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被這個叫李悅的人這麼一打岔,李胤原本打算再去那片廠房的想法也被暫時擱置到了一旁。
畢竟,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他給的這個地址上,就真的會有她的媽媽。
李胤心裡還是‘挺’希望自己有個媽的。童年的事情暫且不提,就拿之前昭雍那件事來說,十歲那年在那個甲板上發生的一切,如果都是真的,那她的媽媽心裡頭肯定也是有她的。
對於童年的李胤來說,沒有什麼比知道遺棄自己的親人其實是另有苦衷更讓人欣慰的事情了。但那也僅限於童年的她,現在的李胤,更想知道真相。
她跟那個李悅道了別,急忙打車去了便籤上的那個地址。沒想到車子還沒上路多久,恰恰趕上上班高峰期,車子被堵在路中央堵得死死的。那師傅看她一直盯着手錶在看,忍不住問道:“這位小姐,你趕時間嗎?”
李胤將目光從表上移了回來,說道:“沒有。”
她說着瞄向後視鏡,突然看到了一張十分熟悉的臉。
是昨天那個司機。
李胤的手暗搓搓‘摸’上手腕上那串天青,心裡頭那簡直叫一個‘波’濤洶涌此起彼伏。
剛剛她上車的時候,她看過那個司機一眼,明明,明明就不是長他這樣的!明明,明明就是兩個人!
“那個,師傅,你開出租車多久了?這附近有沒有什麼捷徑可以去我跟你說的那個地方?堵車這麼個堵法,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通路。”
李胤掩飾住自己慌張的情緒,主動跟他攀談了起來。
現在還是白天,李胤潛意識裡覺得自己是安全的。當然,也僅僅是她以爲。
那司機的眼珠子往後轉了轉,從李胤這個角度,恰好能看見他上翻的眼白,似乎是在思考,可又隱約有些不太對勁。
“大概有十來年了吧。這裡到那邊去這條道是必經之路,你要趕時間也沒辦法,要麼就坐在車裡等要麼就跑過去。不過小姐,你有些面熟啊。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一個的士司機每天載的乘客那麼多,那麼多人他還能對李胤有印象,估計也是因爲昨晚上的那段黑漆漆的路程。
李胤儘量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正常些,說道:“是嗎,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我昨天晚上才坐過你的車,你眼熟我也是正常的。”
她這麼說着,眼睛又往後視鏡裡看了看,結果正好就看到了那人的眼睛也在看着自己。明知道這個角度兩個人不可能對視的,但李胤卻因爲看到他的眼睛了,心裡頭莫名開始慌‘亂’了。
動物都有提前預知危險的能力,人也不例外。
李胤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
坐在前邊開車的那個男人,很危險。
她的目光急忙收回來,垂眸掩飾自己眼裡的慌張,然後又故作輕鬆地將目光投向車窗外,眼角的餘光一直注意着前邊人的動作。
可就是那麼順利的,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被堵了將近半個小時之後,車子終於發動了。
這裡離那個小區不算遠,加上高峰期過了之後路面寬闊了許多,車子很快就開到了目的地。
李胤匆忙下車,也是同樣給了一張一百塊錢連零錢都不打算要就要離開,可還是那司機還是跟昨夜一樣的反應,拉住了李胤的手把找過來的零錢塞到了李胤的手裡。
她心說自己難得這麼大方慷慨兩次他就不能遂了她的心意嗎,結果他的手碰到她的掌心,又是冰得李胤一個‘激’靈。
她看都不看找回來的錢一眼,急急忙忙連揹包都懶得打開,直接把錢揣進兜裡就跑進了那個小區裡頭。
小區的樣子看起來‘挺’高檔的,不過‘門’口也沒什麼人攔着,李胤很自然地就走了進去,按着那便籤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幢所謂的她家所在的單元樓。
李胤走到那單元樓朝陽的一面,每家每戶上都有一個陽臺。她擡頭數到第七層的時候,恰好就看見了第七層上站着的一個紅衣‘女’人。
她的長髮就垂在身子的一側,人倚靠在欄杆上,視線往下。陽臺上還種着很多的‘花’‘花’草草,還有好幾盆吊蘭,葉子繞着欄杆轉了好幾圈,原本白‘色’的欄杆幾乎全被綠‘色’給淹沒了。
紅與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陽臺上的那個‘女’人感覺到有人在看她,也低下頭來,恰好就看到了正在底下擡頭仰望她的李胤。她看到李胤,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洋溢出一種可以稱之爲狂喜的笑容。因爲隔得遠了,李胤看不清她的面容,但總覺得那應該是一個‘挺’年輕的‘女’人。
這樣的人,怎麼想,也都難以跟她的媽媽這個人掛上鉤。
那人很快就從樓上下來了。李胤呆呆地站在‘門’口等,直到那人站在自己面前了,李胤纔看清楚她的臉。
果然,美‘女’都是隻能遠遠觀賞的。
李胤看到她的第一眼,深深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歲月無情。
這個‘女’人很漂亮,是那種讓人看一眼就會驚‘豔’的那種。可惜,她的年紀就顯現在她的臉上,是厚厚的粉底也遮不住的。李胤可以很清晰地就看到她臉上的小細紋,還有眼角的皺紋。歲月讓她變得枯槁乾瘦,這麼一個‘女’人,就是她的媽媽?
這一切,會不會來得太簡單了些?
李胤的目光緊緊地盯着自己面前這個紅衣‘女’人,在她的臉上打量了很久,再然後又將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脖子上。那裡,紋着一朵綻放的玫瑰。跟她之前在夢裡看到的那個景象一樣,只不過這次,這個‘女’人是真真正正可以讓人看清楚裡的。
她的媽媽,就長這樣?
“怎麼了小意,你發什麼呆呢?既然回來了就趕緊跟媽媽上去吧,你呀,都多少年沒回來了!每年都說自己要忙這個忙那個的,我寧願你每個月別給媽媽打錢,只要人回來了就夠了。”
李胤心裡頭咯噔一下,看着面前這個陌生的‘女’人,忽然問了一句:“你的卡號能再給我一下嗎?我手機重新裝了一下里頭的信息都沒了。”
那個紅衣‘女’人愣了愣,說道:“哎呀你這孩子連家‘門’都還沒進呢就提這個做什麼,你媽我又不是那種只會張口閉口跟自己‘女’兒要錢的人。行了,有什麼事我們先上去再說吧。”
她說着,就要幫李胤拿包。
李胤機警地把包換了個方向揹着,對那紅衣‘女’人說道:“沒事,不重,我自己揹着就好。”
那紅衣‘女’人伸出去的手只能尷尬地收回來,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不過很快就恢復了之前的樣子,殷切地問李胤:“小意啊,你這次回來要在家裡住多久?你們公司終於捨得給你放假了啊!哦對了,你午飯想要吃什麼?媽媽等會兒去趟市場買菜,你想吃什麼就跟媽媽說,我給你做頓好吃的給你補補,看看我的囡囡都瘦成什麼樣了!”
她說着又要伸手去觸碰李胤的臉。
李胤被她話裡的那聲“囡囡”給叫愣住了,沒來得及躲開,她的手就已經‘摸’上了她的臉頰。
她的手很溫暖。跟之前那個司機的手完全兩樣。
李胤有那麼一下就要放送警惕了,可手裡的手機一響,又將她給拉回了現實。
李胤連忙避開那個‘女’人,走到一旁接通了電話。
電話是頭頭打來的,主要還是問一下李胤這次任務的進度。
說起來,連李胤也不清楚爲什麼頭頭會對這次任務特別上心。她做任務的時候,他從來都只是看重結果的人,也從來不會這麼一直催催催,催一個人完成任務。
“不好意思,莫尋。我這邊遇到了點麻煩,具體的事情等我回去我會詳細寫清楚的,至於其他,我做事情我想你也是清楚的。這幾天最好不要再打電話過來了,這是我一個員工對上司的一個請求。”
莫尋在電話那頭應了一聲,算是同意李胤這麼做了。
李胤掛了電話,原先一直站在她前面等的人在她掛了電話之後才轉過頭來,說:“小意啊,是你老闆打過來的?這哪有剛回家就催人去工作的?這幾年你給我打的錢也不少,我們娘倆勤儉一點你換個輕鬆點的工作也不是不可以。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安定下來找個好人家嫁了。”
李胤愣了愣,聽她話裡那意思,是知道李胤在做什麼職業的。
“行了,我們趕緊回家吧,我剛下來得急,連‘門’都還沒關呢!”
那紅衣‘女’人說着,拉着李胤的手就往臺階上走去。李胤被她拉着,下意識地就小力地掙扎了一下,但最後,還是選擇就這麼被她拉着,沒有甩脫她的手。
那個紅衣‘女’人的名字叫秋玫。李胤跟着她上樓的時候恰逢樓道里下來一個‘女’人,那人看到她,說了一聲:“秋玫啊,小意什麼時候回來的?這都五六年沒見了,出落得更俊俏了呢!”
秋玫拍了拍李胤的手背,對她說道:“還傻愣着幹嘛?叫李阿姨啊!”
李胤打量了那個李阿姨一眼,沉‘吟’了片刻,還是聽了秋玫的話,叫了一聲阿姨。再之後,秋玫又跟那李阿姨隨口聊了幾句,李胤站在一旁沒有說話,但大概也聽出來了,這個人應該就是她在路上遇到的那個李悅的母親了。
那李阿姨走後,秋玫和李胤纔回到了房子。
秋玫先進去了,換了拖鞋還給李胤拿了一雙。
李胤則站在‘門’口,遲遲沒有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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