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思甜以前是照顧着羅安平,就是照顧他的起居,每天收拾的利落點,卻從來沒像今天這樣教導羅安平。
秦氏聽見貝思甜這樣教,心裡怪怪的,擡頭瞅了羅安國一眼,這感覺就好像是當家的以前在教導孩子一樣。
不過自從他癱瘓了,似乎就沒怎麼再開過口。
羅安國聽見貝思甜這麼循循誘導,神情怔忪,眼睛轉動,看向外屋,目光卻被門簾子擋住了!
以前他這個兒媳婦最是窩囊,秦氏一句話就能給嚇哭了,出個門能跟人說個完整的話就不錯,沒法指望她跟人說說話嘮嘮嗑,更別提指望她出門打聽個事。
羅安國也是知道,這孩子從小沒了親孃,在後娘跟前長大的,她那後孃也不是個好相與的,每天打罵自是少不了的,活不少幹,正經飯吃不上一口,尤其是在那後孃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後,這種情況更是厲害。
到了貝思甜十二歲那一年,後孃就迫不及待地想將人賣了,說是給找了個好婆家。
貝思甜他爹一去打聽,什麼好婆家,對方年紀和他差不多,不但是個瘸子,腦子還有問題,孩子才十二歲,嫁過去這輩子都毀了!
貝思甜他爹死活都不願意,其他的事都由着後孃鬧,就這件事不行!
那後孃鬧了一個多月也沒如願,後來也就不了了之,這件事原本就打算放下了,誰想到貝思甜他爹上山採藥去被熊瞎子舔了,這人就沒回來!
貝思甜她爹一沒,她還能好的了?
後孃立刻張羅着打算把之前的親事張羅起來,對方怎麼樣跟她沒半毛錢關係,人家給的彩禮多!
羅安國和貝思甜她爹關係不錯,上山打獵多次受傷都是貝思甜他爹給治好的,貝思甜這孩子也是怪可憐的,和秦氏一合計,打算聘了這孩子給大兒子當媳婦。
一是回報貝思甜他爹,二也是提前給大兒子張羅一個媳婦。
那時候羅旭東十六歲,已經去當兵了,心想着等退伍了,就給兩個孩子辦酒席,結果卻沒把人等回來。
貝思甜跟着後孃長大,被欺負慣了,說話不敢大聲,低着頭唯唯諾諾的,剛開始兩人覺得日子久了就能給扳回來,沒想到這孩子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
羅安國也不是沒試着教導過,那時候他心氣高,就算最後留在了農村,他也是心高氣傲的,想把兒子培養起來。
可惜的是,他一次打獵碰上了野豬,跑的時候滾下了山,摔斷了腿,人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子就沒了心氣。
村裡人都說貝思甜是個掃把星,她剛進了羅家的門,先是把丈夫剋死了,又把公公克癱了,說她命硬,不是個好東西!
這些話別人當茶餘飯後的消遣,但是對於貝思甜這個才十多歲出頭的小姑娘來說,就像一把把利箭戳進心窩子,自此更加自卑,更加不敢說話了。
幸而那時候秦氏又有了身孕,給這個蒙上巨大陰影的家裡帶來一絲喜氣。
這也是爲什麼村裡人都覺得貝思甜晦氣,羅家卻沒有苟同的原因,他們認爲小兒子的到來,是因爲貝思甜,否則這個家倒了兩個支柱,秦氏哪受得住!
羅安國親身經歷過,心裡最是清楚,這人遭遇了變故,真的是會性情大變的,就像他一樣,以前的羅安國,可不是現在這副遭樣!
貝思甜他爹是個赤腳大夫,也是個有文化的,當年落腳在這個小山村,也是因爲她娘病重。
剛剛聽見貝思甜教導羅安平,心裡不由感嘆一句,厚積薄發啊,老貝看來是沒少教導這孩子,之前全是讓後孃給耽誤了!
貝思甜沒想到自己簡單的幾句話,讓屋裡的兩個人感慨萬千,更是給她的變化找好了理由,若是知道,定然會笑出來。
羅安平吃完飯之後已經很晚了,晚上有時候點油燈,有時候點蠟燭,雖然有電燈這種東西,不過一天到晚停電,這一天裡,基本上沒有幾個小時有電,就算有電很多人也都用不起。
羅安平就着蠟燭在寫字,羅安國雖然沒了心氣,但也不想荒廢了孩子,少了教導老大時候的心情,只是打算把羅安平引進門就行。
西屋黑着燈,貝思甜已經洗漱完躺在牀上,側着頭看着門簾後頭東屋傳來的光亮,心裡直癢癢,她也想學寫字!
她不是不會寫字,上輩子在閨閣的時候,琴棋詩書畫雖不能說樣樣精通,但是一手簪花小楷寫的先生都讚不絕口,她想學的是這裡的字!
簡體字,以及鋼筆字!
如果將來條件允許,她還希望能夠真正的瞭解一下西洋文化,上輩子途徑沿海逗留過一段時間,和那些大鼻子黃頭髮的白皮人打交道學了個半生不熟的西洋文,這輩子正好可以彌補一下。
每每想到這裡,貝思甜就開始興奮,恨不得身上的傷趕緊好起來,能夠自由活動,她也可以求着羅安國能夠教教她!
可這到底不是一蹴而就的,貝思甜再興奮,當前該做的和能做的,也只有睡覺!
如此有一個多月過去了,貝思甜已經完全可以下地了,能這麼快的恢復,也全靠了羅安平。
上一次他採回來的草藥幫了她大忙,因爲種類齊全,她治傷的速度和效率也都快了不少。
雖然能下地了,不過一些重活累活還是幹不了,所以家裡大多數的活仍然都是秦氏在幹。
不過做做飯倒是可以的,她可是能做一手好藥膳,她早就想好好調理調理這個身子了,所以剛能下地,她就將做飯的活兒攬了過去。
“天天就是那點東西,有啥可折騰的!”秦氏唸叨兩句,也就不再管了,有人做飯還不樂意啊。
貝思甜笑笑不說話,將冬春藤的根摘了摘洗乾淨,扔進了開始冒水珠的水裡,這時候溫度還沒上來,正剛好。
冬春藤的根用來補氣的,是不能直接扔進開水裡的,否則效果就全沒了。
“那些鬚子能吃嗎?”秦氏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