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蘭心下慶幸的同時,對這個陰冷的斯文男人更加的懼怕了。
那斯文男人看着一衆已經驚呆的男人們說了一句什麼,公孫蘭完全聽不懂的話。只見那羣男人相互對望了一眼,猶豫片刻,才連連點頭。
他走回到火腿旁邊,拽了半隻兔子。放在鼻端嗅了嗅。那兔子肥得很,不用細看,公孫蘭也知道,這兔子定然好吃極了!瞧皮外頭那焦色,烤的火候正好,兔子體內的油脂都被烤出來,浸潤進肉裡,定然是肥美又鮮香。
沒了那人威脅,公孫蘭覺得自己的肚子餓的更厲害了。土休亞才。
那斯文男人拿着半隻兔子,竟轉過身,一步一步向她走了過來。
公孫蘭心中怕他,不禁後退了一步,那男人停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伸手將半隻兔子向她遞過來,陰冷的目光在這夜色火光之中,顯得更爲沉寂冰冷。冰涼的嗓音甚至讓人忍不住想要打個寒戰,“吃吧,日後,沒有人再敢如此對你。只要你老老實實呆着,我保證你能平平安安。”
公孫蘭嚥了口口水,嘴脣動了動,她心裡有很多不解,很多疑惑,可她什麼都問不出來,她知道,問了也不會有答案。
低頭看着擺在自己面前的半隻兔子,太香了。離她雖然還有一臂的距離,可這香味好似已經鑽入她的鼻子,鑽入她的肚子,饞得她肚子裡嘰裡咕嚕的亂叫。
她猛的伸手,劈手從那男人手中奪過兔肉來。
男人輕笑了笑,笑容也和他的人一樣的冰冷。他什麼都沒說,只淡淡看了公孫蘭一眼,便轉身又向火堆旁走去。
公孫蘭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默默想到。也許他只人是冷冷的,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壞?起碼,他剛纔不是救了自己麼?若是他不出手,自己一定不會苟活在世!
公孫蘭想着,低頭狠狠咬了一大口兔肉。香!太香了!她這輩子似乎都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肉!不就是一隻肥碩的野兔麼?怎麼能好吃道這種程度?比她在將軍府吃過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美味。
她餓了太久了,半隻兔子,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她塞進了肚子裡,她舔乾淨自己的手指,轉過頭,想要對那個斯文的男人笑一下的時候,突然發現那種暈暈騰騰的感覺又來了。她的眼皮變得沉重,渾身都變得沉重起來。公孫蘭只想破口大罵,自己真是瞎了眼了。怎麼會覺得那個男人不是那麼壞?那就是個小人!他究竟是什麼時候在兔肉上下了藥了?
公孫蘭還沒想出結果來,人就已經仰面倒在草地上。
“還是這般昏迷着,帶在路上方便些。”斯文男人用“方言”與同伴說道。
同伴們還震驚於剛纔他的身手,以及他生生打死自己人也可以這麼眼都不多眨一下的平靜,衆人面上都有些恭維畏縮之意。
他咧嘴笑了笑,“你們也覺得麼?”
衆人連連點頭,只有一人小聲問道:“那還專門救醒她做什麼?”
斯文男人的視線立即落在說話人的身上,點頭道:“這問題問得好。若是不救醒她,餓了這麼幾日,餓死又該如何是好?手腳綁了那麼長時間,氣血不通,壞死如何是好?大皇子命我們帶回去的,可是全乎的公孫小娘子,若是不能完成,大皇子豈不要怪罪下來?”
“是,是……”衆人連忙應道。
“你們都給我記清楚了,這一路上,誰人倘若是再惦記她,讓我不能好好完成大皇子的交代,下場……”
“知道知道,記清楚了。”
斯文男人垂眸笑了笑,擡手指了指遠處的草叢,“哦,他是怎麼死的?”
“擄走公孫小娘子時,被她的暗衛殺死!”衆人異口同聲。
斯文男人笑的十分開懷,淨白的臉映着火光,翻出淡淡的紅光。
夜深,月亮都躲進雲層之中,不敢露面。
沈昕娘看了看漏壺,擡眼道:“陰時陰刻,可以測算了。”
坐在她對面的紫陽真人和黃帥印立即轉動七十二龍盤,口中不斷念叨着什麼,七十二龍盤轉了一圈又一圈,緩緩停下後,那指明方向的勺子仍舊在左搖右晃。三人目不轉睛的看着那勺子,勺子的晃動漸漸變小,卻是一直沒有完全停下來。
紫陽真人搖了搖頭,“娘子要不要再試試?”
沈昕娘搖頭,“我不精於測算,我算不出……”
紫陽真人抿口不語,黃帥印也一臉沉重。
“連她在那個方向都判斷不出麼?如今毫無線索,哪怕是知道她究竟是被劫去了哪裡,也都能有個大致的猜測啊?”沈昕娘垂眸說道。
紫陽真人擡手摸了摸下巴上花白的鬍子,像是在認真思索着什麼。
黃帥印猛的一拍腦門兒道:“我想起來了!”
另外兩人立即瞪眼看向他。
黃帥印道:“可以讓公孫將軍說出她的生辰八字來,如此,不是就能算出來了麼?用七十二龍盤,加之生辰八字,不說能夠算的很精準,大致的方位,總是能判斷的吧?”
紫陽真人轉過臉去,沒有理會這徒弟。
沈昕娘卻是輕嘆了一聲,“公孫將軍只信得過紫陽真人的醫術,並不相信道法,更不相信命數風水。”
黃帥印緊皺着眉頭,“我們不行,不能取得他的信任。可沈娘子你不同啊,你釀製的藥酒,治好了他的舊疾,那可是我師父都束手無策的頑疾呀,更讓他能夠有子嗣,對他來說,如再生之德,他不信我們,還能不信娘子麼?”
沈昕娘瞪眼。
紫陽真人猛的伸手拍打黃帥印,“嘴上就沒有個把門兒的!”
黃帥印撓了撓頭,這纔想起來師父說過,這件事不要宣之於口,免得人家尷尬。
沈昕娘搖了搖頭,“此事不提了,都不是外人,心裡知道也就罷了。因爲公孫小娘子是離開王府之後不見了,公孫將軍如今正惱恨於我,若是我去問公孫娘子的生辰八字,只怕他不會給的。”
黃帥印啊了一聲,也沒了下文。
“或許可以讓四娘問問,再從四娘那裡知道?”沈昕娘喃喃道,“可如此一來,只怕要耽誤更多的時間了。”
紫陽真人忽而拍了下矮几,將黃帥印嚇了一跳。
這師徒兩人有時候還真的挺像,就比如這一驚一乍。
紫陽真人擡眼看着沈昕娘,眼眸之中亮亮的,像是想到了什麼好辦法,“娘子不是會六駁之術麼?”
“我試過了……”
沈昕娘話沒說完,就被紫陽真人打斷,“換種法子,娘子不要想自己要知道公孫娘子在哪兒,關心則亂,算不準是必然。心靜,不被外物所擾,方能出真知。娘子爲我測算!”
沈昕娘皺了皺眉頭,“道長請細說?”
紫陽真人從懷中摸出三枚銅錢來,“我向娘子求問一人,此人和娘子並無關係,求問她如今身在何處,去往何方,是否安好?”
說完,三枚銅錢根本沒有讓沈昕娘碰,連仍了六次。
沈昕娘目不轉睛的看着六次銅錢被扔下的情形,她緊皺着眉頭,細想着。
紫陽真人輕緩平靜的說道:“是貧道想要求問的人,同娘子無關,娘子不要被自己的心緒所擾。平心,靜氣。”
沈昕娘閉目,微微調整自己的呼吸,更細想着適才,銅錢在矮几之上擲出的形狀。
忽而遠遠的傳來一陣嬰孩啼哭的聲音。
夜裡很靜,黃帥印不防備,猛的一驚,打了個寒戰,向外看去。
紫陽真人沒有動,只是默默盯着沈昕娘。
一向最是關心兒子,最疼愛兒子的沈昕娘,這次竟然也坐着沒有動,甚至好似根本沒有聽到孩子啼哭的聲音一般,對突如其來的聲音毫無反應,仍舊閉目專注的想着適才的卦象。她紅潤的嘴脣,不斷動着,雖未有聲音吐出,卻像是在口算着什麼。
忽而她潤澤的脣停了下來,她緩緩睜開眼睛,“西北方。”
紫陽真人和黃帥印都瞪眼看着她。
“異邦之人,如今尚安好,不過前途坎坷,有性命之憂。”沈昕娘一句一句說道,“這就是道長所求之人,如今情況。”
紫陽真人連連點頭,“沈娘子能摒除雜念,專心致志心無旁騖,實在難得!”
沈昕娘這時候才猛地擡眼,向門外看去,“是離兒的哭聲!”
她立時起身,向耳房奔去。
“小世子的哭聲這麼大,她竟然沒聽見啊?我就從沒見過比小世子還能哭的小孩兒!這嗓門兒!能趕上開道的銅鑼了!”黃帥印撓頭說道。
紫陽真人橫他一眼,“這叫元氣足!氣勢高!將來必不同凡響!你懂什麼?沈娘子若非如此專注,心無旁騖,能測知如此麼?”
黃帥印哦了一聲,連連點頭,擡眼看向耳房方向,瞧見耳房外頭那個熟悉的窈窕身影,他不禁眼睛都長在了耳房,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站起,擡腳就要向門外走去。
紫陽真人擡手摁住他,“西北……西北?異邦?公孫娘子難道是被突厥人給劫走了?”
黃帥印被師父摁住的一時功夫,那窈窕的身影便已經邁入耳房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