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李胤走南闖北過很多地方,到過很多陌生的地方,也在各種各樣的地方留宿過,可從來沒有這樣一個地方,會讓她這麼心生恐懼,躑躇不前。Ш Ш Ш .
別人都說家是避風港,可對李胤來說,似乎並不是這樣。就是這個似家不似家的地方,讓李胤的心裡頭產生一種無法抑制的壓抑與恐懼。
秋玫就站在房間裡頭,對着還在外面踟躕的李胤喊道:“小意,你怎麼還站在外面不進來啊?這是你家,你怎麼看起來就跟到了陌生人的家裡一樣?”
李胤站在‘門’外,大致把房間裡的情景看了個遍,然後遲疑着點點頭,脫了鞋走進了這個她一點印象都沒有的家。
其實也不能說是沒有印象。只是這個地方,跟她記憶中的那個只有爸爸的家差了太多。
家裡的擺設很有那種文藝小清晰的範兒。其實這點,李胤光看秋玫的着裝打扮就能看出來。秋玫給李胤倒了一杯水,讓李胤先坐在客廳裡看看電視,自己要先出‘門’去買點菜。李胤自然巴不得她趕緊離開,等她離開之後,急忙動作迅速地將屋子裡所有的房間都盤查了一遍。
她找了大概有十來分鐘了,除了一間鎖着的房間沒有搜過以外,其餘的地方几乎都看了找了個遍,可什麼都沒有。奇怪的就是,什麼都沒有。沒有一點關於她父親的訊息。
她回到客廳裡,拿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看時間,目光不由一下就瞄到了茶几上放着的一串鑰匙。李胤看了它一眼,想了大概有半分鐘,還是動作利落地拿起它,一把一把地試過去,打開了那扇鎖着的‘門’。
那是一個小房間,‘門’打開了之後裡頭的一切一覽無餘。
應該是一個‘女’生的房間。
房間的牆壁被刷成了粉嫩粉嫩的粉紅‘色’,‘牀’鋪還是那種公主‘牀’。雖然房間小,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該有的傢俱都有,尤其是,房間裡還放着一個白‘色’的中型衣櫃。
李胤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房間裡頭擺放着一個衣櫃。
她怎麼也忘不了當年,她放寒假從學校回家,打開衣櫃的那一剎那,那一幕猶如人間煉獄的場景。即便這件事情過去了那麼多年,她也不敢輕易去觸碰這個東西。那個揮之不去的夢魘,好似註定會跟着她一輩子一樣。
她刻意忽略那個白‘色’的衣櫃,開始翻動房間裡的‘抽’屜。房間裡看起來應該是很久沒有人住了,但看得出來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人來打掃,所以灰塵並沒有積起來。李胤一個個‘抽’屜拉出來,裡頭除了幾張白紙和幾個硬幣以外,什麼都沒有。
實在沒辦法,她將目光投向了那個白‘色’的衣櫃。
不知道有沒有人有過這樣的感覺,當她一個人待在房間裡的時候,那個巨大的衣櫃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容器。你也許會猜想裡頭藏着一個寶藏,裡頭住着一隻‘精’靈,或者是藏着一個人。李胤怕就怕,自己每次打開衣櫃的時候,就會有一個人突然從裡頭跳出來,空‘洞’的眼眶就那麼看着她,一句句跟她說着自己死得好慘之類的話。
可時間不多了。
李胤來的路上看到一個市場,離這裡並不算遠,最多半個小時,秋玫就該回來了。她沒時間猶豫,索‘性’一咬牙閉眼一把拉開了那個衣櫃,人也迅速地後退了好幾步。
停頓了好幾秒,她纔敢睜開眼睛。
沒有預想中的那些可怖的場景出現,櫃子裡頭空空的,什麼衣服都沒有,倒是放着一個木頭箱子。看那箱子上的‘花’紋,還有磨損的程度,應該是有些年頭了。
李胤皺眉,將那個箱子從櫃子裡拖了出來。也不知道里頭裝了什麼,看起來不大的一個箱子,卻重得要命,她心說裡頭該不會裝了什麼石塊之類的吧,將那個箱子拖到了地上,然後用箱子提手上掛着的鑰匙打開了它。
箱子裡放着的是一摞一摞的書,剪報,還有雜誌和各種證書。
李胤看到最上邊那張攤開的紅‘色’證書就已經傻掉了。
證書上的寫的名字是周意,是一張大學文憑。
李胤怕自己看走眼,伸手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臉,確認了一遍不是在做夢之後,將那張證書拿起來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確認不是僞造的之後,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又被顛覆了。
房‘門’忽然被人敲了敲。
李胤一嚇,想藏起那個箱子已經來不及了,只能轉頭,看向身後來人。
秋玫走路都沒有聲音的,李胤雖然吃驚這份證書,但也還是時刻警覺着的。可就是這樣子的‘精’神狀態,她居然沒能聽到秋玫回來的聲音。連回來時候開關‘門’的聲音都沒有。
李胤有些尷尬地站了起來,手裡還拿着那張紅彤彤的證書,臉上‘露’出一抹羞赧,顯然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該怎麼開口。
但出乎意料的,秋玫並沒有對李胤的行爲多加指責什麼,反而相當欣慰地說道:“小意啊,這麼多年了,你終於願意打開這間房間了。”
李胤不明白她的意思,環視了這個房間一圈,還是沒能看出來這個房間有什麼特別不同的地方。
“你走了之後,這間房我每隔兩三天都會打掃一遍。當年你爸爸拋下我們母‘女’兩人,你說你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還把跟他有關的所有東西都鎖在了這個房間裡。可父母跟兒‘女’之間的血緣聯繫怎麼可能說斷就斷呢?你能再次打開這個房間,我很高興。”
秋玫說着,眼角竟然隱隱溢出了點水光。
李胤對目前的狀況完全不瞭解,秉持着少說少錯的原則,她的聲音沒有起伏地說道:“我想一個人在這裡待一會兒,可以嗎?”
秋玫愣了愣,但還是尊重李胤,跟李胤說自己先去做菜了,有事記得找她之後,就離開了。走的時候,還幫李胤把‘門’給帶上了。
李胤看着‘門’在自己面前緩緩合上,那種芒刺在背的感覺才漸漸消失了。
她將那證書放在一邊,把箱子裡裝的東西一點點拿了出來。其中有一些是李胤連名字都沒有聽過的雜誌,李胤隨意拿起來翻了幾頁,從雜誌的夾層中忽然掉出了一張明信片,上頭什麼祝福的話語都沒寫,只寫了收信人周意的名字,還有最後的一個署名九幽。
九幽……九幽……又是九幽!
李胤想到磁帶裡那個‘女’人的聲音。她對李胤說,歡迎來到九幽。
九幽,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幽”這個字眼,讓她瞬間就想到了幽冥。這個詞,放到現在,好像並不是什麼好詞啊?!
箱子裡的東西類型很多,李胤一樣樣看過去,先是翻到了一本相冊,相冊裡有很多照片,李胤在裡頭找到了好多小時候的照片。的的確確沒錯,那些照片上的樣子,就跟她小時候一模一樣。但奇怪就奇怪在,這些照片上,除了她以外,還有另外兩個人的身影。一個是周山,一個是秋玫。
李胤記得清清楚楚,從小到大,因爲沒有媽媽在身邊,她從來都不肯跟爸爸去照相。常常就是爸爸苦口婆心說了一大堆的話,她卻仍然是執拗地不肯答應。鬧到最後,父‘女’倆常常是不歡而散,一直到第二天她爸爸的氣纔會消下來。
所以,她跟她父親,從來就沒有合照過,更別說是這個從未謀面的母親了。
李胤咬住自己的下‘脣’,手略微顫抖地將那本相冊中的一張照片‘抽’了出來,塞進了自己的包裡,然後把相冊放在一邊,從箱子的最底下‘抽’出了一本日記。
日記本的封面是粉紅‘色’的,雖然年代有些久了顏‘色’都發黃了,可也不難看出以前擁有這本本子的人是多麼的有少‘女’心。
李胤翻開日記的第一頁,就被整張紙上的粉紅‘色’給驚到了。
第一頁,好像是從這個房間剛開始被佈置起來的時候寫的。
李胤大致瀏覽了一遍,日記上的字很雋秀,但那語法的使用還有各種語氣詞,看起來怎麼都像是一個小孩子的。一個小孩子是不可能寫出那樣的字體的,李胤估‘摸’着要麼這本日記從頭到尾都是假的,要麼就是小孩子口述,大人幫着她記錄下來的。
現在這樣的情況,李胤更傾向於後者。
第一天,“今天是我擁有自己房間的第一天,爸爸說我是她的小公主,所以也要給我一個公主房。我最愛我的爸爸了!”
第二天,“我的爸爸是一個超人。今天他給了我一個哨子,說只要我遇到了麻煩,就吹響這個哨子,他聽到了聲音,就會來救我的!我試過了,是真的。”
第三天,“爸爸說要出遠‘門’,我要跟着爸爸走,可爸爸卻說我不聽話的話,以後我吹哨子,他就不會再出現救我了。”
第四天,“爸爸騙人,我昨天吹了哨子,可他還是沒有變成超人回來。不過今天他給我帶了一個洋娃娃回來,算了,勉強原諒他吧!”
……
第4809天,“說什麼責任,說什麼擔當。一個男人連這點挫折都不能承受,憑什麼讓別人看得起他?”
第4810天,“今天是爸爸出喪的日子,放心吧爸爸,我纔不會變成你這樣的人!”
日記到最後,一下就變了畫風。李胤翻到前面算了一下,從上一篇日記到第4809天,中間隔了大概有三四年的樣子。在日記的最後,還貼了一張報紙,是當時的新聞。
所以,周山死了?
她爸死了?
那她拼死拼活跟昭雍鬥得死去活來的那幾天,難不成都是她做夢?
她所生活的世界,到底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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