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盛歌起了個大早。
不過白諶比她起的還要早。
吃完早飯,來到練武場,盛歌也做好了捱揍的準備。
“今天練射擊!”白諶遠遠的走來,雙手插在褲兜,一身白色休閒服,迎光而來,像個陽光少年,陰鬱的眸子裡若有似無的匿着幾分笑意。
盛歌聞言眼睛一亮,向過去,“射擊好啊!”
射擊不用捱揍!
然而是她想錯了。
武館後山,盛歌沒來過,這裡卻別有一番天地,數十個靶子立在草坪上,四周被竹林包裹着,如果不是從武館的後門進來,根本發現不了這裡竟然是靶場。
白諶扔給盛歌一把黑乎乎的手槍,盛歌擡手接住,嚇了一跳,“這是真的?”
“假的!”白諶又扔給她一包子彈,“裝上!”
盛歌只在電視上見過,怎麼看怎麼看像真的,她找到彈孔裝上子彈後,勾了勾脣,擡手對準了一旁的白諶,姿勢嫺熟,眼神冷漠!
白諶裝子彈的手頓了一下,眯眸看着她,沒有絲毫畏懼,“怎麼,想試試真假?”
是真是假,盛歌不傻,她不想管這玩意哪弄的,也不想知道白諶到底是幹什麼的,總之,她不想摻和進去。
“白諶,我不管你是做什麼的,我的任務就是跟你習武,別的,我不想做,我不會做!”
她語氣冷硬,讓白諶覺得有點陌生,彷彿這麼多年,看着她長大,卻不曾瞭解過她。
他勾了勾脣,冷笑,眼中隱約含着失望,“盛歌,這麼多年,我在你身上傾注了所有心血,這就是你對我的回報?”
“你教我功夫不過是因爲姑姑,我不欠你什麼!”雖然嘴上這麼說,氣勢卻有點弱了。
“那你覺得,這麼多年,你姑姑培養你又是爲的什麼?九年,挺長的時間了,你真覺得你自己只是普普通通的大學生?還有,白媚,她爲什麼會教你黑客技術,真把自己當普通人了?”
一連串的問題,問的盛歌的腦子“轟”的一下炸開了,這些問題她不是沒想過,只是想不通,她也不想了,傷神費腦。
可被白諶這麼赤 裸 裸的說出來之後,她連那點僅存的僥倖心理也沒了。
拿槍的手慢慢放了下來,“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白諶慢慢走到他的面前,無視她的問題,從身後拖着她的手,對準了遠處的靶心,“什麼都不要想,大腦放空,靶心是你的目標,你剛纔不是要打我嗎?把靶心當成我!”
他的聲音像是帶着某種魔力,盛歌跟着做了,耳邊是他充滿魔力的聲音,“這麼多年,練了你這麼多次,很恨我吧!對準靶心,對……開槍!”
“砰”的一聲悶響,正中靶心。
盛歌額頭已經佈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整個後背都是黏膩膩的。
身側響起白諶的一聲輕笑,“看來挺恨我!”
盛歌擡頭看了她一眼,扔心有餘悸,“一般吧!”
白諶笑了笑,“你自己來一次!”
盛歌雙手拖着,“啪”的一聲,白皙的手背上瞬時多了一道紅痕,盛歌疼的“嘶”了一聲,槍卻還在手裡攥着。
她擡手看向白諶,他的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根細長的柳條,自己手背上的傷就是柳條的傑作,盛歌怒瞪着他,“你幹嘛?”
白諶的聲音有恢復了一貫的冷漠,“單手!”
盛歌下意識的放下了左手,“我纔剛開始學!”
“開學大四了吧?”白諶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沒時間了!”
“什麼?”
“想好好活着,就聽我的!”白諶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其中還裹挾着盛歌看不懂的情緒。
盛歌沒有多問,如果他不願意多說,她什麼都問不出來,不過從他的眼神中,盛歌讀懂了一些東西,這個人不會害她!
二十年的平靜生活,今天她才隱約感覺到,她是生活在一個堅硬的外殼之中,而她要在這殼裡面讓自己變強大再強大,纔能有能力抵禦殼之外的世界,對她來說是未知的,但因爲是未知的纔是最可怕的。
她單手練,打不中靶心,就是一鞭,二十發打完,她的手背幾乎沒有完整的皮膚,縱橫交錯的血痕觸目驚心,她疼的持槍的手都跟着抖,卻依然從新換上了彈夾,舉槍瞄準射擊。
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她閉着眼承受着接下來的一鞭,“啪”的一聲比以往下手都要重,有幾滴血珠飛濺,落在臉上,疼,鑽心的疼,疼的盛歌就想掉轉槍頭,把白諶給崩了。
可她忍住了!
她睜開眼,擡手繼續。
“上午到這兒吧!”
盛歌繃着的神經一鬆,淡淡的吐出一口氣。
她又想到了什麼,問,“上午到你兒,下午……”
“下午繼續!”
說完他丟給盛歌一包藥粉,“塗上,不會留疤。”
盛歌知道,白諶懂中醫,他說不說留疤,就一定不會,聽到這句,心情算是好了點。
回到房間後,盛歌給手背消了毒,撒上藥粉包了起來,疼的齜牙咧嘴,硬是一滴眼淚沒流,從記事起,她就不知道流淚是什麼滋味了。
沒人慣着她,寵着她,她有淚都不知道流給誰看,久而久之的,估計淚腺都封閉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白宗,白蕭看了一眼她的手背,都沒說話,繼續吃飯,這是常態,沒人會大驚小怪。
盛歌用勺子吃的飯,下午不知道她要面對的是什麼,吃飽喝足才能體力應對。
吃完飯,盛歌繞着武館走了幾圈,纔來到後山。
跟上午一樣,白諶只交了一遍左手,剩下的她自己來。
左手?右手還不行呢,就左手,擺明了想抽他。
白諶讓他自己來的時候,盛歌直接把槍往地上一扔,把光潔白皙的左手伸到了他的面前,破罐子破摔樣,“你抽吧,我打不中,白白浪費子彈,沒意思!”
白諶靜靜的看着他,眸光平靜,平靜的讓盛歌感到慌張,她以爲她會狠狠的抽她幾下,可是他沒有。
他低眸看了她的手片刻,突然擡手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