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珈藍很有可能還有半個多月甚至一個月才能回來,李胤特意找了根皮繩,將珈藍的那一小瓶血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美其名曰,辟邪。
早上接連做了兩場夢,夢裡頭有夢,李胤這時候很想給珈藍打個電話問問他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沒用。
因爲他沒帶手機走。
珈藍房間的‘門’是開着的,他就這麼走了,倒也不擔心李胤會直接捲了他的東西就跑了。
李胤推‘門’進去,房間裡的窗簾都是拉着的,屋子裡黑壓壓的,讓人看了心情也有些壓抑。她有時候也好奇啊,每天待在黑壓壓的環境裡,活在這麼壓抑的一個氣氛裡,爲什麼珈藍這個‘奸’商還能養成一副逗比的‘性’格?是他太能裝了,還是因爲天‘性’使然?
她走進去第一件事就是拉開窗簾,黑壓壓的環境下總歸是讓人不舒服的,感覺隨時都有可能會有什麼突然從黑暗中竄出來。
而拉開窗簾後,房間大亮,裡頭所有的東西也就這樣呈現在了她的面前。
珈藍的房間還是老樣子,‘亂’七八糟古里古怪的東西堆滿了四個牆角,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西北角放着的一大堆箱子了。李胤走到那裡,隨手挑了一隻箱子,將它拿下來放到地上。箱子沒有事上鎖,爲了記憶方便,箱子上還有一個紙條貼着,上面寫着:民國十年,天水,人。
李胤打開箱子,箱子裡放着一本又一本藍‘色’的線裝本,每一本上面都用紅‘色’的硃砂在上頭寫了月份。從一月到十二月,一共十二本。
李胤找到一月份的,開始坐在那裡翻書。
天水就在現在的甘肅省,李胤搬了條凳子坐在那些箱子旁邊,翻了幾頁,發現這上面記載的事情,每一間單獨拎出去,都可以拍成一部驚天地泣鬼神的家庭倫理大悲劇。
珈藍活着的那麼好幾百年,甚至比好幾百年還要長的歲月,都是用來記錄這些事情解決這些鬼怪之間的糾葛嗎?
她又接着翻下去全當打發時間,順帶也從書裡頭學學經驗,看珈藍是怎麼解決這些破事的。書翻到最後,在最後一頁上,有一個被圈起來的名字,叫做雁起。
李胤愣了愣,又看了那名字好幾眼,確認了一番,確確實實是雁起沒錯。
不是這麼巧吧……她隨便一翻就翻到了珈藍的舊情人?
她沒來由地一個‘激’靈,擡頭四下張望。
房間裡依舊什麼人都沒有,可她卻覺得有人在窺探着她。
冥冥中一切,似乎都有人在推‘波’助瀾。
這本書上就只記着雁起這個人的名字,說她是甘肅天水人,至於其他的,書上沒有寫。李胤連忙拿起二月份的那本,以爲會接上一本將雁起的事情說個明白,可她翻翻翻,一直到翻到最後面,才又出現了她的名字。
同樣的,只是一個名字和籍貫,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一連下去一直到十二月份,每一本都是這樣。前頭一直在講別人的事,在講着一年來,天水這個地方發生的一系列稀奇古怪的事情,講這裡的人與人,人與鬼之間的恩怨,卻獨獨在最後的一頁上,寫了毫不相關的雁起的名字與籍貫。
整整一年,十二本書,十二頁雁起的名字與籍貫。
李胤終於想透徹了。
寫了雁起名字的人,根本就不是想要記載些什麼,只是通過這麼一個方式,用文字記住她這個人而已。
就這麼一個下午,李胤待在珈藍的房間裡,將天水從民國十年到民國二十年的箱子全都看了個遍。十年間,這樣的思念從來沒有斷過。每一個月結束的時候,他都會用紅‘色’的硃砂字,在最後一頁寫上雁起的名字,還有她的籍貫。就如同是在透過這麼兩行字來懷念她一樣。
李胤意識到自己還沒吃午飯的時候,都已經到了晚飯的點兒了。
她的雙‘腿’因爲保持同一個姿勢坐得太久,‘腿’都已經有些麻木了。好不容易緩過勁兒站起來,她還沒走幾步路呢,房間裡忽然傳來了一陣鈴聲。
不是手機鈴聲,也不是什麼風鈴的聲音,倒像是‘門’鈴。
李胤皺眉,循着聲音找過去,在珈藍‘牀’頭櫃的上邊,找到了一個很小的紅燈。
燈一直在閃爍着,那一陣一陣的‘門’鈴聲也是從裡頭髮出來的。
李胤還沒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什麼了呢,阿珏忽然出現在她的身邊,對她說道:“這個鈴響了,說明有客人來了,你快去開‘門’吧。”
李胤頓了頓,而後反應過來他說的客人是什麼意思。
她可真不希望珈藍離開的第二個晚上,就要輪到她上場啊!
但珈藍臨走之前‘交’代了那麼多事情給她,加上有阿珏在旁邊盯着,李胤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阿珏跟在她的身邊,一邊走一邊說道:“這些事情我幫不了你,只能你自己去幹,我能做的也就是在旁邊提醒你一下。萬一出了事我也救不了你,所以自己一切小心。”
李胤點點頭,很快就走到了大‘門’口。‘門’口站着一個身着白‘色’大衣的‘女’人,她的一頭長髮披散下來,背對着李胤。
現在的天氣都快接近夏天了,也不知道鬼有沒有熱感這個東西。
她深吸一口氣,轉了轉手上的天青,然後打開‘門’,對外頭的那個‘女’鬼說道:“進來吧。”
那‘女’鬼聽到聲音,緩緩轉過身來。
李胤也就是這樣看清楚了她的臉,咳,或者說,沒有臉。正對着李胤的一張臉,沒有最外面的一張人皮,有的只不過是血‘肉’模糊的五官輪廓。
她的臉被人活生生給掀去了一塊。
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
無臉‘女’鬼轉過身來,面朝着李胤,說道:“我來找百鬼客棧的老闆,想請他幫個忙。請問你是嗎?”
“我……”李胤剛想說不是,卻看見阿珏忽然出現在那個‘女’鬼的身後,衝她搖了搖頭,她轉口就說道:“我是。”
“我想來找你幫忙,幫忙找到我的臉。”
無臉‘女’鬼說着,擡起手來指了指自己的臉。李胤估‘摸’着她來找珈藍也是這個原因。不然她全身上下,看起來都好好的,做一個自由自在的鬼多好,幹嘛來找珈藍找罪受?
她模仿着珈藍的口‘吻’,對那個‘女’鬼說道:“你既然來找我,就該知道我不是白白幫人的。你有什麼東西作爲‘交’換能讓我幫你嗎?”
無臉‘女’鬼聽到她說這個,在大衣的口袋裡掏了掏,掏出一個藍‘色’的髮帶來。
“我身上就只有這個東西了。”
李胤看着那根藍‘色’的髮帶,皺眉。
一根髮帶?這東西確定能讓珈藍這貨紆尊降貴地出面去找一隻‘女’鬼的臉嗎?
“就這個?”
她也不好意思打擊那‘女’鬼的自信心,只不過,光是這根髮帶,真的不足以讓珈藍出面幫她。更何況,李胤她現在巴不得找個藉口回絕了這個‘女’人,好讓自己不用親自上場。
但那‘女’鬼身後的阿珏顯然不這麼想。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李胤剛要開口直接拒絕那個‘女’鬼,但他卻衝着李胤點了點頭。
李胤這回可不打算聽他的,直接開口拒絕道:“不好意思,這個忙我幫不了你。我是個生意人,不是開善堂的。你走吧。”
她說着,也不管那個‘女’鬼是什麼反應,飛快地關上‘門’進到客棧裡頭。
珈藍離開的時候告訴過她,百鬼客棧也不是什麼鬼想進都能進的。大‘門’以及客棧的四面外牆上都貼有符咒,除非是大‘門’敞開,外頭的鬼還有裡頭的鬼才能進出。除非那個鬼的能力強大到可怕,否則一般的鬼,要是他不想讓他們進來,他們就絕對進不來。
她關上‘門’,走到廚房找了杯泡麪泡好,然後端着泡麪走到大堂,打開電視機窩在沙發上。期間阿珏一直跟着她,想說什麼,卻又被李胤這樣那樣的動作給打斷。
終於等她坐下來空閒下來了之後,他才坐到李胤的身邊,對她說道:“你剛剛應該答應她的。”
“爲什麼?一來她手上沒有價值的東西二來我半點東西都不會,你讓我幫她,萬一我把自己給搭進去了怎麼辦?”
“你沒有注意到她的影子嗎?”阿珏突然這麼說道。
李胤愣了愣,回想起自己剛剛看見那個‘女’鬼的場景,好像,她還真的有影子。
有影子的,就不是鬼了。
“那又怎麼樣?我這人還是‘挺’惜命的。我幫不了她的。”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呢?更何況,剛剛外邊這個‘女’人,就是一個活死人。她能夠找到這裡來,絕對不是一個偶然。你之前不是很想知道活死人到底是什麼嗎?現在就是一個好機會。”
“你說活死人?”李胤叼着個叉子,差點被泡麪給燙到。
原來剛剛那個‘女’人那樣子,就是一個活死人?
李胤皺眉,良久,做了一個決定。
“活死人又怎麼樣?總歸都是已經死了的人,我只要自己還活得好好的不就行了?更何況我只是看過珈藍怎麼招魂看了那麼十幾次,我從來沒親自動過手,在他不在的時候,我難道不是應該儘量能少幾次麻煩就少幾次麻煩嗎?”
“李胤姐,以前也有一個人跟你有一樣的想法。後來,”
“後來怎麼了?”
別告訴她後來那個人死了。
“那個人後來成了我哥的徒弟。”阿珏這麼說着,指了指茶几一隻腳下墊着的一本相冊,“你應該也見過她,她叫鄧琳。”
書哈哈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