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厚道人法力高強,我們這麼追他,豈不是自尋死路麼?”符玉澤深一腳淺一腳走在這片密林之中,大聲說道的,生怕錢逸羣聽不見。
“住口!”黃元霸喝道,“之前那戊土神兵符的事,還沒與你細細算賬呢!”
“你不過一個茅山賣符的野道,敢跟天師府叫板!”符玉澤叫了起來。
繆建木輕輕按了按符玉澤的手臂。他知道黃元霸的名頭,並不願意憑空招惹此人。不過天師府對外就是一個整體,他更不能指摘自家師弟的不是。
雖然明眼人都知道這個符玉澤之前幫了厚道人,但這位符少一口咬死是自己手滑了,誰又能拿他怎麼樣?甚至連冷嘲熱諷兩句都沒那個膽量。
嗣漢天師府,那可是道教正宗,本朝世代御封的“掌天下道教事”。
黃元霸正要發怒,繆建木已經擋在了符玉澤面前,冷聲道:“黃真人,無根之言可不是你這符家大師說得的。”
“你天師府越發霸道了,難道還想將我上清派打爲邪教不成。”黃元霸訕訕道。
“上清教法自然不是邪教,不過黃老師的上清傳承,恐怕……呵呵。”繆建木只是“讀”出一個笑聲,卻沒絲毫笑意。
他道:“自仁宣之世,上清法脈便已經歸於天師府。若是學生沒有搞錯,黃老師並不曾來龍虎山領過法職。”
“如今大敵當前,我們只該同心合德,何必計較這些微末瑣事。”林佳德家傳寶劍被奪。心急如焚,偏偏兩個大佬在這裡打沒營養的口水官司。不由焦急插話道。
黃元霸雖然法力強,但是在法統上的確是個軟肋。
就如有人學通古今。只要不進科場博個七篇出身,仍舊不被世人所認可。
對於誠心修煉的人來說,這種虛名不要也罷,但是對於誠心賣符賺錢的黃元霸來說,卻是個被人拿捏的命門。
黃元霸順着林佳德的臺階下來,黑着臉不說話,專心地看着地上的足跡,好像看得出什麼門路一般。
真正能夠看出門路的,還是天柱山來的上清宮冷正奇。
冷正奇是上清宮當家的師弟。出家前曾是天柱山的獵戶,最會分辨野獸足跡。後來靈蘊覺醒,就近在本山上清宮出家,將符法與馭獸融合一體。論修爲雖然不如掌門師兄,但說起護法衛道,卻也是皖地響噹噹的一塊牌子。
“咦,這裡開始,他們分開逃了。”冷正奇直起腰,指了指地上略有變化的麋鹿蹄印。四面張望。
黃元霸仍舊黑着臉上前,一言不發,從袖中甩出一疊符紙,凌空飛舞。
符紙翩翩落下。卻自然分成了三堆,在地上鋪出了三條線。
“他們分了三條路走,”黃元霸冷聲指着朝東的那條道符紙。“東邊有永瑢法師和九華山法力僧,必定不會讓妖人逃脫。”
“中間這道似乎只有麋鹿。”冷正奇沒有見過錢逸羣身邊跟着的狐狸。只是疑惑:爲何在麋鹿的蹄印旁有狐狸的爪印。難道是有狐狸想不開,想獵殺麋鹿?
“那咱們往西去!”林佳德一咬牙。
黃元霸卻沒有挪動腳步。望向繆建木道:“天師府能來幫忙,實在是正道良心,不過誰都說不準那妖道是否會聲東擊西調虎離山,還請兩位走中間這條路。”
繆建木心道:你就差直說我們跟厚道人是一夥的了!也罷,若不是陳師叔的面子,我纔不願與你們這些人混在一起。
“玉澤,咱們走中間。”繆建木道。
符玉澤哦了一聲,又道:“他們就三個能打的,也敢去追厚道人?”
“咱們不管那些閒事。”繆建木一甩袖子,順着麋鹿的足跡往前走去。
符玉澤連忙追了上去,瞥了一眼黃元霸:“小心步你兄弟後塵。”
黃元霸怒目而視,卻又奈何不得,咬牙切齒,暗中發誓道:日後若是不報此仇,我黃元霸再不做人了!
冷正奇見兩個天師府的高手都走了,再環視身邊,自己有三條獒犬護身,保住一條性命還是沒問題的。金霄門的劍客這次來了十餘人,不過看上去手段平平,不足爲恃。只有這個黃元霸,名聲極大,手段也多,只是不知道在那殺人如麻的賊道手下能否撐得過去。
“等會遇到了那賊道,你們只要拖住他片刻功夫,我便能讓他有來無回!”黃元霸殺氣騰騰道。
“那就只有靠林掌門了。”冷正奇心中暗道:這不就是和我們打獵一樣麼?先放狗咬住,獵戶們在後面投槍射箭……你這道人名聲再大,難道能把我當獵犬使喚?做夢!
林佳德自從丟了劍便臉色鐵青,此刻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只是點頭。
“只要那妖道敢出來……”林佳德拔出備用的配劍,一劍削斷了身前的灌木,“我便讓他身首異處,有如此木!”
“啊!”
林佳德話音剛落,身後弟子突然傳來一聲慘叫,頗爲應景。
衆人朝那慘叫的金霄門弟子望去,赫然見他眼中插着一支木棍,上面隱約有字。
黃元霸翻手掏出一張靈符,朝那受傷弟子額頭一拍,再用另一張符紙裹住木棍尾端,緩緩抽出。
衆人不自覺地聚攏起來,望向四周樹端,空無一人。
“上面寫着什麼?”林佳德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子,問黃元霸道。
“寫着:”黃元霸抹去上面血跡,露出新刻的文字,讀道,“有種來追。”
“妖道!我與你勢不兩立!”林佳德舉劍朝天,大聲吼道。
林中射出兩道木箭,直衝林佳德飛去。
林佳德心有防備,連忙揮劍將這兩枚木箭打落在地,劍指前方:“他就在前面!”
論說起來,林佳德的邏輯是很正確的,因爲照常理:射出去的箭只能走直線,不會在空中轉彎。
然而,他卻還是不夠了解自己的對手——厚道人錢逸羣。
錢逸羣非但可以讓木箭在空中轉彎,更可以在打出木箭之後,遁身樹上,在隱匿符的幫助下潛行到衆人身後。
自從剛纔這些人追來,錢逸羣就一直藏身在他們附近的樹冠之中,一字不落地聽着他們爭執、分析。
“冷兄,讓你的獒犬先開條路出來吧!”林佳德說道。
冷正奇心中並不甘願,但架不住黃元霸那陰測測的目光,口中嗬嗬兩聲,喚了獒犬的名字,走在前面開路。
黃元霸隨手捏了各種護身靈符,緊隨其後。
林佳德慢了一拍,只能殿後。
“這前面……並沒有足跡。”冷正奇見這裡灌木叢生,都是原生的野樹。無論是枝幹還是地上的野草,都沒有踩踏過的痕跡。再看周圍樹幹,也沒有被人借力的足印,心中不由疑惑:那道人難道真的會飛?
“仔細找找……”
林佳德話音未落,突然聽到身後風聲響起,旋即再次傳來一個弟子慘叫聲。
身穿青色道袍的身影一閃而過,只在林間發出“呵呵”兩聲賤笑。
林佳德返身跑去,只來得及爲走在最後的那弟子闔上眼睛。
“這妖道……”冷正奇心中閃過一絲不祥:這豈不是和山中的狼捕食大獵物一樣?分而化之,各個擊破!
“他怎麼會在我們後面!”林佳德叫道。
“林掌門冷靜些。”黃元霸上前看了看屍身上的致命傷,是一柄利劍刺透了後心。
“咱們退回去,與永瑢法師匯合之後再說吧。”冷正奇出言道。
黃元霸不置可否,只是說道:“你來看。”
冷正奇返身回去,順着黃元霸所指的來路,驚訝得半天無法合攏嘴巴。
那條剛剛纔走過的小路,此刻已經長滿了荊棘!
“我們的後路被斷了。”黃元霸道。
“不過是一些荊棘,砍了就是了!”冷正奇抱着一絲僥倖,摸出特意要來的開山刀,重重砍了下去。
開山刀麻利地砍下了一叢荊棘,給了他走出去的希望。
似有若無的鈴聲從林間傳來,時而在左,時而在右,忽焉在前,尋之在後。
在這鈴聲之中,更多的荊棘和藤蔓破土而出,以驚人的長勢封堵了衆人的後路。
這些正是錢逸羣從翠巒山中收集的荊棘、藤蔓種子。以草木之心的神通,配合坎鈴的靈蘊促生,便能在短時間內製造出一片人造荊棘林。
看了看長滿尖刺的荊棘,黃元霸拉住冷正奇,道:“咱們繞出去!”
冷正奇頗爲這秘術驚恐,連連點頭,連忙換了方向朝前蕩去。
錢逸羣即便再厲害,也不可能憑空造出草木。
他一樣需要有足夠的種子作爲儲備。
好在翠巒山就是一個龐大的植物園,無論是荊棘藤蔓,還是參天大樹,要什麼有什麼,要多少有多少。
而且身在密林之中,錢逸羣有着無窮無盡的天然盟友。
一時間,恐怖的氣氛在林中蔓延開來,侵蝕着每個人的心。因爲接連死的都是金霄門弟子,這些弟子更加惴惴不安,生怕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
就連偶爾躥過的小松鼠,都能讓這些眼高於頂的秘法修士們嚇得驚慌失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