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dquo;曲雲深,有人來看你了。”牢頭收了好處,對我態度還算不錯。 他從角落中擡起頭,月色透過鐵窗照在他的身上,一頭墨發已散落,渾身血污斑斑,看不見一塊好肉,滿臉的青紫,脣邊都是血漬,哪裡還有平日裡翩翩公子的樣子。 最可怖的他的雙眼,眼角滲着血跡,平日墨黑的眸子此刻空洞無神。 “是夢蝶嗎?”他幽幽問了一句,聲音沙啞。 我心中酸楚,一把握住牢房門忍不住冒認道:“是我。” “你來做什麼?”他一動不動的縮在陰暗的角落,“我爹死了,曲家沒了,我也很快要死在這大獄之中,你還來做什麼?”他的聲音帶着悲涼與絕望,像是有巨大的悲傷隱忍着。 我靠着牢房的門念道:“朝顏樹下,撫琴起舞,彩蝶深處,片羽驚鴻。這些,你可還記得?” 曲雲深頓時淚如泉涌,跌撞的爬過來,一把握住我的手,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臉上,像是所有的悲傷在頃刻間釋放:“夢蝶,我好怕你要來與我道別。我好怕沒了左相公子這個身份,你再也不會愛我。”他滾燙的淚落在我的手心裡,沿着掌心蔓延。 我摸着他好看的眉眼,拂過他受了傷的眼睛,這就是我愛了三年的男子,他一直錯把我當做旁人,而他的深愛之人卻沒有來看他。 “我怎麼會丟棄你呢。即使黃泉碧落,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同你去。”他的手冰涼,寬大,我已經太久沒有觸摸到。 “我如今身陷囹圄,再也無法給你幸福。”他鬆開我的手,空洞的目光帶着蕭索。 “不,雲深,我會救你出去。你不要灰心。” “你別哄我,救我出去談何容易。”他垂着眼,滿目哀傷。 “你可別忘了,我曾經救過你的命。” 他難得的笑起來,淡淡的印在月光中像初見時的溫暖,他摸了摸我的頭道輕聲道:“我知道你是個厲害的丫頭。” 一切彷彿還在那日的夜,繾綣的月色溫柔的話語,曲雲深低頭凝視我笑着的容顏,卻已是物是人非。 柒·『換命』 我將所有的黃金全都給了牢頭,讓他好生對待曲雲深。 從牢房出來,彷彿在地獄中走過了一般,我真的不敢想曲雲深在裡面呆久了,是否能撐得住。 阮家是沒法依靠了,朝中衆人唯恐受到牽連,沒有一人幫着左相進言。而我區區一名小女子,該怎麼救曲雲深? 我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名字--鳳羽閣,那流傳在洛天大陸以命換命的夙願。 我飛身到束影河畔,將自己一碗血倒入束影
河中,夙願喜歡血腥,聞到甜腥的氣味便會尋來。 果然子夜之後,一葉掛着八角琉璃燈的扁舟出現在我的面前,夙願如期出現,他是一個紫發綠眸的美豔男子,眯着狹長的鳳眼道:“小蝴蝶,這次輪到你換命了嗎?” “我要以我的命,換曲公子平安。” “你可想好?這換了命你可就回不到索拉峽谷,魂魄永遠跟着我飄蕩在這洛天大陸中了。”他提醒。 我遲疑了片刻,依然堅定的說:“我已想好了。” “你們朝顏蝴蝶,就是癡心。”他笑起來,“去吧,去和你的情郎告別,他出獄之日,就是你命歸之時。” 捌·『朝顏樹下,生生世世』 與夙願換了命之後,我的心反而平靜起來。 因爲我知道,曲雲深有救了,雖然他出獄的那日,便是我的死期,可我一點兒都不感到害怕。 我知道我的死亡,換來的是他的新生,我便覺得人生也無甚遺憾。 大娘開始給阮夢蝶物色別的王孫公子,她也癡情,終日不言不語,誰也不見,與昔年那個總將我凌虐一翻纔會開心的小姑娘已經不一樣了。 可見愛情和成長,總能叫人變了模樣。 我開始給曲雲深做一些好吃的,又請教了城中有名的大夫唐楓治療眼睛的法子,日日帶着草藥去給曲雲深治病。 曲雲深身上的傷口在我的悉心照顧下漸漸康復,草藥的味道太難聞,我便在香囊裡放了朝顏花給曲雲深戴着。 他會握住我的手笑道:“夢蝶,你彷彿變了一個人。” “不,我一直都是那個人。”我在內心苦笑。 可是曲雲深卻不明白,他拿着朝顏花放在鼻尖:“從三年前與你在朝顏樹下相逢,總覺得這花分外親切,所以我平日裡總愛帶你去束影河畔賞花泛舟。每每見到那些花,彷彿就能想起我們的曾經。” “那你愛的是在朝顏樹下跳舞的阮夢蝶,還是與你朝夕相對的阮夢蝶呢?”我在他耳邊問道。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放在脣邊:“只要是你,我都愛。” 我微微的嘆息:“如果我走了,你會找我嗎?” “我不會找你,我會在朝顏樹下等你,生生世世。” 牢房裡透出的那一絲絲微茫的月光,照出曲雲深堅定的面容,我想那定是我出生十八年來聽過最動情的話了,即使我離開他,永世不得轉生,也都並不覺得遺憾了罷。 那天,我久久沒有發出聲音,許久不曾落淚的我,卻哭得悄無聲息。那一滴滴晶瑩的眼淚,染溼了整個愛着曲雲深的韶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