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得到允許,這哥倆誰都沒動那碗水,在大佬面前,謙遜到什麼時候都是必須的。大酋長風行睛靜靜地坐在那裡,眼睛微閉,虎皮長裙披散罩住盤着腿,雙手放在腿上,裙下只露出穿着厚底草鞋的雙腳,好久沒洗了,有些黑。
大蝦自打進來心跳就沒低於一百五,這可是酋長們才能進來的地方,自己家祖墳這是着火了,能有這份榮幸。矮着身跪坐着,悄悄扭頭看看旁邊,葉飛同樣跪坐着,此刻正微笑着向身旁各位大佬點頭致意,然後坐直上身,直面對面的大酋長。就這份膽識,就讓大蝦心折,看來人和人還是有差別。看着葉飛的樣子,大蝦也漸漸安下心來,仍然微低着頭,看着面前的水碗。
按照韓冰說法,這時代人都沒有內褲,腰部都是圍着獸皮甚至樹葉遮羞。一旦坐下來,如果像以往那樣盤着腿坐,裙子長的還行,男人基本都是及膝短裙,這麼一坐可就走光了。所以韓冰規定外來人等全都跪坐,他可不想再面對阿鹿黑魚葉大成這些人,最早到天狼城時的無遮現場。
天狼城原住民自然不用,因爲這倆貨剛能走就最先給自己倆人做了兔皮內褲,現在內褲早就普及,死了的黑魚都是穿着內褲死的。韓冰還給開始發育的女孩設計製作泳裝式胸衣,文明就得有文明的樣子。袒胸露懷不叫美,猶抱琵琶半遮面,那才讓人體會到美。
所以後來,跪坐成了平民和流民必修的禮儀,這次葉飛雖然穿着內褲,爲了顯示尊敬,於是選擇跪坐。看着旁邊七隻“雄雞”若隱若現,實在沒法低頭,於是只好擡頭平視。
七個酋長都沒有吱聲,飲了口水,紛紛看了這哥倆一眼,特別是葉飛的表現,讓這些人有些奇怪感覺,但大酋長沒說話,誰都不好評價。看看風行的狀態,熟悉的他們知道,這時大酋長已經進入薩滿的角色,大概正在跟天神交流,向天神打聽這倆貨都是什麼鬼。
過了一會兒,大酋長睜開雙眼,開口問道:“你不是蝦米溝的,你從哪來,到這想幹什麼?”語氣沒那麼嚴厲,彷彿智珠在握。
大蝦嚇了一跳,沒想到大酋長一眼就看出來了,驚慌地看向葉飛。葉飛則很平靜,這種場面他見得多了。從七八歲開始接受偵查任務,他率領的從偵察班到偵察連直到現在的特種偵察團,白山黑水間跑了個遍,啥人沒見過,啥事沒經歷過。期間師戰和韓冰傳授他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聊天術,加上自己的體會和感悟,這小子雖然才十四五歲,已經是個絕對的人精。好笑大酋長還在他面前裝神弄鬼,以爲這就能讓他俯首,那就看看誰更能弄鬼。
打定主意,葉飛向着風行抱拳拱手,然後坦然說道:“大酋長真是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小子跟大蝦族長不是一路的,小子萬分佩服。”不管怎樣,精彩馬屁先行奉上,不信你不吃這一套。看看,大酋長臉色一下就緩和下來,這就說明對症下藥,這一針扎對位置了,繼續。
“小子是個商人。”見大家都沒聽懂商人什麼意思,於是進一步解釋道:“商人就是沒有部落歸屬,需要在各部落間走動,換取這個部落多餘物品,運到另一個部落交換,然後再把這個部落多餘物品帶走,運到下一個部落,繼續交換。中間我會有節餘,這可以保證我不會餓死。”
他必須給商人說得比較慘,這才符合大多數人都心理預期,否則不事生產,到處亂走就能吃飽喝得,那誰還種地打獵?
“那獨輪車,是我在北方一條大河邊,遇到一個很大的部落,爲了走路方便,我就跟他們交換了這十臺車。前幾天來到蝦米溝附近,遇到大蝦族長,聽他說這邊也有更大的部落,還有雄偉的城牆,於是小人這纔跟着大蝦族長過來。”假話寓於真話之中,這纔是說瞎話的真諦。葉飛這孩子相當擅長,知道他的可沒人當他是孩子,他姐葉楓那麼精明,也難免掉溝裡。也就是韓冰,葉飛不敢在韓冰面前耍心眼,敢在面前賣弄,那是真打,爆錘!終於打出了心理陰影,那是真怕!
面對這八個棒槌,葉飛是自信滿滿。幾個酋長對視一眼,然後雷虎先說話了。“你說的那個北方部落很大麼,有飛鳥城大麼?”這也是其他人最關心的事,於是都靜靜看着葉飛。
“嗯,很大,他們也有一座城,圍牆比飛鳥城還要高,佔地比飛鳥城還要大。周圍有大概上萬畝地,城外跟這裡一樣,住着數不清的人。”一聽這話,八個酋長都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反應都是:這不可能。據他們所知,除了西邊很遠的大玄山,那裡有萬人大部落,沒聽說其他地方還有比飛鳥城更大的部落。這小子不是在吹牛吧?
“你從他們那裡除了交換獨輪車,還有什麼?”說着大酋長端起碗,對着葉飛問道:“你嚐嚐,他們可有這種酒麼?”說完自己喝了一口。
葉飛早就聞出來這碗裡的水,就是低度米酒,小米或者高粱釀的。味道不夠濃,也就十度,比自己帶來的果酒都不如。但爲了表示謙虛謹慎,還是端起碗,嚐了一口,然後一飲而盡,放下酒碗,對着大酋長回答道:“這酒的確不錯,比我喝過的大多數酒都好。”
這話讓幾位酋長長出了一口氣,但是葉飛隨後到話,又讓他們很難受。“不過跟我在天狼城喝過的,就要差一點。對了,小人這次還帶過來幾壇,有果味的果酒,還有跟大酋長這裡的酒差不多的白酒,如果幾位酋長大人願意給小人面子,小子就拿出來給酋長大人品嚐,如何?”
那還如何個屁,敢說比飛鳥城的酒好,那還不趕緊拿來,讓大家見識見識。於是葉飛和大蝦告個罪,退出茅屋,來到外邊,吩咐手下,取來兩壇酒,果酒白酒各一罈。又取出醃製的野菜、炒的鹽豆、風乾牛肉、果脯,還有幾包奶製品作爲下酒菜,一起送進茅屋。
當白酒罈子被敲開泥封,那飄散出來的白酒味,直接讓這些酋長們睜大了眼睛,張開大嘴,無不驚訝於這比自家酒不知好聞多少倍的酒香。趕緊每個人倒上一碗,第一口都被嗆得直咳嗽,一條熱線直入腹地,喝完都挑起大指,雷虎直接大吼一聲:“好酒!這他孃的才叫酒,再來一碗!”其他人也跟着叫好,連大酋長都嚷嚷着再來一碗,連身份都不顧了。
“空腹喝酒容易傷身,還是請各位酋長常常這些小菜,邊吃邊喝,這樣纔好品味。”葉飛把小菜都展開,擺在衆人面前。看着這琳琅滿目的小菜,除了奶皮等奶製品,其它自家也都有,可吃在嘴裡卻不是一個味,人家這個咋嫩麼好吃尼?
八位大佬,八個吃貨,風捲殘雲,沒到五分鐘,酒菜一掃而空。果酒在嘗過一口之後,被大酋長命人送個家眷品嚐,粗漢子還是白酒對口味。儘管葉飛拿來的只是三十多度的,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是高度酒了,好在酒少人多,每人喝了兩碗就見底了,後果還是挺嚴重。
當天所有飛鳥城的人,都看見大酋長摟着那個精神的小夥肩膀,嘴裡吐着酒氣,反反覆覆說着羅圈話,中心思想就一個,“老弟,這就是你家,想拿啥拿啥。”葉飛心說我倒是想拿,你這也沒啥讓小爺看得上眼的啊。把這位大爺交給酋長夫人,自己和大蝦被安排在中心大屋旁邊一個屋子裡,陪同過去的風牛說,大酋長讓他們今晚在這住一碗,明天還要繼續談。
葉飛倒是無所謂,在哪都能睡覺,這茅屋雖然比自己天狼城的土屋差一點,總比露天強。他也喝了點酒,看看大蝦興奮得都找不着北了,那三十二度白酒他也沒少喝,這會兒一頭紮在地上睡着了,夢裡還不忘吧唧嘴,回味無窮。
反思了一下,自己今天所有行爲沒有過格地方,言語也比較謹慎,給幾位酋長應該留下不錯印象。不過想到自己陳述天狼城的龐大,和物產之豐富而受歡迎,這些人明顯受到不小驚嚇,“但願這些人能識時務,等將來天王過來,少一點幺蛾子。不行,我得出去看看。”一轉身葉飛走出那茅屋,來到場院當中。
十幾個手下都已經被安排住處,不在北高臺上,應該是旁邊民居里。這更方便他們瞭解飛鳥城實情,這羣兄弟瞎白呼的水平都不低,估計能從居民嘴裡套出不少消息。
此時天已黑,因爲天熱,各家都在屋子外邊生活做飯。站在臺上,看着周邊一堆堆的火光,一道道炊煙升起,顯露出煙火人家的人間景觀。漫步城裡,街道彎路較多,有的地方還很狹窄,很明顯城內民居沒有多少規劃。
衛生狀況差強人意,看來是有人收拾的,大概也就是收拾後扔到城外,這裡人還不知道肥料的作用。一個石匠還在工作,用的工具跟天狼城類似,腳踩磨鑽,正在磨製石斧石刀,這是用來伐木的主要工具。
有家外邊晾曬着捕魚的網,藉着皎潔的月光,可以看見有女孩在網前縫補,梳着滿頭的細辮,手靈活地上下翻飛。這是個勤勞的小姑娘,若是在天狼國一定會生活得很不錯,在這裡,看看低矮的四棱茅屋,那就是個四面體草棚,蓋在一個地坑上邊,葉飛撇撇嘴,悄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