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過在白色木柵欄和常青樹之間延伸的馬路,午後的街區寂靜得彷彿空無一人,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那些喧鬧的孩
子此刻大概正在家裡,情願或不情願地蜷縮在自己的小牀上午休。我想起自己小時候,那個時候媽媽沒有時間在乎我是
否午休,更不要說父親,在天徹底黑透之前我見不到他天亮之前他就已經出去工作了後來他癱瘓了,躺在牀上
,而我已經在外面起早貪黑,沒有時間回到家裡睡一下,哪怕只是這麼想,也好像犯罪一樣。
是龍爺對十七歲的我說:「中午沒有事就去睡一下,精神會好。」
只是那樣簡單的一句話而已。
他幫過很多人,不只是我。也不是因爲是我,他纔會伸出援手。
但我仍然愛他,甚至勝過愛我的父親。
「龍爺」我試着叫了他一聲。
他把手指放在脣邊,輕輕地噓了一聲。「別這麼叫我。」
我沉默下來。他的步子很大,儘管已經年屆四十,他仍然一如我初次見到他時的那樣,挺拔、強健,在他面前,我似乎
永遠像個小孩。
「湯米,」他叫我,「你覺得這裡適合我麼?」
我不知所措。這裡?我環顧街區,整齊的庭院,一塵不染的街道,滿是青草、鮮花、樹木,歡笑和平凡瑣事。
「我不知道。」
他微微一笑,「是啊,我也不知道。」
那是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三天之後我回到倫敦,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這段經歷。
在斯塔布雷德老律師的幫助下,我把時間花在西點店的開業上。用溫暖的鵝黃色和櫻桃紅裝修店面,用素雅的淡紫色做
包裝。店面穩定下來花了我大半年的時間,我終於贏得了一些穩定的客戶,一個在附近做秘書工作的女孩子喜歡我做的
巧克力蛋糕,她不怕發胖,每週都會來一兩次,還向我詢問家庭做蘋果派的方法。她有褐色的捲髮和同樣顏色的眼睛,
臉頰上有一點雀斑,但她顯得一點都不在意這些,不像有些女人,把斑點當作奇恥大辱。
丹尼爾最終還是來我店裡坐了坐,雖然他努力減肥,並且戒掉了一些零食,但他的女朋友也不介意偶爾嘗一嘗我做的甜
甜圈。那女孩看起來聰明敏銳,梳和男人一樣短的頭髮。丹尼爾告訴我她叫奇蒂拉,我很難找到機會問他這是不是他曾
經提起的UNIX姑娘。
他們總是粘在一起。
安吉利娜是在第二年的春天再次成爲新娘的。她的丈夫是格雷森警探,毫無疑問。婚禮之後她才告訴我這個消息,她看
起來有些忐忑,似乎怕我生氣,無論是關於她的丈夫還是關於她沒有邀請我參加她的婚禮,看起來我都有資格生氣。我
確實有點生氣,卻知道她做的並沒有錯,我有什麼資格責怪她呢?
她走的時候帶走了一個漂亮的栗子蛋糕,我很喜歡撒在上面的彩色糖粒,看起來讓人心情愉快。
希望她過得愉快。
後來我再次去了美國,是在兩年之後。房子裡搬進了一對年輕夫妻,帶着兩個金髮碧眼的雙胞胎女孩。原本掛吊牀的地
方被改造成鞦韆架,我去的時候那對女孩正嘻嘻哈哈的趴在鞦韆上,她們的母親輕輕推着,笑意盎然。我不認識他們,
而他們也絲毫沒有注意到站在對街的陌生人。
然後我就離開了。
從那以後,我再沒聽說過關於他們的任何消息,無論是洛伽諾唐克斯,還是龍爺。
都沒有。
我不知道他們的結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