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難民喊出來的話纔是真正的問題所在。
這麼多人,張口是要吃飯的。臨冬城要開倉賑糧,目前也可以解決這幾十萬人的燃眉之急,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鄉親們不要着急,你們的住處是必須你們親自動手搭建的。至於糧食,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你們知道,現在是戰時,糧食本就是緊缺物資,不可能有閒糧養閒人。現在臨冬城正準備修建一條大渠,願意出工的,按照市價計算每天的工錢,不願出工的,你們自便。”
修建大渠,看來就是鄭潛想到的折衷之法了。
難民裡一陣燥動,對於官方的攤派,他們都養成一種下意識的牴觸心理。以前臨冬城各縣城發生的攤派不少,但承諾的報酬卻遲遲看不到,最後連這些承諾乾脆都沒有了.一旦有需要,出工出錢出力已經成了官方的硬性攤派。
雖然鄭潛有着神使的光環罩着,但是難民們畢竟只是道聽途說,沒有親眼見鄭潛殺帝都使者,毀天隕團,救百萬衆。他們中間有些人甚至連鄭潛是誰都不知道。
所以鄭潛此話一出,便引起了一陣的質疑。
鄭潛自然知道臨冬城各縣民衆早就深受自治之禍。臨冬城王室撒手不管,讓各縣城自治,自治的結果是強人橫行,普通百姓深以爲苦。對他的這個提議有着抗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鄉親們,你們放心。工錢每日結清,而且按照市價結算,如果誰敢剋扣你們的工錢,你來找我,我砍他的頭。我說到做到。”鄭潛在城樓上威嚴的喊道。
工錢發放是一個肥差,如果稍稍動點心思,想私下剋扣點工錢,撈點油水是不費什麼力氣的。
所以鄭潛這話說出來不單是給難民們聽,而且也是給所有守衛們聽的。
鄭潛的打算是想挖個深渠大溝,將通天河裡的河水引到城外來,做護城河。
護城河這個概念屬於鄭潛前生的記憶,在這個時代,根本就沒有護城河這個東西。
沒有人知道鄭潛這是照本宣科,護城河如果建成,無疑又將是鄭潛的一項發明創造。
護城河的寬度以擋住四級霸師的滑翔爲前提,計劃是五百丈寬。在護城河的上游,鄭潛準備挖一個蓄水的大水庫。這兩個工程具有相當的規模,以目前的幾十萬人計,堪堪可以在風霜攻來之前完成計劃。
這是鄭潛想到的一着陰着。只要能打風霜一個出奇不意,這條護城河,又可以讓風霜大吃一壺。
至於錢糧方面,虎賁團和雪狼營早就開始在城內徵集,軍備倉庫裡已經堆滿了糧食。
鄭潛徵集錢糧的另一個方式,是將附近的縣城今年應繳納的稅款和糧食一併徵集,更遠的一些縣城的稅款和糧食由附近的縣城墊付。根據各縣財政的承受能力,墊付的稅額和糧食並不相等。
財政狀況好一些的縣城墊付的額度相應的會大一些,墊付的部分,由這個縣城奉王令向被墊付的縣城徵收。省掉了臨冬城派兵徵收的麻煩。
如此類推,鄭潛其實是就近拿糧拿錢,而收繳的工作,等於是分派到下面的各個縣城裡去了。
這個辦法雖不是最好的辦法,但現在是戰時,這個辦法是最省時間的辦法,鄭潛自然沒有理由不用了。
國庫充實,鄭潛說話辦事纔有底氣,這麼大的工程說幹就能幹的起來。不單解決了幾十萬難民的生計問題,還築就了防禦工事,勉強也算是一舉兩得了。
鄭潛準備安置難民的地方,正是臨冬城通往暗夜森林地下通道出口處外面的那一片寬闊的區域。
將難民安置到這裡鄭潛是有着一層打算的,只要民心所向,真到臨冬城危急的時候,這些人也可以成爲臨冬城的助力。到時這條通道就會起到大作用。
這一整套計劃,鄭潛是費了不少的腦子纔想周全的。
在鄭潛的想法裡,外來人口如果利用得當,是可以再建一個臨冬城的。
這些人既然是移民,就不會有那麼深的根系,只要他得到這些人的認可,那麼第二個臨冬城,就可以成爲他個人的真正城邦。
這個新建的城邦裡,不會有虎門和段氏這樣有着深厚底蘊的家族,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就像他一樣,以新換新,以心換心,他就可以打造出一隻屬於自己的軍隊,而不會受制於人。
鄭潛的這個想法藏的很深,但又是那樣的真切。重振鄭家,重建霸天軍,原本一直就是他的夢想。如果他真的打贏了這一仗,離這個夢想就近了一大步。
鄭潛看看難民潮裡已經有一部分人相信他的話,正在下面小聲的商議着。
“鄉親們,你們遠道而來,我當然是要先盡一下地主之宜的。來人,上飯!”鄭潛向着站於身後的守衛喊了一聲。
飯鍋早就已經準備好,裡面是煮熟了的熱騰騰的大米飯。就等着鄭潛一聲令下開鍋盛飯了。
只見雪狼營的軍士們從城內魚貫而出的不停的擡着大鍋出來,從大鍋上冒出來的熱氣裡,難民們聞到了饞人的飯香。
“讓開一條路,別燙着,讓我們過去。每個人都有,不要擠。”衛士大聲的喊着。
大鍋是特製的軍鍋,雪狼營的軍士們從人羣讓開的縫隙裡擡着大鍋走到人流深處。
軍鍋被木架支起來,排成了一條很長的長龍。
人羣一下子躁動和不安起來。紛紛向着大鍋的邊上擠。
“不要擠!”城樓之上的鄭潛發了一聲喊,這聲喊如同炸雷,正躁動起來的人羣被鄭潛的聲音驚到,又漸漸的安靜了下去。
“依次排隊,不管你們出不出工,今天你們儘管放開了肚皮吃。我只負責你們不被餓死,被撐死的,我概不負責!”鄭潛的聲音裡霸氣的成分很重,聲音傳出去時嗡嗡作響,頗有點虎門族長的味道。
人羣裡有人聽到鄭潛如此一說,便笑翻了。
這些人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特別現在正飢腸轆轆,但是被鄭潛一說,倒讓他們的理性戰勝了飢餓,人羣便有秩序的在守衛的軍鍋面前排起隊。挨個的伸着他們空空的碗,羨慕的看着那些盛滿了飯已經開口狼吞虎嚥的人。
背井離鄉之苦鄭潛沒有嘗過,但是他至小就是一個人,從來沒有享受過至親之愛,看着那些在人潮裡相互扶攜着的家人,有一種溫暖的東西在他們之間流動着。
鄭潛輕輕的嘆了口氣。
他轉過身,向站在身後的守衛再次叮囑了一次難民的暫居點,便從城樓上走了下來。
他從城門緩步走了出來。
難民們此時正陷於填飽肚子急切的渴望之中,誰也沒有注意到鄭潛已經悄悄來到了他們的身邊。
這幾十萬人,有可能會成爲他的建城之本,也有可能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與他擦肩而過的萍水之客。但不管如何,只要有着這樣的希望,鄭潛總是要去努力一番。
現在他與這些人之間,最缺的就是信任,這是最難建立起來的東西,但同時也是一旦建立便很難破除的東西。
“希望我這一次賭對了。”鄭潛自語着說道。
解決完第一波難民潮,鄭潛又急奔向了北城的統領營。他現在就像是一隻滿城亂飛的蒼蠅,一刻停歇的時間都沒有。鄭潛忽然覺得有些困。
這種感覺以前從來沒有過。
自得知風霜來攻的消息之後,鄭潛的整個人幾乎是日伴着夜的連軸轉。腦子裡無地無刻不在考慮着怎麼纔能有更大的勝算。當所有的擔子都壓於一身,他有了一種疲累的感覺。
人一旦疲累時,便想有一個能休息的地方。而這個地方,在鄭潛的印象裡,也只有在虎賁團裡才能找得到。
他快步到了醫療所的那間小屋子旁,看到公主與虎妞在白靈的身旁坐着。
虎妞與白靈沒有處過,只是通過公主的介紹纔算是認識到白靈對鄭潛幫助有多大。說起來,白靈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公主,白靈真的那麼厲害?”虎妞背向着鄭潛,說話之間,從後背垂下來的白髮一晃一晃的。
“是十分厲害,不過我最近才聽吉祥茶莊的四位妹妹說白靈是由獨角神獸變化而來的。”
“啊,獨角神獸?!”虎妞吃了一驚。
在她的記憶裡有着關於獨角神獸的記憶,那是一個上古神獸,和霸神鄭嘯天有着莫大的關係。
“怎麼,虎王姐姐你認識?”
“哦,不,不是的。我不認識。只是在我的記憶裡有着一些關於獨角神獸的記憶。但記憶有些模糊,只知道她和鄭潛的先祖霸神鄭嘯天有着某種牽連。”
“難怪白靈……妹妹這麼護着鄭潛了。你說鄭潛哪來的這麼大福份?有你這麼強的人幫他的忙,現在又來了一個白靈。”
“公主,現在我的實力還沒有恢復到巔峰狀態,比起白靈來,我和她差的遠了。”
“我和你們一比,就差的更遠了。”公主黯然道。
“怎麼會呢?鄭潛第一個認識的人可是你啊。”虎妞實話實說。
先來後到,這個道理在虎妞的意識裡是天經地義的事。
兩個女人閒閒細語,也沒有注意到鄭潛又像是上一次在船頂上一樣,在偷聽他們的說話。
但這次鄭潛聽着聽着,忽然又有一陣睏意襲來,便推門而入。
鄭潛打了一個哈欠,“好睏……”鄭潛的眼皮沉重,走到小屋子裡。
在白靈的旁邊有兩張牀,一張是公主的,另一張則是虎妞以前睡過的牀。鄭潛就近隨意的往一張牀上一倒,眼睛便閉了起來。
“我睡一會,好累。”鄭潛在牀上夢囈一樣的說道。
公主一副要發怒的樣子,那張牀是她的。
虎妞卻一臉認真的擋住了正欲將鄭潛趕下來的公主。
公主不解的看着虎妞。
“公主,鄭潛有點不對勁。”虎妞道。
“怎麼……咦,你不說我倒是忘了,鄭潛從來都是一副精力過剩的樣子,現在這種情況好像是沒有出現過。”
虎妞重重的點頭。
她有一種感覺。鄭潛的這個狀況和他先前吞食的傳承珠有着某種關係。但具體是什麼關係,他卻想不出來。
“到底是什麼呢?”虎妞有點着急的問着。
“虎王姐姐,到底是怎麼回事?”公主忙問。
“我也不知道,鄭潛的這個情況,應該是和傳承珠有關。但傳承珠到底爲什麼會讓鄭潛產生睏倦,我真的不知道原因。”
公主走到鄭潛的面前。
倒在牀上的鄭潛睡相有點不雅,嘴巴微微張開,不時的砸巴兩下。看上去,在說完話的同時,他就已經陷入到深睡當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