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或許是個凶兆。 苓衣盯着前方七尺之外如此想到--玄色的巖壁上用硃砂塗抹出的形象很眼熟,她見過這隻飛禽,其形如鶴,身披紅紋,站在一片火海中發出響亮的哀叫。 正如那一場火燒燬了她的家園,燒死了她的生母。 所以在她記憶中這形象是與痛苦和死亡聯繫在一起的,此刻看到,令她深感不安。在那飛禽的圖畫周圍還有許多奇怪的圖形,像是某種文字,但她沒有去探究其含義的興趣和餘裕。 她的時間不多,不能因爲莫須有的恐懼就止步於此。 深吸了一口氣,她再次觀察了一下週圍的環境--終年雲霧不散的章峨山,嵐氣籠山,滋潤得山上樹木叢生百草豐茂,小路因此很難辨認。而走在這樣的路上,總能感覺到來自於兩旁密林中,那種或好奇或危險的目光。 那是木靈們在窺視山中罕有的訪客,它們山精澤怪的一種,性情溫和……也許吧。 撥開一叢剛開始結子的茱萸,她找到了剛纔那條小路的延續。 路的盡頭,是看上去剛剛修葺過的茅屋。 有個人在屋前背對她站着,似乎正在查看茅屋的情況。 “華城許苓衣,拜見大匠。”她弓身行了大禮,等擡起頭來卻吃了一驚。 眼前的人已轉身面向自己,看上去年輕得超乎想象。 至多不過比自己大個幾歲吧?她看着面容英武的男子想,他當真是傳聞中能鑄造各種神兵利器的那位名匠? 而此時那人也在看着她。 自己在他眼中會是什麼樣子?她暗暗猜測,身着男裝的女孩子,一身風塵僕僕的,獨自跑進這深山老林裡來。 想必很怪異? “章峨山不歡迎外人。&
rdquo;那人開口了,冷冰冰的語調,“你來此所爲何事?” 她正等着他這麼問--爲了爭奪青水流域水草豐美之地,華城與雁城之間已經持續兵戈多年,近日雁城城主致書來表示,願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戰事的結果。即雙方各自挑選一員勇將出戰,就讓這兩人的勝負來決定兩城之勝負。 “城主答應了,如今最熱門的出戰人選便是家兄許縉。只是我許家祖傳的蛇矛‘螅月斬’多年前折於一場大戰,苓衣今日前來,就是懇請大匠重鑄矛尖……” “好讓你等再開殺戮,是不是?”對方忽然截斷了她的話,一怔之下她還想辯解,對方卻再度背過身去了。 “你走吧,你的心願無法實現,這裡也不歡迎你。” 這姿態,看來是沒有商量的餘地。 眼看對方向茅廬走去,她無可奈何地嘆息了一聲,轉身似欲離開,卻忽然一聲痛呼,跌坐在地。 耳聽腳步聲由遠而近,她心下稍安。 “沒有傷到骨頭。”也不問她的意見,去而復返的那個人便伸手按過她的腳踝處,“但恐怕不能走了。” 她微微皺眉,不想下一刻便被人橫抱起來:“我叫婁銘鋯。” 他本可以不用自報姓名的,或許只是不習慣她大匠大匠地稱呼,但也足以看出這人冷冰冰的樣貌下,其實平易近人。 不然也不會對她這樣一個陌生
人輕易付出關切--當然,也可能他只是不想她留在山中。 但不管怎麼說,他就不該如此輕信…… 山下的水道稱作無名江,乘舟沿江而行便可直入華城,此刻小舟的船艙中,她看了看一旁昏迷的重炎,低頭輕嘆。 “你打暈了我?”忽然有人問話。 是婁銘鋯醒了。 他的語調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疑惑,那也是當然的--他將她一直送到江邊,而她則將浸透了麻藥的針送入他頸後。 太典型的恩將仇報。 “苓衣行前起過誓,定要將能修復螅月斬的人帶回去。”她低聲道。 “你怎知道我是那個人?”婁銘鋯輕哼,“其實我也是去求見大匠的。” 她極其迅速地擡起頭來瞥了他一眼,旋即低頭道:“你的臂力驚人,十指有煙氣,身上又有金鐵的腥味,這是鑄匠的特徵,不會錯的。” 她頓了頓:“我說你是,你就是。” 婁銘鋯默然了好一會兒。 “倒是很有自信。”最後他這麼說,然後忽然轉了話題,“你的腳如何了?” “到華城之前就會好的。” 她笑着說--當時不過是爲了一試他的品性,就算他不聞不問她也至少有了停留在山上的理由。 當然腳傷是真的,因爲她一向認爲,就算是演戲,也該有七分真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