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茗大陸,紫堇武卒的名頭都叫的極響。武卒這個名號被叫起來也是有原因的。當年魔祖欲率座下弟子遠征百萬大山,當魔祖振臂一呼後,紫堇大軍中就有多達五成的官兵義無反顧的穿着戰袍隨魔祖出征。等趙赫發現不妙之時,他的軍營已經處處漏風了。聰明的趙赫隨即頒下王令,稱遣百萬武卒遠征妖族,纔算是暫時穩住了一場危機。不過隨魔祖遠征歸來後,魔祖座下魔帥們率性也是各執一師,竟就以武卒爲號在紫堇王國中漸漸的坐大了。
武卒雖然自成體系,但內部並不團結,反而因爲其內多是爭強鬥狠之輩,所以勢力十分雄厚卻沒有逐鹿天下的能力。武卒之所以稱爲卒,也是因爲魔祖懶得開宗立派,魔祖教徒不分良莠,但武卒中人也全部都是魔修。
武卒的勢力極強,他們從沒有明確地提出要替代趙家的說法,但武卒中魔修都有不錯的實力,他們的實際力量還是遠在紫堇王國的真正控制的軍隊部卒之上。
武卒一向不把國主趙赫放在眼裡,卻不知因爲什麼原因,一直在暗底裡支持着趙無咎。趙無咎雖然同樣不滿於武卒的特立獨行,但是他卻拋不開這一股極強大的力量。
只要這股力量肯支持黑石公,拿下紅月王國還真的不在話下。
一想到這裡黑石公就輕笑了一下。
沉吟了良久後,黑石公也狠下心來暗想道:“父親啊父親,國主啊國主,你怎可如此傷忠心臣子的心啊,這麼好的機會你都可以視若不見,那麼這件事還是由我來做吧。”
決心下定後,黑石公就在腦海裡繼續盤算着自己的籌碼。
定堇關已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了,只要時機一到,及時的改名更幟就可以了。紅月世家中方家、王家、李家已經全部聯絡妥當,這幾日只要再定下一些具體的事宜,他只需要親上八氣丹青門取得他們的同意,那就可以行動了。只要八氣丹青門同意接下了玄月門,他的佈置就萬無一失了。
過了一會兒,一名手腳粗壯的老者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對着黑石公俯耳說道:“公爺,趙布他趙真人已經到了。”
黑石公聞言頓時睜開雙目站起身來,揮手道:“快請。”
跪坐在他身前的嬌小的女子低首一福才緩緩的退了下去。
老者旋即高聲道:“黑石公有請趙真人。”
聲音剛落就看見有一個同樣是一身黑衣的青年人來到大堂中,此人也不打話只是上下打量了一會黑石公就笑着說道:“好,好,我家的麒麟兒終於長大了。”
黑石公舉步上前,對着這青年人一揖後才起聲說道:“孫兒見過叔祖公,這一次又要勞叔祖公辛苦了。”
趙布他拈着頜下一綹微須笑着說道:“無妨的,我勞累一些不當事,只是紅月王國的實力雄厚,玄月門更是強大無比,無咎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黑石公再次一揖起身,才揹着手一臉自信的笑着說道:“叔祖公說的是,孫兒一定會謹慎從事的。”
趙布他見黑石公仍是以前那個堅定而不自負自信而不驕矜的樣子,才欣慰的點頭問道:“要我怎麼做?”
黑石公揮手,就見一黑瘦青年上前拱手而立。
黑石公看着趙布他說:“這個人會帶叔祖公過去的,叔祖公要對付的是月行月老魔……”
二人密謀良久之後,趙布他纔對着黑石公點了點頭說道:“好,我這就去了結了月行再回來。”
趙布他轉身欲行,黑石公卻在後面叮囑道:“叔祖公你也要小心啊。”
趙布他身形微頓了一下,才哈哈大笑着閃身離去。
盤王調動妖識,助祖丹珠行功九轉後緩緩起身。
祖丹珠經盤王以“妖識轉元大法”行功多日,卻仍只是暫時護住了岌岌可危的元嬰。任是盤王用盡手段,她的元嬰恢復的還是很緩慢,而且祖丹珠還沒有絲毫恢復清醒的跡像,這一次要想全然恢復,最少也得好幾年功夫了。
盤王恨恨地看着紫紅月王城方向,正欲化形飛撲過去時,妖帥胡香香竟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擋住了盤王的去路。
妖帥的一雙狹長的雙目注視着盤王,她的雙眼中似有光芒溢出。
盤王不得不停下身來,恨恨的對妖帥說道:“妖帥你仍要阻我麼?”
胡香香盈盈一笑道:“算來算去的,看來還是免不了啊。也罷了,盤王要去就去吧。不過你可知道仇未必是仇,恩未必是恩,算不清,道不明,看來也是盤王你該當此劫啊。”
見盤王意似不信,妖帥又皺眉道:“盤王切記,萬事都要留下些餘地。”
盤王大笑着回道:“妖帥說的都那裡的話?留什麼餘地?想我盤王那裡有吃過這麼大的虧,不走一趟玄月門,我是不會罷休的。”
說完後,盤王妖識猛然一展,他的身形就向着百萬大山外電射而出。
碎星城就在眼前了,方立反而停下了腳步。
方雪與方片見方立不肯向前,也紛紛驚訝地回頭看着一直就落在兩人身後的方立。方雪走前兩步輕聲向方立問道:“立哥哥,我看你一路心事重重的,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方立臉上一絲痛苦一閃而過,略遲疑了一下,他才咬了咬牙說道:“方片少爺,方雪小姐,你們大概還不知道我的身世吧。其實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我就是原紅月破家的孫家之人,我的本名叫方立。”
見方雪一臉的不以爲然,方立才皺眉道:“定堇關叛國獻關的事情,我孫家也參與進來了,我………。”
聽了方立的話,方雪分明能感受到方立的痛苦。
方片與方雪也是到了此時才知道,一直幫着他們逃脫的方立竟然就是這些天來與自己等人作對的孫家的少主。
可是這些日子來,如果不是方立出手相助,他們是難以脫身的。方立竟然能做到爲了他們而叛家,這讓兩人心裡也一陣感動。兩人都真切的感受到了方立的難處。這樣的事換作是落在自己身上,自己又該怎麼做呢?
方片爲難的盯着方立問道:“立哥,那你準備怎麼做?”
方立苦笑着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一邊是自己的家,一邊是方家,我還能怎麼辦?到了這裡你們也安全了,我還是不去碎星城了吧,少爺、小姐你們自己保重吧。”
方立說完後,就轉身向遠處奔去。方雪正欲追過去,方片卻一把抓住了妹子,嘆了口氣後方片說道:“雪兒啊,別追了,先讓他自己一個人靜一下吧。”
二人呆呆的看着方立漸行漸遠。雖然兩人都很擔心,但也知道自己幫不了方立。
方立十分茫然,他已經算是叛家而出了,可是他還是做不到真正的絕情。孫家的人正在定堇關中,他們站在了方家的對立面上。如果本家與方家開戰了,自己應該站在那一面?不管自己站在那一面,他又怎麼能對往日親友下得了手?
大雨滂沱,一顆顆豆大的雨點不停的擊打在方立身上,不一會兒方立身上就溼透了,但他卻仍然毫無所覺的只顧深一腳下淺一腳地不辯方向的走着。
走了不知道多久,方立看到自己身前多了一個人。
這人似乎蔑視着世間一切,他雖然正看着方立,方立卻知道這人的心中,這人的眼中都沒有自己的存在。
方立心裡很迷茫,所以在他看來,性命都不是太重要的事情。在這種心境下,方立那裡會在意別人怎麼看自己?側身避讓着這個舉止怪異的人,方立準備再舉步向前,可是不管方立怎麼去避,這個舉止怪異的人卻仍然擋在自己身前,擋住了所有的去路。
如此三番之後,方立明白這人的目的就是自己。
方立不得不停下腳步,一拱手對擋住自己路的人說道:“前輩,不知你擋住晚輩卻是爲何?”
摩根,卡納是專門爲了方立而來的。
他已經佈下了不少棋子了。
其中手持“太真劍”的王權是爲了祖延真人。
而眼前這個小子就是爲天劍老人投下的餌料。
只要能引來天劍老人,憑着肖嚴真人與明悟真人的交情和肖嚴真人的個性,肖嚴真人也一定會跟着過來。
看到方立竟然毫不畏懼的與自己對視起來,彷彿這天下竟沒有他要回避的東西,摩根.卡納滿意的點了點頭。
只衝着這一點,就說明方立的膽量要遠在方天之上。
不用自己費力氣,方立身上已經有了那麼一股不懼一切的執念,有了一意在我一心在劍的器量。
“看來在王權那裡輸掉了得,在這裡也找補回來了。”
摩根.卡納心裡雖然有點小驚喜,卻仍是擋在方立面前。方立見這位前輩即不答話也不讓開,他就仍擡步直向前行去,方立明知道身前這位是高手,他卻還是不懼不避的就迎面走去。
方立心裡橫亙着的是一座山。
可即使是負着一座山,他也要執着的向前。
親友不能兩全,方立又何惜此無用之身?
走了幾步後,方立就越發詫異了。
摩根.卡納始終站在他的前方,只不過此人腳不動身不移,他卻如同天際的星,雖然就在自己的眼前,卻永遠無法觸及到。
方立不知不覺的就繼續向前行了足足一日。
終於到了雨收雲歇的時候,方立擡頭看了看天,當發現天氣不再惡劣時,方立就也不管地下的溼泥會不會髒了自己的衣物,就席地坐下,然後他就掏出乾糧踞地而食,竟似是已經忘記了自己前面還站着這麼一個神秘而強大的人。
摩根.卡納哈哈大笑着指着方立問道:“你這個傻小子知道我是誰麼?”
方立一邊吃着乾糧,一邊毫不在意的答道:“不知道。”
摩根.卡納繼續說道:“可我知道你是誰,你是方立,也是孫立,在孫家破家叛國之後,你就藏身在方家之中。”
“我還知道,孫家與方家眼看着就要鬥將起來了,這裡面一個是你的本家,一個是收留過你的,與你有恩的方家,那麼你準備怎麼去做呢?”
方立雖然吃着乾糧,他的心內卻正在爲此苦惱不已。
聽到摩根.卡納這麼一問時,他卻隨口答道:“我啊,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啊。”
摩根.卡納大喝了一聲道:“好!”
喝完之後,摩根.卡納隨手攜起方立直向遠處騰空飛去,疾飛了一個時辰,摩根.卡納就找到了一個山洞,他隨手就將方立丟將了進去。摩根.卡納看似隨手的一丟,卻不簡單,他不知道何時,竟封住了方立的全身血脈與靈氣。他把方立這麼一扔下去,動彈不得的方立就被撞得了個暈天黑地的。
等方立回過神來時,才發現洞口一暗,這座山洞的洞口竟被這位前輩用一塊巨石給封住了。
方立雖然有心事,可被人這麼整,他也不由惱恨不已,“這位前輩忒也奇怪了,難道想要把自己困在山洞中麼?”
生氣歸生氣,方立竟也不打話的就伸掌向着封住了洞口的巨石上用力擊去。
“砰……”
一掌擊巨石,登時巨石上就透出了一股劍芒,直穿入到了方立的手掌心中。這一道劍芒力道怪異,甫一透掌心而入,就猶如毒蛇一般,直扎入到了骨髓深處,其潛勁更是直透心底,刺得方立心裡絞痛。
方立手上一痛,心裡也是一痛,忍不住他就怪叫了一聲:“好痛啊。”
這是一種從沒有感覺到過,從沒有經歷過的痛。
這種痛直達心底,不過這種痛一停下來,方立就發覺到,自己心裡的那種苦痛掙扎好像也輕了一些一樣。
這個發現讓方立又是一掌,全力擊在巨石上。
方立一掌緊似一掌地擊打在巨石上,不知不覺間他就忘記了一切。方立雖然看上去話不多,但他同樣是一個心中不可有一絲兒雜事的人。也只有一念通達,纔是他方立。也許有的人是宰相肚裡能撐船,大肚能容容天下之事,萬物於心而不亂,但方立卻是個此心可共日月昭的人,心裡唯有一念不起,一塵不染纔是他的本來面目。
這些年的隱入方家已經讓他的心早已經不堪重負,他雖只透漏給方天一人知曉,卻也是在心中打開了一扇小窗透出了一絲光,然而他的心是要完全敞在天地之間,要能透明地一塵不沾,片影不留他方能自在,他正是這樣的人啊。
劍芒如削骨鋼刀,又如同斬靈之劍,隨着方立不斷的拍打巨石,劍芒不斷的在他體內凝聚,而《青木訣》與《伏虎勁》兩種功法之間的隔膜也劍芒的斬擊下,正在消失着,方立卻猶自不知,只是一掌掌地擊打着巨石,只是任憑着這劍芒不停透過手心直斬在心尖上。
一道道劍芒在方立體內環繞旋轉,它們就如同一把把剔骨刀一樣,一寸寸地颳着方立的骨肉靈氣,方立的骨肉靈氣被這些劍芒一一剔過之後,他感覺到自己心裡的負擔卻也被剔去不少。
方立是寧可身上壓着萬重山,也不願心中有一粒沙子的個性。
當發現劍芒能削去自己心裡的苦痛後,方立那裡還有心旁顧,他一時忘記了一切,擊打在巨石上的手掌也變的越發有力,越發迅速了。
那怕是身碎,那怕是家毀,那怕是生命終止,也要保證心的清明。
方立要擊去孫家被毀時的恨,
方立要擊去進入方家學習時的孤,
方立要擊去孫、方爭鬥漸起之際心中的猶豫不決,
方立要擊去凡俗萬物;
方立要做到的是心不生塵;
方立要做到的是心無旁騖;
方立要做到的是心清如水;
經過了這些年以來,方立的一直清明無比的心裡已經堆滿了太多的雜念,這才讓他一時找不到自己方向,讓他在每一次走上了正確的路時,都反而會有一些猶豫不決起來。
明白髮生這一切的原因後,方立就開始享受起痛苦來。通過一道道劍芒,方立拷問着自己,這顆心那裡還是自己的本心啊。這樣的心,那裡還是自己能受得住,看得上的啊。
痛啊,敞快啊,在一座深洞裡,方立對着一塊巨石飛快的揮動着手掌,他要擊找開心中的一切桎梏,還他的心一個自在,一片清靜。
山洞外的摩根.卡納仍自點頭嘆道:“好小子倒不枉我送你一場造化。”
方立一直都際遇不凡,其實緣由全在於他是一個心性通達的人,是一位一念即生而忘我,一念不生唯真我的真正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