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人當然早就看到張弘海吩咐店小二出去叫人了,卻仍然不離開,那當然是有恃無恐的。張弘海端來的菜他們只管大口的吃,倒的酒也照喝不誤,只看得張弘海心裡直罵娘,別提有多心疼了!一直到後廚陸陸續續的送上來十幾樣上等的大魚大肉,張弘海也沒能等來救兵。反而這幾位商人吃的津津有味的,一邊吃還一邊吆喝着張弘海倒酒,這可把張弘海憋屈壞了。不過張弘海不露聲色,任勞任怨的伺候着這一桌子客人,一來,真不敢得罪,二來,張弘海認爲,等會自己叫的人來了就是自己的出頭之時,到時候一定要這幾人加倍奉還!
直到滿滿一桌子的酒肉快被吃完的時候,張弘海的救兵仍然沒有出現,張弘海已經賠笑臉賠的臉都僵了,對救兵也快失去了信心。倒是這一桌子的商人吃飽喝足了,站起身來就要離開,張弘海自然不會輕易放他們離開的,趕緊問候幾位:“各位大爺,都吃好喝好了嗎?小老兒已經吩咐下去,後廚還在做着呢,大爺們儘管吃,想吃什麼您儘管張嘴,雞鴨魚肉我們小店都有,都有。。。。。。”那位絡腮鬍子的大漢一聽這話又發起了脾氣:“他孃的,爺爺們吃飽了,怎麼的?不讓我們走嗎?”這一問,直接又把張弘海嚇住了,連忙掩飾道:“不敢不敢,小的哪敢攔幾位大爺們,既然幾位大爺吃好了,小的已經吩咐嚇人準備了上好的茶葉,不如幾位喝點茶水再走也不遲,權當小的給幾位爺賠禮道歉了。”大漢還想說什麼,卻被同行的一個面目冷峻的中年人攔了下來,笑着對那大漢說:“如此也好,三弟啊,我們就喝點茶水。”然後扭頭微笑着對張弘海說:“也好等等看,你都叫來些什麼人,看看他們有多大本事!”這一說,直接就戳破了張弘海的陰謀,把張弘海嚇得連忙又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嘴裡還在狡辯:“哎呀幾位爺,這可冤枉小人了,小人真的就是想請幾位爺喝口茶水漱漱嘴。”他怕捱打,想起剛纔這七八個人三兩下就把自己帶的三十多人打得落花流水,也顧不上許多了,對幾人說:“各位爺要走便走,小的絕對不敢阻攔。”那幾人此時卻坐了下來,剛纔說話的中年人對張弘海說:“起來吧,不是準備了茶水嗎?端上來讓我們嚐嚐。”張弘海趕緊起身吩咐下人撤了吃剩的酒菜,擦乾淨桌子,端來店裡最好的茶葉,沏了幾壺茶給幾人倒上,那幾人倒也不客氣,悠然自得的細細品嚐起來。
喝了兩輪茶,別說張弘海了,就是這幾位商人都等到不耐煩了,張弘海的救兵還沒有到來。估計不會來了吧?張弘海已經不抱希望了,今天,就自認倒黴吧。那幾個商人打扮的人也不想再繼續糾纏下去了,商量了一下起身就要離開。絡腮鬍子的大漢叫來張弘海問道:“嗨,我說,你叫的人呢?是不是怕了爺爺們,不敢來了?”張弘海尷尬得無地自容,支支吾吾的答不上話來。這時,門外想起了一陣陣嘈雜的腳步聲,緊接着一個身着軍裝的軍官走了進來,盛氣凌人的接上大漢的話茬:“說誰不敢來了?這不是來了嗎?”來人正是張弘海吩咐店小二去找來的救兵,當地縣衙的捕頭謝步崖,身後跟着他的身下,一個個的穿戴整齊,手持兵器,足有五十多人,有衙門的衙役,也有自己手下的捕快。隊伍當中,還有一座八擡大轎,謝步崖走在前面,後面的轎子落定後下來一個戴着頂戴穿着官服的山羊鬍子老頭,正是本地縣令彭書翰。彭書翰雖然出生在書香世家,由於家境比較殷實,家裡有幾個錢,他也從小並不喜歡舞文弄墨,肚子裡並沒有多少墨水。元朝被朱元璋的大明王朝取代後,根基未穩,各地政府嚴重腐敗,買賣官職的行爲氾濫成災,彭書翰也趁着這個機會買來一個縣令的官職,平日裡只是吃喝玩樂作威作福,從不體恤民情,對於平民百姓,彭書翰一向都是視如草芥,而張弘海這樣的有錢人,則是他的府上常客,兩人蛇鼠一窩,沒少做下見不得人的勾當,張弘海需要彭書翰的權勢爲自己撐腰,彭書翰則盯着張弘海的錢財,每次幫張弘海辦事,都要趁機向張弘海大撈一筆!所以,張弘海有了難,彭書翰纔會親自前來救場。
這可把張弘海高興壞了,救兵終於來了,自己也一改剛纔點頭哈腰的孫子模樣,趕緊站到彭書翰這邊,得意洋洋的看着幾位商人,好似在說:“等死吧你們!”
那幾位商人依然沒有一點懼怕之色,只是冷冷的坐在凳子上看着彭書翰和謝步崖,等着他們接下來的動作。彭書翰倒也不囉嗦,大手一揮,招呼手下衆人們:“抓起來,全部帶走!”身後的幾個衙役聽令,拿着繩子就要上前綁了衆人。
“我看誰敢!”絡腮鬍子大吼一聲站起身來,如雷震耳的吼聲把幾個衙役嚇得頓了一頓不敢上前,謝步崖看這情形,還真是碰上不怕死的硬茬子了,自己平日裡仗着縣老爺的威名在整個縣城裡都是橫着走,今天還是第一次遇見如此不懂事理的人。謝步崖抽出跨在腰間的官刀,上前一步吆喝着手下捕快全部涌了進來,把個原本寬敞的大堂擠得水泄不通,幾位商人被圍在了正中間。
“給我上!”謝步崖急着在縣太爺彭書翰和富商張弘海面前表現一下,揮舞着官刀首當其衝的砍向幾位商人中的一個年輕人,那年輕人看似漫不經心的隨意一歪身子,就躲過了砍向自己的大刀,隨後擡起腳,向前一踢,正中謝步崖的小腹,謝步崖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就被踢的向後飛去,大堂裡到處是官府的人,謝步崖直接就被砸在了幾個衙役身上,滾落在地後痛苦的捂着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滾,再也爬不起來。其他人一看領頭的被打了,仗着人多勢衆又每人都帶着兵器,而對面只是幾個手無寸鐵的商人,亂七八糟的一哄而上!
頓時大堂裡亂作一團,桌椅板凳倒地的聲音,碗筷酒罈破碎的聲音,混合着此起彼伏的痛苦嗚咽聲,真是熱鬧非凡。彭書翰和張弘海擔心打鬥中誤傷自己,兩人躲在櫃檯後面看着眼前的打鬥。
不消多久,打鬥聲停了下來,只剩下倒在地上的受傷者在哼哼唧唧的捂着傷處叫喚。彭書翰和張弘海定睛看去,地上躺的竟然全是自己的人,而那幾個商人,毫髮無損!這一驚非同小可,看來今天碰上高手了!尤其張弘海,兩次找人來都被對方打趴下,現在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那個絡腮鬍子的大漢走到戰戰兢兢的兩人面前,深出右手,搭上張弘海的左肩,此時的張弘海早已萬念俱灰,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憐相,別說反抗了,他連動都不敢動一下。那大漢手上一用力,只聽咔嚓一聲,張弘海啊一聲慘叫,肩胛骨已經被大漢捏碎了,一條胳膊軟軟的垂了下來。大漢哐的又是一拳打在張弘海嘴上,也不知道被打掉了幾顆牙,反正滿嘴血糊糊的。
“還叫?”打了一拳後,大漢盯着張弘海怒吼,張弘海趕緊閉了嘴,但是肩上骨頭被捏碎,嘴裡牙齒被打掉,他是在太疼了,仍然發出了嗚嗚的哀鳴。腮幫子鼓鼓的,一口鮮血眼看就要噴了出來。
“給老子嚥下去!”大漢又是一聲怒吼,張弘海不敢有違,只得閉上眼,忍着痛,把一口血水混着被打掉的牙齒嚥了下去。大漢一把將張弘海甩向一邊,不管張弘海倒在地上痛的死去活來,又抓起躲在櫃檯角落瑟瑟發抖的彭書翰,把這個瘦小的老頭順勢提起,彭書翰勉強站立起來,仍舊忍不住的渾身發顫。那大漢並沒有爲難彭書翰,從懷裡掏出一塊鐵牌,遞到彭書翰眼前問道:“這東西你可認得?”
彭書翰看了一眼,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把頭狠狠地磕在地上,額頭都磕出了血跡,嘴裡結結巴巴的說道:“見過百戶大人!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小的真是瞎了眼,有眼無珠,衝撞了百戶大人,小的該死,大人饒命啊!”
明朝時百戶屬於六品官級,李萬忠官從千戶,屬於正五品。彭書翰一個小小的縣令,官職才七品,如今得罪了百戶,而這位百戶的幾個同伴,還不知道是什麼來頭,說不定幾人中有更厲害的角色。
張弘海一聽這些人大有來頭,直接就暈了過去!
百戶大人對彭書翰說:“好了,起來吧。”彭書翰唯唯諾諾的站起身來,連連稱謝。
百戶指着暈過去的張弘海,對彭書翰說:“我說縣令大人,剛纔這個奸商給爺爺們做的菜裡有隻死老鼠,而且他還叫來一幫人想要對我們耍橫,當然,已經被我們打了回去。然後呢,我也對他說了,好好的賠禮道歉就算了,如果再敢耍花樣,就把這個酒樓和他人一起砸了,結果他還是把你們叫來了。”百戶把這事說得有理有據的,此時對待彭書翰的態度也像極了告狀伸冤的平民。
“我的官老爺啊”百戶故意高聲喊出這幾個字,其用意也很明顯,就是爲了把彭書翰架到父母官的位子上,好爲了接下來的事情做準備。
百戶接着說:“您可說說,這事該怎麼辦啊?”百戶向彭書翰問道。
彭書翰本就是勢利至極的小人,聽了百戶的一番話,明白了百戶的意思,趕緊附和道:“砸了,砸了,該砸,該砸。。。。。。”危難面前,張弘海變得不值一提,彭書翰跟本就不用考慮,直接就和張弘海劃清了界限。
百戶瞪了彭書翰一眼,惡狠狠地問:“那就砸啊,愣着幹什麼?還要爺爺們親自動手嗎?”這一瞪,彭書翰差點又跪了下去,趕緊招呼還躺在地上shenyin的手下衆人就要把張記酒樓砸掉,躺在地上的人迫於淫威,忍着傷痛掙扎起來,拿起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什麼板凳啊,刀啊,對着酒樓裡一切物品就是一通亂砸,大堂裡,樓上包間,甚至後面的廚房,一處也沒放過。沒多久,張記酒樓就成了一片廢墟,慘不忍睹!百戶這才滿意的帶着一夥人走出了酒樓,彭書翰跟在這夥人身後不停說着:“各位爺慢走。”不料,百戶走到酒樓門前,又轉回身去,問彭書翰:“都砸了嗎?”
“都砸了,都砸了,樓上樓下,後廚大堂,全都砸了。”彭書翰彎腰回答。
百戶並不滿意,擡頭看看門楣上方,問彭書翰:“確定都砸了?是不是忘了什麼?”彭書翰被問得雲裡霧裡的不知所措,還是門外的謝步崖反應過來,招呼手下捕快:“來人啊,搬梯子,把牌匾砸了!”彭書翰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百戶說得是這個。捕快們很快就搬來了梯子,取下牌匾,那牌匾上金碧輝煌的“張記酒樓”四個大字很快就變成了一堆廢柴!
百戶和同伴們這才滿意的離開了。
章節心語:惡人自有惡人磨,多行不義必自斃。酒樓被砸人被打,皆是平日作惡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