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走在回上御司的路上,江淮還在回想着輕辭的身影,這人的魅力實在是太大了,舉手投足間都散發着一股不庸俗的風塵味。
自己是個女人都快要把持不住了,若換了平常的男子,估計這會兒已經雞動到不能思考了。
可也巧了,快要路過御景殿前的時候,老遠,江淮就瞧見有人從院裡面走了出來,和書桐告別,雖不見正臉,但見那碧青色的背影,江淮就知道是誰。
“徐丹青?”她呢喃着,不知這人爲什麼從太后的宮裡出來,視線也不由得謹慎了些。
倘若是平時她必不會在意,但徐丹鴻的信中着重強調,要她留意自家三妹,於是乎出於對知己的仗義,她被迫上了些心。
兩步快走,江淮微揚聲音:“徐丹”
晚了一秒,那人已經繞過小花園消失在視線範圍之內了,江淮懶得追,更是根本不相信她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來,遂只當是正常的工作所需。
路過御景殿的院門口時,她稍微駐足,趴在門縫處往裡面瞧了瞧,院裡除去一行灑掃的宮人外,並無任何異樣,嘖了一聲,直起身子。
“沒想到,御侍大人竟還有這偷窺的嗜好?”
江淮聞聲,渾身緊繃,下意識的轉過頭,發現寧容左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的身後,她本來還以爲是徐丹青轉回來了,誰知道原是某狐狸,不知不覺放下心來。
寧容左今日一改往常裝扮,破天荒的穿了一身墨色的長衫,他素日可是不喜歡這黑漆漆的顏色,可殊不知,這夜空一般凝重的色彩倒真比藏藍色更能襯他,尤其是那一張漂亮的不像話的臉蛋,彷彿又白了一度,眉宇微蹙,眼珠傾動,霎時有光暈在其中流轉,定格在你的臉上,似乎能透過肉身照到後面去。
江淮被抓個正着,身爲從二品御侍,這樣大白天的趴在太后的院門縫實在是不雅觀,而且有**份,訕着臉色輕咳一聲,給寧容左請安。
那人不依不饒,逗狗一樣:“你在這幹嘛呢?幹嘛呢?幹嘛呢?”
太后喜歡清靜,所以御景殿周圍百米的長街上基本無人,江淮沒有桎梏,也不怕眼線,道了一聲告辭,直接把自己擰成麻花繞過面前的人,擡步要逃。
寧容左輕而易舉的抄住她的手,寬大的袖袍罩住兩人的接觸處,他先是垂眸,復又擡起眼皮,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泛着笑意:“你跑什麼,我又不吃人。”
此人不似從前那樣溫柔,江淮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小指猛地彈在那繃直的手筋處,麻意針般襲來,她想掙脫都沒了力氣,索性道:“您是不吃人,可您府上的那位王妃可不是吃素的。”擡擡眼睛,“您就大發慈悲,讓我走吧。”
寧容左雙眼微眯,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像是危險逼近時欲起的猛獸,更把江淮看的謹慎起來,低沉道:“寧容左。”
那人在話音初起時鬆開了手,發問道:“駱擇善爲難你了?”
“何止爲難。”江淮話說一半,眼神古怪,這就留給寧容左很大的遐想空間,況且這人儲爭許久,也是個想象力豐富的,霎時間腦補了一場撕逼大戲。
當然,只有他想不到,沒有江淮做不到的。
寧容左懶得調解女人之間的糾紛,輕聲道:“別和她一般見識。”
江淮略有詫異,這人倒是不護犢子,便點了下頭,神色桀驁的說道:“我自然不會計較,廊下之燕,竟做那些沒出息的事。”
寧容左發笑:“行,全天下就屬你最有出息。”側過身瞧了瞧四周,衣袂大甩而開,“這裡也沒別人,你擔心她什麼?”
江淮道:“可別提,您家那位醋性太大,萬一派人暗中盯你的梢,瞧見你我二人又站在一起說話,回頭你倒是沒什麼,我可遭了殃了。”使勁的拍了拍寧容左的肩膀,算是被攥手腕的報復,“我看啊,你還是把話和她說明白最好。”
“什麼話?”
“就說,咱倆現在是襄王無夢,神女無心。”江淮挑着眉頭,像是鋒利的箭羽,“麻煩你轉告她,我不會奪人所好,也沒有那個興趣,省得她成天以爲自己是鳩佔鵲巢,怕我一個不開心,再把你搶回來,折騰死了。”
寧容左聽她這話,興許是幻覺,莫名其妙的聽出些醋味來,猛的一個靠近,兩人險些撞到額角,不等後者躲避,直接道:“你不想搶?”
江淮被他驀地逼近的大臉嚇了一跳,瞪着眼後仰身子,以一個高難度姿勢後退兩步,又彈簧一般的直起腰板,作勢掃着袖上的灰:“不想。”
寧容左也抱臂冷睨:“你可別後悔。”
江淮厭棄:“我看皇上也別修什麼溪水關的工事了,直接把你的臉皮剝下來抻出七十里去,絕對最能抵禦外侵。”
寧容左不生氣,似笑非笑的看似拒人千里:“我只是提前和你說一聲,免得日後你回心轉意,再想和我在一起,鼻涕一把眼淚一把,我可就不同意了。”
江淮沒心思和他繼續鬥嘴,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挑眉轉身。
“你知道我在調查通州的望族,是不是?”寧容左忽然發問。
江淮一個剎步,登時有冷風從小腿縫間悄然襲過,將那鴉青色的衣襬卷的翻了翻,露出裡面黑色的底子來,再轉身,泠然道:“你在查什麼?”
寧容左被突然吹來的風打亂鬢髮,那黑漆的細絲劃過眼前,將其中的情緒很好的掩藏。
越來越看不透了,江淮心想。
只見他脣角勾起,弧度美得驚心動魄像是月亮,話音冷清的猶如冬至圍在牆頭的細風,順着牆角,一點一點的鑽進江淮的耳朵,撲出一片寒來。
“現在。”他咬重話音,“我憑什麼告訴你。”
江淮袖下的掌心有些汗潮,可心裡卻是冷寂如湖水面,聞此決絕之言,只是平靜的看着他,回以同樣意味深長的笑。
寧容左不緊不慢的走過來,掠過她身旁,小聲道了一句跟上,隨後往一個熟悉的方向走去。
江淮不知爲何,也鬼使神差的跟了過去,走了幾步才發現,寧容左要帶她去的地方,不是別處,而是麒麟殿,心下恍然:“你不是不告訴我嗎?”
那人背影頎長:“沒關係,很快全天下就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