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南疆新城。
後月城的秋水閣院裡,少年坐在屋前的檐廊之下,雙腿間放着一個木盆,裡面有兩件淡藍色的衣袍,他取來腳邊的皁角擦在領口上,細細的搓着。
亥時三刻,難得一個晴夜,雲霧飄忽,皎月明朗。
青桐自是和陸顏冬隨軍伺候,她從院外走進來,瞧見江歇埋頭洗衣服,少年那認真的樣子惹她發笑,將領來的飯菜放在地上,擼起袖子:“守備大人,還是奴婢來洗洗,您回屋去陪小姐吧。”
江歇頭也不擡,在月光下比量着衣服:“不用,顏冬睡了,我很快就洗完了。”
青桐發笑:“您連我也信不過?”
江歇擡頭,眼中明亮:“快進去吧。”
青桐笑着應了一聲,拎着飯盒剛進臥房,院門處就又有一人走了進來,是江,他很早就習慣了南疆的氣候環境,不像江歇,還要穿着厚厚的外套。
少年繫着袖子,懶散道:“大哥。”
江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見平日這個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弟弟竟然在給別人洗衣服,即便性格偏冷,還是忍不住調侃:“怎麼不叫那個丫頭洗?”
江歇低着頭,淡淡道:“我媳婦兒的衣服,不想交給別人洗。”
江聽到他說我媳婦,不由得輕笑兩聲,遂有些遺憾:“邊疆苦寒,條件不是很好,你們兩個的婚事也沒有特地操置,就這樣辦了,實是大哥照顧不周。”
江歇甚不在意:“都到了這裡,還矯情什麼。”再擡頭,“顏冬說了,這樣簡簡單單的最好,她不喜歡人多,一張婚貼也就夠了。”
江悵然笑着,沒想到這個比自己小了近一輪的弟弟,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家世娘子,茫然想起蘇綰,順口問了一句:“你嫂嫂怎麼樣了?”
江歇把洗好的衣服晾在院中搭起來的竹竿上,微風襲來,迎面一陣櫻花香,聽到江在這裡放馬後炮,挑了挑眉:“沒你在府裡,嫂嫂過的好着呢。”
江蹙眉:“老三。”
江歇無奈轉身,也是替他們兩人感到惋惜:“嫂嫂過得很好。”
江干脆換了話題,一指他身後的正房:“明天就要啓程去溪水關了,你要把她留在這兒?按照她的性子,怕是不會同意吧。”
江歇笑的讓人嫉妒:“哪有,我媳婦兒可通情達理了。”
江沒想到這小子這麼酸:“有完沒完。”
江歇纔不在乎他酸不酸,回身望了望那正房的門,語氣清淡:“再者說了,溪水關距離這裡不過三十里的距離,我隨時能回來看她。”
江眸光深邃:“雖是三十里的距離,但其中卻是千萬倍的兇險,你是去守前關,若遇兇敵,你就是南疆的護心鏡,最先逼至刀尖兒。”
江歇坦然:“我知道。”
江見勢,滿意的拍了拍那小子的肩膀,手掌用力:“好小子,長大了。”
江歇眉間忽的蹙愁:“大哥,顏冬肯隨軍,我就算十年不歸也無妨,可你怎麼辦?嫂嫂那邊……”
“行了。”江打斷他的話,“洗完衣服就回去休息吧。”說罷,轉身離開。
江歇盯着他的背影,面色複雜的搖了搖頭,伸手將木盆架在牆邊,瞧見青桐從裡面出來,輕聲問道:“顏冬醒了嗎?”
青桐點頭,偷笑道:“小姐在等着您那。”
江歇面上含笑,叫她回去休息,自己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轉進臥房,瞧見陸顏冬正靠在軟榻上,方纔吃了些東西,也不怎麼困了,藉着燭光,手裡拿着那張合婚庚帖細瞧着,眼裡溫柔如水,在這冷夜之下漾出無盡的幸福和滿足。
江歇走進去,順勢將外袍脫下來掛好,坐在牀邊將下巴墊在陸顏冬的肩窩處,伸手覆上她的手,小聲道:“看什麼呢?”
陸顏冬往前拿了拿,輕輕一笑:“看你的字,較你二姐差的好遠。”
江歇上眼,只見上面寫着:
‘端和二十年九月十二,經夏,謹奉百花神君垂憐,今有江陸爲合,擇成佳偶一雙,願此後絲蘿春秋,共度知音百年,念花好並蒂人長久,吉日良辰月永圓,不離不棄,白頭共濟,終日燕爾樑上,彼應籤哉’
“文采還不錯吧。”少年笑着,又擠上牀榻,躺在陸顏冬平坦的肚子上,聞着那清淡的女兒香,不知不覺的揉了揉,“還在痛嗎?”
他這麼一問,陸顏冬的臉色登時紅透。
就在一個時辰前,兩人簽訂婚帖之後,她在牀上被這小子十八般姿勢折騰個夠嗆,這新婚之夜還沒過便已經腰痠背痛,好在她自幼習武,體質很是不錯,歡愛結束,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如今醒來,不覺得疲累,好像精神更足了。
江歇聽她不說話,知道她不好意思,伸手進她的衣衫內:“我幫你瞧瞧。”
陸顏冬打開他的手,將庚帖細心放好,扯着被子往牀裡湊了湊。
江歇順勢躺下,賴皮蛇似的纏着她。
陸顏冬沒辦法,只好任由他抱着。
頭頂的呼吸是溫熱而有規律的,聽得她心下安逸平和,伸手環上少年的腰肢,輕呢道:“方纔做什麼去了?”
江歇淡淡道:“給你洗衣服去了。”
陸顏冬垂眸,有些羞澀:“怎麼不叫青桐去做。”
江歇道:“那水太涼了,青桐一個女孩子還是少碰。”
陸顏冬知道這人貼心,但見他關心別人,便有些醋意:“就數你細心。”
江歇聞言,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翻身撐在她的身上:“你怎麼了?”
陸顏冬見他又要做,趕緊紅着臉推開他的下巴:“我累了。”
江歇瞬間換上一副極其失落的樣子,趴在她的胸口,有些故意委屈道:“顏冬,我明天就要去溪水關了,怕是半個月才能回來一次,你忍心拒絕我嗎?”
陸顏冬最見不得他這樣裝可憐,俗話說不吃不想,一吃便日夜都想,半月不見的確折磨人,遂鬆開了手肘,摟住他的腰身往下壓,小聲道:“再許你一次。”
江歇抓住她的手壓在枕頭上,笑着去親吻那櫻花味的薄脣。
不多時,兩人再次跌入那舒心的漩渦。
朦朧中,少年晶潤的汗珠滑落脊背,砸在牀單之上,繾綣之際,似有微微的喘息,他撫住愛人的背,用心道:“媳婦兒,我愛你。”
那人身軟如柔貓:“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