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前將軍張季用手一指前方。
啪啪幾聲,從來沒有配合過的士卒,前後不一的拽動了手中的繩索。有些本就因爲時間太久而不結實的繩索,被拽斷了,連帶着用力的士卒向後翻到,跌坐在地。
三塊石頭飛上了天空,但,剛飛離城頭不遠,就象是被射中了的天鵝一樣,無力的停在空中,然後一頭向下栽去。噗噗噗先後砸在了壕溝裡的泥土裡,變成了填塞壕溝的三塊石頭,嘲弄似的醒目的躺在一堆泥土裡。
負責投石機的小帥,連踢帶罵的把拽斷繩索跌倒在地的士卒叫起來,雖然石塊沒投遠並不能怪這些士卒,但事情總的有需要一些替罪羊,小帥是不願意做這個替罪羊的。他急忙的又親自帶人下城牆去庫房尋找新繩索,待在城頭不是個好辦法。
前將軍張季只是皺了皺眉,沒有找人發怒火的意思。他是上過沙場的和一些被俘獲的晉將聊過天的,明白中原這些器械需要熟練的配合。看來一時半會這三個投石機是起不了什麼作用了,他心裡想到,再試一次,若是不行,就算了。他擡頭望了望不停飄落的雪花:或許,等會兒雪會下的更大些呢,那樣漢軍也不得不撤退,壕溝也不是能這麼快填平的。
被拽斷的繩索,連帶所有舊的繩索,都被換掉了。負責的小帥並不是傻瓜,所以不願意看到出現第一次的情況而被怪罪。
石塊再次被放進了皮包,張季特地把小帥叫過來,吩咐他去叮囑拽繩索的士卒,要同時用力。看着小帥竭力的把自己的話向似懂非懂的士卒叫喊了幾遍後,前將軍張季點了點頭:“放!”
三塊石頭從三架投石機上飛起,這次情況好的多,雖然依舊有兩塊石頭飛出城頭不遠,就斷了翅膀一樣向下栽去,但起碼有一塊石頭,和迎面來的一片泥球擦身而過,飛入了茫茫的雪花中不見了。沒有人告訴前將軍張季,他城頭的這三架笨重的投石機,靠人力拽來的投擲,根本投擲不了多遠,無法到達漢軍投石機跟前。
本來連續不斷飛來的泥球,象是被城頭飛出的石塊鎮住了,竟然暫停了。
前將軍張季,望着雪花有些暗喜,連附近的小帥們也怔怔的看着空中的雪花發呆,他們不是農夫,不相信僅憑一塊石頭就能讓漢軍停止填塞壕溝了,別說一塊石頭,就是再來十幾塊,又能對漢軍造成多大的傷害?和漢軍成片成片飛來的石塊比起來,這塊石頭和玩鬧差不多。他們把疑惑的目光轉向了張季,漢軍不會有什麼陰謀吧?城牆其他的地方的情況已經彙報歸來了,整個南牆,都有飛向壕溝的泥球,這說明漢軍在正面排滿了投石機。
前將軍張季,並沒想那麼多,他從不指望靠這三架笨重的器械給漢軍造成什麼打擊,他需要的僅僅是告訴漢軍,襄國城現在固若金湯,就算是填平了壕溝又如何,城上的勇士們士氣還高着呢。他下令繼續放石塊,準備投擲。
雪仍然不停的飄落着,城外的木樁似的步卒身上,已經蓋上了一層白色的厚衣,變成了一座座雪人,好在他們手上戴有布套,厚厚的雪衣反而形成了一層厚衣一樣,身體變的保溫起來。
一聲響亮號角聲,按着一定的節奏,從雪花中響起,座座雪人被凍醒了似的,從後面開始,一隊一隊的按序轉身,向後撤離了,身上的雪衣在跑步中變成了破碎的雪布。
張季舉起的手放了下來:漢軍要撤退了?因爲雪還是因爲自己剛下令投擲出去的那塊石頭?他覺得有些疑惑,這兩種可能性都太小了,雪可以讓漢軍無法攻城,但決不至於讓漢軍無法這麼着填塞壕溝。那塊石頭更是笑話,被一塊石頭嚇走這種事,連農夫都不會相信。
不過張季很快就明白了:又一隊身上沒有雪衣的步卒,持着葦列般的長矛從雪花裡冒出來,一隊隊的在原來的地方列陣。他知道冉閔很愛惜士卒,但他卻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愛惜的,連在雪裡警戒也要輪班。
[嗚嗚嗚嗚],沉悶的破空聲擁護着大片的石塊,突然從飄落的雪花裡鑽了出來,向城牆飛了過來。
城頭的守軍有些迷惑不解,漢軍填塞一個壕溝還這麼複雜,一陣石塊一陣泥土,難道是爲了結實?
“舉盾!”,前將軍張季首先發現不對了,石塊並沒有在壕溝上方停落,而是帶着雪花繼續向城頭砸來。這次不是填塞壕溝,這是攻城。小帥們和士卒馬上也發現了危險,叫聲亂成了一片。大盾手急忙踏步上前,舉盾連蓋。
啊——!,慘叫首先從城門樓附近響起,大盾手和士卒們根本來不及做好準備,石塊就已經象大塊的冰雹一樣從上邊砸了下來。一個倒黴的士卒被一塊石頭砸在腦袋上,連叫都沒叫的出來,就帶着冒出紅白物的腦袋一頭栽倒在地。城頭被砸斷手腳的的士卒則不受控制的帶着慘叫,在已經鋪成白色的牆磚上滾動。
石塊砸在城牆磚上,發出了[咚咚]的撞擊聲,把白色的雪花掃開,在磚面上留下一個個坑。有的石塊則惡作劇般的,再次找上了因爲受傷翻滾着慘叫的士卒,彷彿討厭他們的聲音一樣,把他們砸啞,變的安靜異常的躺着不再動彈。
張季比較幸運,他的親兵反應很快,撲過來把他護在了身下。雖然沒有受傷,但他卻聽到了身上親兵被石塊砸中而發出的長長慘叫聲和石塊砸中骨骼斷裂聲。等到他被親兵們扶起來時,身上已經沾上了把他護在身下的親兵流出的鮮血。“記下他的名,下去後我會好好厚葬他。”,他看了看已經挪在旁邊的親兵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