛龍一擊不中,知已中計,往外便闖,那石浩也是溜滑非常,乘着鐵飛龍向魏忠賢撲擊之際,飛一般奔出殿外,高叫捉賊!

霎時間,魏忠賢的親信護衛紛紛撲出,鐵飛龍一聲怒吼,身軀一轉,反掌一揮,啪兩聲,單掌擊斃兩名東廠樁頭,另一名椿頭,是宮中有名的力士,手揮四十斤重的大鐵,趁勢衝入,迎頭打下,鐵飛龍又是一聲大吼,左掌往上一推,那大鐵下擊之勢,竟然給他擋着,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他右手一起,把那名衛士倒提起來,旋風一舞,啪噠一聲,摔到兩三丈外!

鐵飛龍掌力之雄,江湖第一,武林無雙,連紅花鬼母也要懼他三分,衛護魏忠賢的東廠樁頭,幾曾見過如此陣仗,一時間紛紛後退。鐵飛龍殺得興起,往人叢中闖去,忽見青光一閃,金刃劈風之聲襲到背後,鐵飛龍反手一掌,沒有劈着,來襲的乃是西廠的總教頭連城虎,他本來被魏忠賢調到四川去當“襲匪監軍”,現在又已調回宮內。

連城虎的武功僅在慕容衝之下,手使的一對虎頭鉤,也是極厲害的外門兵刃,鐵飛龍給他一掌,緩了一緩,周圍衛士,又紛紛撲上。鐵飛龍奮起神威,掌劈指戳,卻是無法脫出重圍。但連城虎與衛士們怕他掌力厲害,也不敢欺身進迫!

正激戰閒,忽聽得一人喝道:“你們退下,待我來擒這個老賊!”聲到人到,鐵飛龍一掌劈去,驀覺一股大力反推回來,倒退數步,看清楚時,原來是慕容衝。

慕容衝給他掌力一震,也是後退數步,暗道:“這老兒果然名不虛傳!”一退復進,和鐵飛龍惡鬥。轉眼之間,拚了十餘廿招,是不分勝敗。

慕容衝是官中第一好手,平日甚爲自負。所以東西兩廠的樁頭““樁頭”官名,相當於隊長”,大內的衛士,經他一喝之後,都不敢上前助戰。

魏忠賢從複壁中再走出來,見此情形,不覺焦躁,心道:“有刺客人宮,還要顧什麼身份,擺什麼架子?”對慕容衝頗爲不滿。喝道:“連總管,你上去助慕容衝把刺客拿下。”連城虎一縱遵命,護手鉤斜裡劈進,鐵飛龍反手一奪,給慕容衝格開,再騰起一腳,連城虎已閃到身後,護手鉤往下一拉,眼看就要把鐵飛龍的皮肉撕開,而慕容衝左拳右掌,又已打到胸前。

好個鐵飛龍,臨危不亂,橫腳一擋,將慕容衝的拳掌一齊湯開,驀然一個旋身,攏指一拂,連城虎雙鉤方出,忽覺手腕一痛,急忙跳開,只見寸關尺處,又紅又腫,竟如給火鐵烙成了一個指印:大吃一驚,不敢偷襲,雙鉤一立,護身待敵。慕容衝兩記衝拳,將鐵飛龍招數引過一邊。連城虎定了定神,這才把雙鉤展開,從旁側擊!

魏忠賢喝道:“你們務要把這刺客生擒。看他是何人指使?”把手一揮,樁頭衛士在四周布成了銅牆鐵壁,應修陽新招納了兩個高手,也來助戰。鐵飛龍鬥慕容衝一人已感吃力,以一敵四,更是不堪。看形勢衝又衝不出丟。只有拚命支撐,等玉羅剎來援。偏偏玉羅剎又毫無影跡。不知道那裡去了。

再說客娉婷那日從西山回來之後,心中鬱郁,鎮日無歡。想起了玉羅剎的話,不知是真是假。這日獨坐深宮,思潮浪涌,一忽兒想道:玉羅剎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想來不會亂說。若然我的師父真個死了,我還留在宮中做甚?一忽兒想道:我母親只有我一個女兒,宮中又是危機隱伏,她與我相依爲命,我又怎忍與她分離?正自思量不定,忽聽得有人在窗外輕輕敲了兩下,客娉婷問道:“是誰?”窗外一個低沉的聲音應道:“不要作聲,是我,快快開門!”

這聲音好熟,客娉婷怔了一怔,低低叫了一聲:“玉羅剎?”門外的人笑道:“是呀!我有事求你來了!”

按說玉羅剎曾與紅花鬼母爲敵,又興客魏作對,乃是客娉婷的“敵人”,可是客娉婷不知怎的,對她毫無“敵意”,尤其是前兩日與她接觸之後,更覺得玉羅剎有一種異乎常人的吸引力,她那豪邁的性格,爽朗的笑聲,似乎是從另一個世界中來的人!尤其當客娉婷拿她與官中那些人相比的時候,這種感覺與印象,便更鮮明。客娉婷又覺得她在某些地方,有點似自己的師父,但比自己的師父,更爲剛強可愛,甚至玉羅剎的生活,也構成了客娉婷幻想的一部分。那種風高月異,一劍往來,闖蕩江湖,縱橫綠林的生活,對於在深宮中的客娉婷,簡直是一種誘惑,客娉婷每當想起了玉羅剎時,也常聯想到外面無限廣闊的世界,聯想到那些帶着傳奇色彩的江湖人物。客娉婷對於玉羅剎不僅是羨慕,簡直是有點傾倒了。

今晚,玉羅剎低沉的笑聲,又在她的耳邊響起來了,這聲音,這帶着命令語氣的語音,令客娉婷感到有一股不能抗拒的力量,她毫不躊躇的打開了門,把她的“敵人”放了進來。

玉羅剎像一股風似的跑了進來,隨手把房門掩上,客娉婷道:“你怎麼又偷進宮來?我的逍遙車小皇帝要去了,可沒辦法把你再帶出宮了。”玉羅剎噗嗤一笑,忽而端肅面容,低聲說道:“客娉婷,我要問你一句話!”

客娉婷道:“請說!”玉羅剎道:“你願不願滿州韃子打進關來,願不願他們把咱們漢人的江山佔去!”客娉婷跳起來道:“這還用問嗎?當然不願!”玉羅剎道:“好,你既然不願,那麼就替我做兩件事!”

客娉婷道:“你說吧,要我做得到!”玉羅剎道:“第一件是替我把魏忠賢刺殺了!”客娉婷驚道:“爲什麼?”客娉婷雖然不知道自己乃是魏忠賢的私生女兒,但魏忠賢對她十分寵愛,她卻感覺得到。而且魏忠賢和他母親十分要好,常常聚在密室談話,她也是知道的。

玉羅剎見她面色驚疑,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他便是通番賣國的漢奸!”客娉婷身軀顫戰,玉羅剎那種斬釘截鐵的語調,令她不能不信,不禁問道:“還有誰嗎?”她十分害怕母親也和魏忠賢同謀,寒意直透心頭,聲音也顫抖了。

玉羅剎道:“還有誰我也不盡知道,我只知道還有一個應修陽。應修陽的武功在你之上,你不必打草驚蛇,讓我們來收拾他吧。”

客娉婷透了口氣,問道:“第二件事又是什麼?”玉羅剎道:“我的義父被他們圍困在前面青陽宮中,你設法將他救出來!”

原來玉羅剎趁着石浩帶鐵飛龍入宮的當兒,也暗暗跟入,她到魏忠賢所居的青陽宮時,鐵飛龍已和慕容衝連城虎打了起來。玉羅剎一看下面形勢,心道:“糟了,我只道義父一舉手便能將那奸閹除掉,誰知又被奸閱逃脫,反而把宮中侍衛全都驚動,就是自己下去,也只能幫助義父多抵禦一些時候,要逃出去,這可是萬萬不能!”焦急之極,驀然想起了客娉婷,想起了客娉婷那晚和她母親的爭論。心想:看那客娉婷的言行舉止,和她母親大大不同,我姑且去試一試。

客娉婷聽了玉羅剎所求的第二件事,又是一驚,道:“我本事低微,如何能救你的義父?”玉羅剎道:“鬥智不鬥力,你只要設法把宮中的幾個高手引開便行。”客娉婷想了一想,計上心頭,道:“好,我聽姐姐的話,姑且試它一試。”在玉羅剎耳邊說了幾句,玉羅剎笑道:“好,就這樣辦吧,你真是我的好妹妹。”在她額上輕輕親了一下,”立刻穿窗飛出,客娉婷衝口叫了一句“姐姐”,正自不好意思,忽聽玉羅剎也稱她“妹妹”,遠親了她一下,心中甜絲絲的,什麼也願替玉羅剎做,自己也莫名其妙,爲什麼玉羅剎對她的吸引力如此之大。

再說鐵飛龍苦鬥四名高手,初時還能以掌力自保,漸漸力竭筋疲,險招屢見,玉羅剎仍不見來。心道:不道我今日斃命於此,我死也得把那閹的陰謀揭露!這時慕容衝看看便將得手,心中大喜,劈面一拳,將鐵飛龍的招數引開,左手駢指照他的脅下關元穴一點,忽聽得鐵飛龍大叫道:“魏忠賢通番賣國,萬死不足以蔽其辜,你們爲虎作倀,將來也難逃公道!”慕容衝驀吃一驚,手指斜斜往外一滑。魏忠賢大怒喝道:“賊子胡說,把他擊殺了吧!”

慕容衝略一猶疑,忽聽得有人叫道:“火,火!”魏忠賢吃了一驚,叫道:“快出去看,是那裡起火?”話聲未停,忽地一聲慘厲的叫喊掠過夜空:“救命呀,救命!”魏忠賢心驚膽戰,這正是客娉婷的呼救之聲。近門口瞭望的衛士報道:“奉聖夫人宮中起火!”

緊接着客娉婷淒厲的叫聲之後,外面又傳來一聲長笑,接着是四面屋瓦拋擲之聲,石浩站在魏忠賢之後,頓時面色灰白,慘無人色,顫聲叫道:“是、是玉……玉……玉羅剎!”

玉羅剎曾兩次大鬧皇宮,魏忠賢深知她的厲害,而且聽外面聲響,似乎來的還不止一人,嚇得連忙叫道:“快分出人去救奉聖夫人!”

這些都是客娉婷與玉羅剎的故弄玄虛。客娉婷自己放火,自己叫喊,裝作給人追殺的樣子:而玉羅剎則仗着絕妙的輕功,在琉璃瓦上,東擲一片屋瓦,西拋一個磚頭,聽起來就好似四面都有敵人。魏忠賢所住的青陽宮和客氏所住的乳孃府相距甚近,火光融融,觸目驚心,更加上客娉婷高叫救命之聲,和玉羅剎滿含殺氣的笑聲,雜成一片,更加強了恐怖的氣氛。圍堵鐵飛龍的樁頭衛士,已有一半衝出門去。慕容沖虛晃一拳,也奔出門外。

鐵飛龍精神大振,呼呼兩掌,把連城虎與另一高手迫開,驟然拔出一根匕首,嚮慕容衝背心一擲,高叫道:“慕容賊子,接這個!”慕容衝頭也不回,反手一捉,將匕首接着,正想還擲,忽聽得鐵飛龍又叫道:“你好好看清楚了!”慕容衝心念一動,隨手將匕首放人暗器囊中,縱身出門,直奔客氏的乳孃府。

魏忠賢又叫道:“連城虎,你們將這老兒亂刀斬死算了。”剩下的一小半衛士,刀槍紛舉,四面戮來,鐵飛龍一聲大喝,疾的抓着一名衛士後心,向外便摔,那衛士龐大的身軀從刀槍林立的上空飛過,衆人發一聲喊,急急閃開,鐵飛龍哈哈大笑,依法炮製,連擲三名樁頭,連城虎大怒,雙鉤急斫。驀地裡一聲長笑,玉羅剎突然從琉璃瓦面跳了下來,在半空連人帶劍轉了個大圓圈,宛如一團銀色的光環,從空飛降,搶過來的幾名樁頭衛士,給劍光一湯,手斷足折,紛紛閃讓!

魏忠賢大吃一驚,石浩叫道:“不好,快躲!”魏忠賢躲進暗室,石浩急忙也跟了進去。這樣一來,圍攻鐵飛龍的雖然還有十餘廿人,已都折了銳氣。玉羅剎展開獨門劍法,招招快,招招辣,閃電驚颼,恰如彩蝶穿花,左一劍,右一劍,劍失所刺,都是敵人的關節要害,霎忽之間,已有五六名衛士中劍倒地,聲聲慘號,玉羅剎喝道:“擋我者死,讓我者生!”長笑聲中,衝開了一條血路,殺人重圍。

這一來,連城虎興應修陽新招請來的兩名高手也有點慌了!玉羅剎挺劍猛撲,一招“玉女穿針”,疾刺連城虎背後的“魂門穴”,連城虎雙鉤一剪,鐵飛龍忽然大喝一聲,劈手把鉤奪過,一鉤鉤去,只聽得“嗤”的一聲,將連城虎衣襟撕下一大塊!但連城虎也逃出去了。

高手遁逃,衆衛士無心戀戰,玉羅剎運劍如風,直殺出去,鐵飛龍拳打掌劈,猶如巨斧鐵,更是銳不可當,衛士們那裡敢追。玉羅剎熟悉宮中道路,片刻之後已帶了鐵飛龍闖出了神武門,翻過量山去了。

再說慕容衝等趕去救火,只見客娉婷披頭散髮,左肩染血,慕容衝大吃一驚,卻不見敵人,客娉婷道:“刺客已經走了,我給那女魔頭刺了一劍,幸好受傷不重,救火要緊!”慕容衝一看,心裡起疑,暗想道:“玉羅剎劍法何等厲害,一出手便是刺人關節穴道,難道她對這小丫頭卻手下留情麼?”

火勢不大,人多手衆,不用多久,便把火撲滅,客氏把女兒拉人房去換衣服,裡傷口,將玉羅剎咒罵不休,客娉婷卻暗暗好笑。這創傷是她自己刺的,不過將皮膚割開了一條裂口而已,連骨頭都沒有觸着,根本算不了什麼。

鬧了半夜,神武門的守衛報道刺客已經逃去,魏忠賢這才吁了口氣,吩咐手下輪班看守,不得放鬆,自己卻悄悄去乳孃府探望客氏。

這時客娉婷已換了衣服,躺在牀上假寢,玉羅剎的話一直在她心上翻騰,忽聽得母親和魏忠賢的腳步聲到了門外,客娉婷的心——亂跳,想道:“我應不應聽玉羅剎的話,將他刺殺呢?”

房中火光一亮,客娉婷感覺到魏忠賢正彎下頭來看她。客娉婷想道:“我現在只要略一動手,就可將他殺掉,可是母親在這兒,我怎可今她見着鮮血淋!”

客氏低聲喚道:“婷兒!”客娉婷假裝熟睡,動也不動。客氏道:“嗯,她睡着啦!”魏忠賢道:“她的傷厲害嗎?”客氏道:“幸而還不緊要。”魏忠賢道:“嗯,她也可憐,咱們把她接到官內,原是想讓她享福,今夜反而累了她替我受傷了。”客氏道:“什麼?替你受傷?”魏忠賢道:“你不知道嗎?那些刺客本來是想刺殺我的。”客娉婷身軀微微顫動,魏忠賢輕聲說道:“咱們不要在這兒談話啦,提防把她吵醒。”攜着客氏的手,輕輕走了出去,又輕輕把門關上。

客娉婷聽在耳內,不覺疑團大起,想道:爲什麼魏忠賢對我這樣好?好像把我當成女兒一般?就算他和母親要好,也不必對我這樣好?聽說他對東林黨人非常毒辣,但卻又對我這樣慈祥?這是爲了什麼,爲了什麼呢?

以往,客娉婷因爲憎厭魏忠賢,每逢他來找母親談話時,她總是避開,壓根兒沒有起過偷聽的念頭。可是今晚玉羅剎的話引起了她心裡的波瀾,魏忠賢的態度又引起了她的疑惑,於是她悄悄的披衣起牀,循着魏忠賢和母親的腳步聲,跟蹤偷聽。

密室中燭光搖曳,客娉婷偷偷用口水溼了窗紙,偷看進去,只見魏忠賢的手搭在母親肩上,形狀十分親,客娉婷皺了眉頭,只聽得魏忠賢道:“再過幾天便是婷兒二十歲的生日了,是嗎?”客氏道:“是呀,我以爲你忘記了,還算你有點良心。”

客娉婷的心卜通一跳,想道:“咦,他怎麼知道我的生日?”只聽得魏忠賢又道:“自從把她接到皇宮之後,她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線是鬱鬱不樂。爲了什麼,你有問過她嗎?是不是年紀大了,想要女婿了。她不願做皇上的妃子也不緊要,朝中文武大臣,皇孫分子,要她歡喜就成。”

客氏噗嗤一笑,忽而又嘆了口氣,唉聲說道:“是想女婿倒好辦了。她纔不想要女婿呢。我也不知道她爲了什麼不樂,小時候蹦蹦跳跳頑皮透頂的孩子,現在你想逗她多說兩句話也難,每逢和她談話,她不是說想回以前的老家,就是說想去找師父。真把我氣壞了。”

魏忠賢嘆了口氣,道:“這丫頭難道是天生的賤命?”客氏幽幽說道:“你不要這樣說。其實以前在鄉下的日子雖然苦些,也有它的好處。”魏忠賢淡淡一笑。客氏續道:“想起以前,咱們在鄉下何等風流快活?”魏忠賢笑道:“你現在何嘗不風流快活?”客氏面上一紅,“啐”了一口道:“真是狗嘴裡長不出象牙。我是說現在可要比從前操心多了,既要提防東林黨人的攻擊:又要擔心皇帝長大之後,咱們的權位不能久長,聽娉婷說,這小皇帝身子虛弱,只怕性命不久,若換了新皇帝,咱們的下場如何,還不知道呢!”魏忠賢大笑道:“現在滿朝文武,不是我的乾兒,便是我的門生,我又掌管東西二廠,新皇帝又怎麼樣?誰聽話咱們就給誰做皇帝。哈哈,想當日我在鄉下被人罵做流氓“混混”,那些人可料不到我今日做了“九千歲”,哼,不止是“九千歲”,連“萬歲”也在我這個”九千歲”的掌握之中。”

客氏仍是毫無笑容,續道:“而且還要擔心刺客,像今天晚上,連娉婷都給弄傷,真把我嚇死了。不是說笑話,我簡直覺得比起以前在鄉下和你偷情之時,還更擔心害怕!”魏忠賢又是一陣大笑,道:“那麼說來,你當年還是不要進宮做乳母的好:而我,淨了身做太監,那就更冤枉啦!若不是貪囡富貴,咱們在你那癆病鬼丈夫死了之後,可以光明正大住在一塊,多養幾個胖娃娃,俺魏忠賢也不至於斷子絕孫,現在有一個賤丫頭,而且還不能叫她知道我是她的生身父親。”

客娉婷一路聽一路發慌,聽到這裡,只覺手足冰冷,心如刀割,她絕未料到魏忠賢這奸閹竟是她的生身父親,一時間憤怒,羞慚、受侮屏、受損害,種種情緒糾結在一起,那種感覺就如給人吐了一口唾沫在臉上一般,比死還要難受!

客娉婷恨不得有個地洞鑽下去,從此永不見人。她掩着臉孔幾乎哭出聲來,無心再聽,轉身便跑,剛繞過迴廊,忽見一條人影,疾如鷹隼的從琉璃瓦面飛來,客娉婷縮身在盤龍大柱之後,看清楚這人影乃是慕容衝,奇道:“這樣深夜,他還來這裡做什麼?”慕容衝飛身攀上了客氏寢官外面的大梁,蜷伏不動。客娉婷這時情緒十分激動,也不願現身和慕容衝招呼,繞過迴廊,拐了兩個彎,回到自己房中,就在黑暗之中,坐在牀上,癡癡默想。

且說慕容衝在鐵飛龍與玉羅剎走後,撲滅了乳孃府的火,回到房中,摸出鐵飛龍擲他的那柄匕首一看,只見匕首尖端,穿着一張紙片,上面寫道:“我約你在己日後中午時分,在秘魔巖單打獨鬥,雙方不許邀請幫手助掌,敢來是英雄,不敢來是狗熊“鐵飛龍白。”慕容衝氣道:“鐵老賊欺我太甚,我勝不了你也不見得會敗在你的手上,怕你什麼?”隨手把紙片一團,丟在地上。

若在平日,慕容衝接到這樣一個勁敵的比武邀帖,必然潛心細想破敵之法。可是今晚他的思想卻被另一件更重大的事情吸引了去,鐵飛龍在青陽宮當衆大罵的聲音:“魏忠賢,你這通番賣國的奸賊!”就像在他心上投下一塊大石,激起了波濤。

“魏忠賢到底是不是通番賣國的漢呢?”慕容衝想。他想起了當鐵飛龍大罵之後,魏忠賢暴怒如雷的神情,又想起了平日魏忠賢和應修陽連城虎等聚談,常常將他撇開的事,愈想愈可疑,心道:這鐵老賊雖然橫蠻,但在武林中卻是有身份的人物,料他不會胡說亂道。

慕容衝是甘肅回人,天生神力,後來被西北的獨行大盜焦蠻子收爲徒弟,練了鷹爪功和鐵布衫,又到崑崙山定虛大師門下學了七十二路神拳,從此闖蕩江湖,聲名大起。後來神宗開榜招考禁衛軍,他想圖個功名,封妻廕子,便進京投考,又得人保薦,便在禁衛軍中當上了一名“都指揮”,一做便做了十餘年。

慕容衝武功雖然極高,可是不善巴結,而且他又自恃本領,目空一切,和同僚也不融洽,因此做了十多年的“都指揮”,始終不得升級。直到魏忠賢握權之後,知他武功確是高強,想把他收爲已用。於是一升就把他連升三級,不到半年,便做到了東廠的總教頭。慕容衝滿腦子富貴功名之念,得魏忠賢一手提拔,當然感激。可是他也還有幾分梗直,對魏忠賢的殘害忠賢,有時也會反感。但雖然如此,他求富貴功名之念,壓倒了那一點善良正直之心,於是不自覺的被魏忠賢利用,做了他的走狗。

可是,今夜,當慕容衝想起了魏忠賢確有私通滿州的嫌疑時,他再也抑制不住情緒的波動了。他想:“若然魏忠賢真是漢奸的話,豈不連累我也蒙了惡名?”要知慕容衝素以英雄自命,雖然其實他不過是權門鷹犬,但自己卻不自知。這時他一想再想,苦悶非常。想離開魏忠賢又捨不得目前地位,若不雜開,又怕魏忠賢真是漢奸。

想了許久,聽得敲了四更,他忽然起了一個念頭:何不自己去查個水落石出。於是他先到魏忠賢的青陽宮,再到客氏的乳孃府。

魏忠賢和客氏的談話還在繼續,慕容衝伏在外面大梁置耳細聽。只聽得魏忠賢笑殖:“娉婷想些什麼,我也懶得再管她了。”客氏道:“呸,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管麼?”慕容衝吃了一驚,心想:原來那小丫頭竟是他的女兒!

魏忠賢道:“不是不菅,你不見我很疼她麼?是管不了,不好管。她每次見我都不喜歡和我說話,我怎麼能跟她談心。”客氏默然不語,久久方道:“你說,要不要告訴她生身之父是誰?”魏忠賢忙搖手道:“千萬別說。”

過了一陣,魏忠賢又道:“你擔心萬一將來新皇帝即位,會對咱們不利,我看,你這擔心大可不必。”客氏道:“爲什麼了你還是恃着滿朝文武,不是你的乾兒就是你的門生嗎?可是你這些乾兒門生,都是些趨炎附勢之輩,冰山欲倒之時,你怕他們不另找靠山麼?”

魏忠貿乾笑雨聲,道:“這個,也在我意料之中,可是,娘子,你有所不知。”客氏道:“什麼?”魏忠賢道:“只怕等不到新君即位,滿州韃子,便要打進關了。”客氏道:“那豈不更糟?”魏忠賢答道:“那有什麼可怕?滿州得了天下,咱們的富貴更可保持?”客氏叫道:“什麼了你私通滿州嗎?”魏忠賢道:“小聲一點。俗語云:識時務者爲俊傑。現在內有盜寇紛起,外有強敵窺伺。不亡於寇,便亡於敵,總之,明室的江山是不能長久的了。與其亡於流寇,不如亡於滿州,亡於流寇,咱們死無葬身之地,亡於滿州,咱們最不濟還有口飯吃。你說吧,我說的有沒有道理?”客氏沉思良久,嘆口氣道:“你的聰明計智,一向在我之上,不過,我總不願你背上通番賣國的惡名。呀,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主意了!”

“我也沒有主意了!”慕容衝聽到這兒,只感到一陣混亂迷茫,幾乎跌下大梁,想道:“他果真是通番賣國,這可怎麼好呢?苦背判他吧?他是一手提拔自己的恩人!順從他吧?事情敗露,必然爲人唾罵,那時就真的不是英雄而是狗熊了!”聽得魏忠賢向客氏告辭,慕容衝急忙飄身先出。

掠過兩重瓦面,忽聽得下面有低低啜泣之聲。慕容衝道:“咦,這不是客娉婷嗎?她怎麼現在未睡?”想起她今晚所受“劍傷”的可疑痕跡,不覺停下步來。正是:緊要關頭臨考撿,各懷心事口難言。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廿五回 蓮出污泥 決心離父母 胸無雜念 一意會情郎第三十回 天際看寒星 情懷惘惘 草原驚惡鬥 劍氣森森第廿八回 塞外收徒 專心傳劍法 天涯訪友 一意覓伊人第廿七回 無意留名 少年求庇護 懺情遺恨 公子苦相尋第七回 劍譜惹奇災 風波疊起 掌門承重託 誤會橫生第十三回 風雨多經 斷腸遺舊恨 市朝易改 歷劫騰新愁第廿二回 六月飛霜 京城構冤獄 深宮讀摺 俠女送奇書第十一回 糜爛嘆宮闈 英雄氣短 蜩塘悲國事 俠士心傷第廿三回 劍氣騰霄 三番驚大內 宮闈窺秘 一憤走天涯第一回 鐵矢神弓 少年扶巨宦 金鞍寶馬 大盜震虛聲第二十回 一曲簫聲 竟成廣陵散 多年夢醒 慚作未亡人第十一回 糜爛嘆宮闈 英雄氣短 蜩塘悲國事 俠士心傷第一回 鐵矢神弓 少年扶巨宦 金鞍寶馬 大盜震虛聲第十六回 父子喜相逢 指揮解甲 忠奸難並立 經略歸農第八回 謙謝掌門 情緣難斬斷 難收覆水 恨意朱全消第廿二回 六月飛霜 京城構冤獄 深宮讀摺 俠女送奇書第廿六回 劍闖名山 紅顏覓知己 霞輝幽谷 白髮換青絲第五回 平地波瀾 奸人施毒手 小城烽火 密室露陰謀第十四回 名將胸襟 女魔甘折服 秘魔崖下 鬼母逞豪強第三十回 天際看寒星 情懷惘惘 草原驚惡鬥 劍氣森森第十九回 孽債難償 問花花不語 前緣未證 對月月無言第廿九回 空谷傳聲 伊人仍不見 荒山露跡 奸黨有陰謀第三十回 天際看寒星 情懷惘惘 草原驚惡鬥 劍氣森森第廿九回 空谷傳聲 伊人仍不見 荒山露跡 奸黨有陰謀第二十回 一曲簫聲 竟成廣陵散 多年夢醒 慚作未亡人第五回 平地波瀾 奸人施毒手 小城烽火 密室露陰謀第四回 七絕陣成空 大奸授首 卅年情若夢 石壁留經第十五回 神劍施威 膽寒驚絕技 毒珠空擲 心冷斂鋒芒第廿七回 無意留名 少年求庇護 懺情遺恨 公子苦相尋第十九回 孽債難償 問花花不語 前緣未證 對月月無言第二回 震動京華 驚傳梃擊案 波翻大內 巧遇夜行人第一回 鐵矢神弓 少年扶巨宦 金鞍寶馬 大盜震虛聲第三回 手足相殘 深宮騰劍氣 恩仇難解 古洞結奇緣第廿六回 劍闖名山 紅顏覓知己 霞輝幽谷 白髮換青絲第二十回 一曲簫聲 竟成廣陵散 多年夢醒 慚作未亡人第二回 震動京華 驚傳梃擊案 波翻大內 巧遇夜行人第四回 七絕陣成空 大奸授首 卅年情若夢 石壁留經第廿二回 六月飛霜 京城構冤獄 深宮讀摺 俠女送奇書第廿七回 無意留名 少年求庇護 懺情遺恨 公子苦相尋第二十回 一曲簫聲 竟成廣陵散 多年夢醒 慚作未亡人第二回 震動京華 驚傳梃擊案 波翻大內 巧遇夜行人第廿九回 空谷傳聲 伊人仍不見 荒山露跡 奸黨有陰謀第三回 手足相殘 深宮騰劍氣 恩仇難解 古洞結奇緣第四回 七絕陣成空 大奸授首 卅年情若夢 石壁留經第二十回 一曲簫聲 竟成廣陵散 多年夢醒 慚作未亡人第六回 月夜訴情懷 孽緣糾結 荒山斗奇士 劍掌爭雄第廿五回 蓮出污泥 決心離父母 胸無雜念 一意會情郎第一回 鐵矢神弓 少年扶巨宦 金鞍寶馬 大盜震虛聲第八回 謙謝掌門 情緣難斬斷 難收覆水 恨意朱全消第廿六回 劍闖名山 紅顏覓知己 霞輝幽谷 白髮換青絲第三十回 天際看寒星 情懷惘惘 草原驚惡鬥 劍氣森森第廿一回 毀寨剩餘哀 情留塊土 試招餘一笑 慨贈藏珍第廿七回 無意留名 少年求庇護 懺情遺恨 公子苦相尋第二回 震動京華 驚傳梃擊案 波翻大內 巧遇夜行人第七回 劍譜惹奇災 風波疊起 掌門承重託 誤會橫生第廿七回 無意留名 少年求庇護 懺情遺恨 公子苦相尋第五回 平地波瀾 奸人施毒手 小城烽火 密室露陰謀第三十回 天際看寒星 情懷惘惘 草原驚惡鬥 劍氣森森第廿五回 蓮出污泥 決心離父母 胸無雜念 一意會情郎第十二回 塊壘難消 傷心悲國事 權奸弄柄 設計害將軍第十五回 神劍施威 膽寒驚絕技 毒珠空擲 心冷斂鋒芒第廿六回 劍闖名山 紅顏覓知己 霞輝幽谷 白髮換青絲第十五回 神劍施威 膽寒驚絕技 毒珠空擲 心冷斂鋒芒第十四回 名將胸襟 女魔甘折服 秘魔崖下 鬼母逞豪強第十六回 父子喜相逢 指揮解甲 忠奸難並立 經略歸農第三十回 天際看寒星 情懷惘惘 草原驚惡鬥 劍氣森森第十五回 神劍施威 膽寒驚絕技 毒珠空擲 心冷斂鋒芒第廿三回 劍氣騰霄 三番驚大內 宮闈窺秘 一憤走天涯第廿五回 蓮出污泥 決心離父母 胸無雜念 一意會情郎第二十回 一曲簫聲 竟成廣陵散 多年夢醒 慚作未亡人第二回 震動京華 驚傳梃擊案 波翻大內 巧遇夜行人第八回 謙謝掌門 情緣難斬斷 難收覆水 恨意朱全消第廿六回 劍闖名山 紅顏覓知己 霞輝幽谷 白髮換青絲第五回 平地波瀾 奸人施毒手 小城烽火 密室露陰謀第十五回 神劍施威 膽寒驚絕技 毒珠空擲 心冷斂鋒芒第十八回 冤獄毀長城 將星搖落 苦心護良友 劍氣騰空第廿二回 六月飛霜 京城構冤獄 深宮讀摺 俠女送奇書第十二回 塊壘難消 傷心悲國事 權奸弄柄 設計害將軍第廿七回 無意留名 少年求庇護 懺情遺恨 公子苦相尋第九回 江湖術士 施詐騙紅丸 穎異少年 有心求劍訣第十八回 冤獄毀長城 將星搖落 苦心護良友 劍氣騰空第十五回 神劍施威 膽寒驚絕技 毒珠空擲 心冷斂鋒芒第廿一回 毀寨剩餘哀 情留塊土 試招餘一笑 慨贈藏珍第廿四回 轉念棄屠刀 深仇頓解 真情傳彩 筆舊侶難忘第廿二回 六月飛霜 京城構冤獄 深宮讀摺 俠女送奇書第十八回 冤獄毀長城 將星搖落 苦心護良友 劍氣騰空第廿五回 蓮出污泥 決心離父母 胸無雜念 一意會情郎第廿九回 空谷傳聲 伊人仍不見 荒山露跡 奸黨有陰謀第六回 月夜訴情懷 孽緣糾結 荒山斗奇士 劍掌爭雄第十九回 孽債難償 問花花不語 前緣未證 對月月無言第四回 七絕陣成空 大奸授首 卅年情若夢 石壁留經第十一回 糜爛嘆宮闈 英雄氣短 蜩塘悲國事 俠士心傷第十二回 塊壘難消 傷心悲國事 權奸弄柄 設計害將軍第五回 平地波瀾 奸人施毒手 小城烽火 密室露陰謀第十回 劍術通玄 天山傳俠客 京華說怪 內苑出淫邪第九回 江湖術士 施詐騙紅丸 穎異少年 有心求劍訣第十六回 父子喜相逢 指揮解甲 忠奸難並立 經略歸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