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不需多禮,都坐下吧。”,冉強掃視了一下兩邊,他已經越來越習慣現在的身份,淮南郡六品以上的官員,帶着爲魏公準備的犒勞諸軍的酒肉,都趕到了大營來拜見魏公。
十幾名官員排成一列,各自按品階坐在右邊几案後,神色肅然,他們已經多次因爲糧草的事務,來過大營,知道軍營內講究的是端正、氣勢,更何況如今魏公親自在這裡,這個時候不表現,還等到什麼時候表現?
“崔將軍以少勝多,實爲可喜可賀之事,當然,這次大勝,也多得諸位大人勞碌籌措糧草,徵發民夫,自然也有一份功勞在內。”,冉強先看了看坐在左邊武將首位的崔蓮,精緻合身的皮甲,讓她顯出了一股英姿颯爽之氣,除了那沒變的淺笑,這種改變讓冉強生出一股欣賞之意。
文官中的幾個官員臉上已經露出控制不住的得意,魏公沒有忘記他們的功勞,雖然這個該死的女人,臉上掛着笑,背後卻因爲糧草的問題,多次使手段讓自己吃苦頭,但畢竟魏公還是向着自己這些人的,好在這個女人長的不美,否則要是被魏公看上了,那以後可就是大麻煩了。
“豈敢得魏公如此讚譽。”,崔蓮一臉的淺笑,施了一個抱拳禮,然後看了看正襟危坐的淮南郡文官們:“淮南各位大人此戰出力甚多,只是由於職責所在,心繫民衆,不願多費民力,以至於在糧草事上,崔蓮多有衝撞,在此向各位大人賠個不是。”
淮南郡太守的心馬上提了起來,他聽出來崔蓮表面雖然是在賠罪,話裡卻是在指責郡官們在糧草上有推卸的罪責。他擡眼偷看了下魏公的臉色,果然魏公的眼光已經向這邊盯了過來,他急忙垂了垂眼簾,心裡不禁咒罵起這個女人起來。
這次和晉軍其實只對陣了一場,而且是偷襲,糧草並沒有耗費多少,崔蓮說出這樣的話,只是借這次勝利,向平日裡看不起她而常常刁難她的淮南郡的文官們,發難而已。但她的話,卻鉤起了冉強的一件心事:文武分制,在這個時代,存在的弊端還有很多,兵馬的給養,脫離地方,要走的路還長啊。
“糧草民夫,以戰爲先。諸位大人關心民衆,實乃國家幹臣,不過以後糧草還是要先供給崔將軍爲好。”,冉強決定還是偏向崔蓮。這一仗,崔蓮以五千步卒,六百輕騎,採用瞞天過海之法,趁黑夜,用工部新制成的火藥鐵彈炸開一段營樁,然後用火牛衝營,輕騎跟進放火,使晉軍三萬多人的大營潰散,以軍戶爲主的晉軍,在黑夜的大火中,自相踐踏,毫無章法的向東南潰逃,沿路遭到多處伏擊,死傷無數。此戰,晉軍死近四千人,傷三千,被俘近萬,殷浩在北中郎將荀羨及當時在中軍帳的幾個將領的護衛下,死命逃出大營,一直敗逃到了歷陽,方纔開始收攏敗卒。前鋒三千多人,後路被斷,主將趁亂帶了親衛棄營逃歸,三千多人的前鋒大部被迫投降。
淮南太守不得不起身恭敬的領命,不管怎麼說,魏公已經說的很婉轉了,這表明魏公還是很在意自己這些官員的感受的。
晉軍已經敗退了四天了,在歷陽重新集結人馬,調撥糧草,殷浩似乎心有不甘。對於冉強來說,和江南開戰,不是他現在希望看到的,同胞操戈自相殘殺是件悲哀的事情,尤其是在整個中國人口急劇減少的時候,但,這由不得他做主,雖然自相殘殺註定無法避免,即便是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了那麼多的慈悲,但他還是希望來的晚些。
“這次俘獲的晉兵,挑選出精壯的,編入軍中,其餘的都編入屯田。”,冉強想了想,安排了俘虜的處理方法。
淮南太守有些遲疑的說道:“臣領命,只是,這些降兵多是軍戶,家室老小大多在江南,臣擔心編入民屯易出亂子。”
“除掉他們的士戶籍,重新編爲民戶。由官府爲他們重新指定婚配,也好讓他們重新安下心來。”,現在冉強考慮更多的是人口問題,北方人口大量流失,即便是以前從來不願意做的擄掠人口的事情,現在他也會重新考慮。
淮南太守不再多話,起身領命。
“魏公,臣有事稟報。”,一個身着七品服飾的縣令,忽然起身施禮,見冉強點頭示意,縣令眼神瞟了瞟一臉淺笑的崔蓮:“這兩日,臣的境內有人傳言,崔將軍和嶽大學士私下來往密切,臣不敢隱瞞。”
崔蓮臉上的淺笑消失了:對嶽山的愛慕,這僅僅是自己的心事而已,一絲舉動也沒有做過,心中的秘密被揭露,她控制不住的僵住了。
冉強開始並沒有當真,離間計使用的人何其多,以嶽山和崔蓮的縝密才智,想要私下密謀什麼事,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泄露出去。但崔蓮的臉色讓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難道是真的?一文一武兩個才華卓越的人的婚姻,已經不僅僅是婚姻本身的問題了。
淮南太守臉色白了,這個謠言他不是沒聽到,只是這種不着邊際的傳言,怎麼能隨便稟報魏公?這種事情無論告密的還是被告密的,都有可能滿門被誅。他明白自己這個屬下是不願看着這個女人的功勞這麼大,但,蠢貨!他心裡咒罵了一句這個有些愚蠢的縣令,不得不起身:“魏公,臣認爲這不過是江南的離間計而已,崔將軍以少勝多,江南無人能敵,不得不出此下策。”
崔蓮已經恢復了正常,見冉強看向了她,起身垂首:“主公拔崔蓮於微職,恩重如山,崔蓮已經誓死以報,豈敢有二心?不敢欺瞞主公,嶽大學士才華橫溢,崔蓮只是心底頗爲仰慕而已”,說着臉上已經掛上了習慣的淺笑,頭也微微擡了起來:“只是小女子略有不服,想競一時之輝。”
崔蓮沒有和這個縣令辯駁,她明白剛纔自己的失態已經讓魏公起疑,乾脆承認仰慕嶽山,然後話一轉,巧妙的引向了對立面,她已經開始懷疑自己身邊的侍女,這種心事,也只有常侍候自己的侍女,纔有可能泄露。
冉強聽的出來崔蓮話的巧妙之處,但沒有再追問下去,而且不得不幫着崔蓮掩蓋她的心事,嶽山和崔蓮註定不能婚嫁,不管崔蓮是否真的愛慕嶽山,自己和大臣都不會同意這種事情發生:“木蘭坐下吧,晉室想要使用離間之計,以爲我昏庸不堪嗎?”,他看了看那個倒黴的縣令,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放過他:“這件事以後就不要再提了。”
大帳內臉色蒼白的衆人,放鬆了下來,壓抑的氣氛消失了。
這時張亮輕輕的走了進來,俯身在冉強耳邊說了幾句,冉強道:“讓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