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憂從自己院落出來時,迎面碰見兩眼蒙布,絲毫不影響走路的良子房。
年輕白衣不止一次懷疑,矇眼男子是不是沒瞎,單純覺得用塊步矇眼好看。若真是如此,那日在陵城林府的晚上,也許只是一心想要殺自己,從未有過奪氣運,治眼睛這個說法。
畢竟氣運能助登天,卻從未聽說過能醫病的。
吳憂本想喊良子房一同去集市逛逛,誰曾想這個愛劍如命的男子只是簡單拒絕,朝鶴周天的房屋走去,嘴上嚷嚷一定要讓鶴周天多出幾劍,討幾處傷來吃吃,否則定是負了此行。
年輕白衣扯扯嘴角,意料之中。
往東邊看去,若是有一日太陽從西邊出來,是不是良子房就不喜歡練劍。
隨後一路飄香,待走近曲小蓮的院落時,又瞧見兩個孩童正在草坪交談,與曲小蓮打趣一番,也是不準備饒了兩個孩童的風月,與青衣姑娘很有默契的對視一眼,兩個都悄然退出院落。
“少爺,憶楠剛剛好像注意到你了。”在去分家府大門的路上,曲小蓮朝身旁的吳憂問道。
年輕白衣淡淡一笑道:“跟在身旁那麼多年,應該有這種靈敏的,別看憶楠這個孩子平日呆呆的,其實心思也多,大智若愚,曲姐姐應該知道什麼意思的。”
曲小蓮捂嘴輕笑道:“少爺,這是在誇讚自己?”
“我啊,可不聰明,只是大勢所趨,迫不得已罷了。”吳憂搖搖頭,正經道。
曲小蓮晃了恍神,下意識說:“少爺別這麼說,跟少爺接觸的人,哪個不稱讚少爺聰明的。”
年輕白衣啞然失笑道:“曲姐姐,他們不把我罵的狗血淋頭就不錯了,還指望他們誇我呢。”
曲小蓮努努嘴,邊走邊看向天,輕聲道:“那少爺就甘願當個禍害?”
“洛瑾那個丫頭不是總說禍害遺千年。”年輕白衣不以爲然回答,隨後又是一嘆,“活上千年有什麼好的,我只有三點一線的目光,珍惜眼前人便好。”
曲小蓮聞言,朝天呼出一口輕氣。
待一白一青兩人到達分家府門前時,吳長林與林熙月早已等候多時,只是見兩人臉色都不變,吳憂想都沒想就知道,肯定這兩個女子又在拌嘴,又看林熙月肉眼可見的怒氣憋屈,肯定是輸了不少。
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年輕白衣看向眼前三個姑娘,不由感嘆一聲,有時身邊女子太多也不是什麼好事情。
分家家府離集市不遠,四人毫不遮攔走在大街上,自然是吸引不少目光,不用有眼力見兒的,當看吳長林就可知道其餘三人身份,武夫們不由自主停下腳步,多看上兩眼。
吳長林還好,本身就是被自己爹爹嬌寵一生,旱天城裡的金枝玉葉,算是見識過大世面的。
吳憂和曲小蓮更不用說,本家的節日向來奢華無比,全城捧場,還有斷指山一行的萬人開道,更是心如止水。
只有從小就在陵城長大的林熙月一時沒了神,精緻的臉蛋微紅,只敢低眉行走。
吳長林在前面領路,嘰嘰喳喳的,東指一座酒樓,西指一處小鋪,旱天城中什麼趣事,好像她都知道。
四人沒有着急去集市選琴,在一旁古玩胭脂等地逗留,吳憂出手闊綽,但也沒忘吳長林說的砍價。
別看出身名門貴族,吳長林殺起價錢來,沒臉沒皮的,原本一兩銀子的胭脂,硬是被她砍成半兩,惹得店主一整牙疼,不由多打量眼前這個衣着華麗的姑娘。
四人在集市閒逛一會,又來到一家茶樓裡,按照吳長林說的,時過晌午,太陽正是毒辣,反正集市時間長,等太陽晚一些再去也不遲。
四月未至清明,明前茶正值茶味最佳時期。
清明前的茶,受蟲害侵擾少,芽葉細嫩,色翠香幽,味醇形美,是茶中佳品。四月初光暖風偏涼,茶葉生長緩慢,故而有“明前茶,貴如金”之說。
“這家茶樓裡,就有明前茶,憂哥哥要破費了。”
吳長林說完就走近茶樓,似乎與店家小二很熟,一進門就有小二領着吳長林朝二樓走去,吳憂等人面面相覷,隨後才先後進入茶樓。
吳長林選的位置極好,放眼望去,視野極佳,旱天大江,江水滔滔,水氣升騰,霧氣繚繞。
吳家姑娘沖茶的手藝是被吳憂當面誇讚過得,手法玄妙,舉手投足都是大家優雅,賞心悅目。
吳家少爺一陣失神,若是在旱天大江上橫立一望江亭,潮水洶涌,只有吳長林一人在涼亭中沖茶,是何等壯觀唯美場面。
三人耐心等候,不一會便是茶香陣陣,吳長林手捧第一杯茶,放在年輕白衣身前,隨後倒滿三杯,先自己,後曲小蓮和林熙月。
聞茶杯淡淡茶香,吳長林一本正經道:“尋常茶葉應當用大火烹煮,明前茶恰恰相反,要用暖和輕煮,很是嬌貴,味道也與衆不同,有些好茶是先苦後回甘,明前茶是一路苦楚,好像是解親愁。”
吳家少爺抿上一口,平靜道:“嘗苦思甜。”
吳長林嘻嘻道:“憂哥哥真聰明。”
林熙月出自儒家,對茶道瞭解應該是最多的,自幼跟在林卓汛身後品茶,早就聽聞明前茶的名聲,可惜此茶在涼州頗爲難得,今日品上一口,下意識念道:“江前煮春雪,淡香生古瓷。瓷音傳午陽,芳氣滿樓堂。”
黃裙姑娘眨眨眼,朝年輕白衣一臉期待的問道:“怎麼樣,吳少爺這首詩好不好?”
曲小蓮閃過淡淡微笑,將目光放在窗外的大江景色。
吳家少爺放下茶杯,笑道:“一直都在聽林伯伯說熙月文采好,今日一見當真才學八斗。我一向對茶對詩不感冒,不過今日你這首,倒真是不錯。”
林熙月耳根紅透,杏眉彎彎,輕聲道:“吳少爺喜歡便好。”
茶樓樓頂似乎又來了貴客,幾對年輕公子小姐,皆是身着錦衣綢緞,一個比一個神情倨傲,其中爲首一氣勢外露的公子哥一見到吳長林,臉色一變,又瞧見身旁的年輕白衣,更是一緊,朝周圍人招呼一聲,在離吳憂等人不遠處落下腳。
“來者不善。”曲小蓮收回美眸,對吳憂淡淡說道。
年輕白衣一笑置之,吳長林皺眉小聲道:“這人是劉家本家人,功夫不錯,就是囂張跋扈,平日目中無人的,自以爲天下無敵,討厭得緊。”
吳家少爺聽聞淡淡一笑,全然不放在心上,沒有壓低嗓門,眯眼笑道:“劉家本家,是何輩分?”
吳長林怎會不知吳憂意思,低眉一笑,極有靈氣的配合道:“不大不大,不過是偏房生的次子。”
兩人一唱一和,全然不把先前上樓的大家子弟放在眼裡,惹來一陣仇視目光。
那劉家後人本就與吳家有血仇,心高氣傲,吳憂十年傻子少爺不是白叫的,雖說現在風評有變,但他天賦之高,自覺不輸給吳憂,一拍桌子,朝年輕白衣嚷道:“吳少爺,可敢跟我出去練上一練?”
此話一出,全場傻眼。
唯有吳長林一人,捧腹大笑,前俯後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