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太子拉着系劍婢女下山。
身後五百精兵跟隨。
浩浩蕩蕩。
一行人直衝龍虎山門前的“嗣漢天師府”牌匾。
山崩地裂。
妖豔的紅衣飄蕩在道門清淨地府前,周圍山道滿是被恢宏氣勢吸引過來的道士。
太子殿下環顧四周。
臨溪聳立,古鎮小街東西橫穿,面闊五間,約二百平方米,高達二丈有一,十幾根大木柱,六扇三開大門,中門正上方懸“嗣漢天師府”直匾一塊,金光奪目。前正中兩柱掛有黑底金字抱柱對聯,上聯“麒麟殿上神仙客”,下聯“龍虎山中宰相家”,東側置大鼓一面,名曰:“通報鼓”。
門前東西牆建有石刻“道尊”,“德貴”二坊。
建築雄偉,氣勢不凡。
想起數年自己第一次帶兵上山,龍虎山哪有此等氣派和仙家氣質。
玄承熙冷笑一聲。
看來這幾年油水沒少撈啊。
雙手插腰朝府內陰沉大喊:“姓三的,趕緊給本宮出來,不然今日定要將這金字招牌朝下,掛上大玄二字不可!”
這幫龍虎道士臉色一白,忌憚看向赤袍男子身後的數百精兵,又面露疑惑,你看我我看你,互相詢問,山上什麼時候冒出有姓三的道士了?
呆在太子殿下身旁的侍女很是難爲情,臉頰微紅,輕聲提醒道:“三小道士不姓三。”
玄承熙恍然道:“姓三小的,趕緊給本宮滾出來!”
齊雨恨不得挖地三尺躲起來,漲紅着臉咬牙道:“也不姓三小!”
赤袍太子納悶問道:“那他姓什麼?”
齊雨微微一愣,本就熟透的臉蛋滾燙異常,呆在山上三年,好像真的不曾聽人提起三小真人的姓氏。
玄承熙壞笑一聲道:“不知道吧?要不給本宮撒個嬌,本宮滿意就告訴你。”
迴應太子殿下是侍女的大白眼,隨即也是反應過來,玄承熙自打開頭就是想討自己笑話!
宣夷公主寒意不斷,瞪眼咬牙道:“遲早一劍刺死你!”
太子殿下側過腦袋,調皮笑道:“我等着。”
龍虎山上道士聽到三小兩字也就全都明白過來,個個面露難色,只因三小道士的輩分在龍虎山上是比天高,尋常天師級別道士都不能輕易喊動,何況他們這等掛名道士。
三小真人是被上一代龍虎掌門帶上山,收爲座下親傳弟子,與現任掌門以師兄弟相稱。
是山上爲數不多見識過龍虎山興衰之人。
龍虎山天師府九道九宮的正派天師們見了都需畢恭畢敬尊稱一句三小師叔,像他們這些輩分小的,雖然是同歲,更要再往上加一輩,喊一上三小太師叔。
所幸三小師叔平日素少下山,大多都在觀星臺上感悟天地造化,以氣修行,二十餘載如一日,有道士有幸誤打誤撞闖入觀星臺,回去都說三小太師叔脾氣極好,道行如深淵,風趣的很。
再說就算真能喊的動,三小真人平日神龍不見首尾,閒散修行,就算是觀星臺來返也要一二時辰,如何能短時間找到。
玄承熙的威名可是如雷灌頂,說一不二的主子。
現在觀其氣勢洶洶,當真能耐着住性子等住?
齊雨也是怕玄承熙做事不過腦子,在旁道:“我帶你去觀星臺,三小道士估計在那。”
玄承熙冷笑一聲:“他面子倒是大的很,要讓本宮移步見他。”
太子殿下微微擡首,身後五百精兵同時發出雷霆之聲,威震天地間,山谷迴響不斷。
道士們心驚膽戰,膽子小的被精兵怒喝嚇的雙腿打顫,險些腳軟滑下山去。
龍虎門府前,五百精兵持弩搭弓,劍拔弩張。
天師府門後,一頭脖子掛木劍的毛驢淡定從衆人面前路過,上面還躺個道士。
道士生的很年輕,身子靠在驢子背上,雙腿耷拉在驢身兩側,書本朝天仰觀。
見到此人,玄承熙臉色閃動,笑喊道:“騎毛驢的!給本宮滾過來!”
毛驢上的年輕男子疑惑一聲,無神眼珠瞥向外頭,見到明晃晃的五百箭頭,大驚失色,險些一屁股從驢子上摔下。
將手中藏書隨便灑在驢子口袋上,理了理衣裳角,趕緊出府行禮,笑容滿面:“太子殿下光臨,有失遠迎啊。”
玄承熙冷笑道:“三小那神棍呢?本宮上山三日怎麼不見他人影。”
騎毛驢的道士嘴巴微微張開,故作驚訝道:“三小師叔沒去拜見殿下嗎,那當真是師叔的失禮了。”
太子殿下譏笑道:“別給本宮裝蒜,如實招來,不然定把你毛驢上那把木劍給折了。”
騎毛驢的道士略顯爲難,看一眼那柄對自己有不同意義的木劍,掐指一算,哭喪着道:“太子殿下這說的是什麼話,木劍事小,太子的事纔是大。想在這個點三小師叔定是蹲在觀星臺觀天運。若是殿下不嫌棄,小道這就給殿下喊他去。”
玄承熙陰沉道:“直接把他喊到山腰菜田去,本宮要當他面將他紅薯給踩稀巴爛。”
年輕道士眼睛一亮,興奮問道:“殿下這是又技癢了?”
太子殿下笑而不語,擺手喚他離開。
年輕道士轉身離去,剛到毛驢身前,玄承熙又將他喊住。
“小道士,當真要等到木劍腐敗,才肯下山?”玄承熙平淡問。
年輕道士翻身上驢,笑着搖頭道:“機關巧術還未研究透徹,不能下山。”
太子殿下又問道:“當真要等山下紅顏老去,陰陽兩隔,或白髮見白髮,到那時夕陽黃昏,又有何用?”
精通遁甲之術的道士坐在毛驢上,黑髮隨風飄蕩,他卻八分不動,觀一眼山下位置,笑着離開。 шωш★ ттκan★ Сo
太子殿下轉身繼續朝山下走去,五百精兵收弩跟隨。
道士們鬆了口氣。
龍虎山門離田地不遠。
坐在田地旁的椅子上,玄承熙環山觀景,將站在一旁的齊雨拉在身旁,笑問:“知道爲什麼父皇當時重道抑佛,本宮要親自提刀上山嗎?”
齊雨板着臉道:“與我何干。”
玄承熙自顧自道:“相比佛教禿驢們,還是喜歡道。修什麼來生來世,要修就修今生今世,來世之人還是眼前人嗎?”
話音剛落,玄承熙靠在齊雨肩膀上,在後者要掙脫開時,伸手將她摁住。
“本宮困了,靠一會。”玄承熙閉上雙眼,平靜道。
齊雨陰沉道:“困了不會回房睡?”
玄承熙似笑非笑:“回房睡不踏實。”
齊雨哼哼道:“五百人守着你,還會不踏實?”
玄承熙閉眼道:“齊雨,好歹是做過公主的人,說這話,豈不是掉價?”
齊雨低頭看向面容柔美的太子殿下,不知爲何突然想起兩人第一次相見場面。
國破山河,三千白綾。
在自己也即將跟隨母妃上路時,渾身泡血的他出現在自己面前,一刀斬斷白綾,拉着她離開烽火狼煙之地。
她恨他,他知道,所以二話不說帶她上龍虎學劍。
他喜歡她,她不知道,所以她在山上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練劍。
齊雨上脣咬下脣,皺眉道:“玄承熙,你是在向我訴苦嗎?”
玄承熙輕笑道:“只是想討個安慰。”
腰間繫劍的亡國公主譏笑道:“我這可沒有安慰,只有長劍,一劍能刺死你的長劍。”
玄承熙嗯一聲:“死在你手上,值了。”
亡國公主點點頭,聞着太子身上獨特香味,喃喃道:“記好了,你的命只能我來取。在此之前,好好活着。”
太子殿下緩緩睜眼,看向一片紅薯地,笑道:“大草山上的五百鐵騎,可不是誰都能吃得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