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樹葉有精無採,像從開水鍋裡撈出來一般。偌大的巴蜀大地,彷彿是一個大蒸爐,太陽火辣辣地灸烤着大地,走不了多長,雨姍就熱得滿頭大汗。
擦擦頭上的汗水,正想叩房門,可是看到自己這副打扮,會不會嚇壞了章誨。
這麼一想,雨姍又找了附近的農舍,在農舍裡換上乾淨整潔的衣裳,又洗了一把臉,將頭髮簡單的挽好,這纔去叩門。
開門的是一個老者,背腰佝僂。
“請問老伯,章誨章大人可是住在這裡?”
“章誨?”老者沉思着。
雨姍見他不認識,又道:“那麼老伯可認識長安王的容妃?”
“長安王啊?四月的時候他們就搬到城裡去了。說是……住在什麼長安王府裡……”
“那老伯知道長安王府在哪兒嗎?”
正說話,那邊過來一個老太婆,道:“我曾聽她們說過,好像在益王府南邊街口。”
益王府雨姍沒有去過,但是想那地方應該好找。謝過二位老人,轉身往城裡走去。沒走多遠,就感覺到一陣腹痛,大汗淋漓,在路上歇下來,從包袱裡尋出華俊給的藥丸吃了一粒,感覺好些了再繼續趕路。
雨姍早早訂了客棧,身上這身衣服,雖說不特別華麗,但也莊重,只是因爲那時肚子沒這麼大,如今穿上顯得尤其的緊繃。
次日一早,雨姍着益王府尋了一圈,終於看到了長安王府,通稟之後進了長安王府。
這所院子比郊外那座別苑大不了多少,但房間很多,分東南西北四座小院,中間是一間單獨的大花廳。
容妃的貼身婢女瞧了一眼雨姍,將她領入南院內。
容妃因爲天氣炎熱坐在窗前的小榻上小憩,微閉雙眼,睜眼就看到了雨姍,微微吃驚:“何小姐,這……”
“容妃,我是來尋章誨的,去了郊外才知你們已經搬走了。他現在在哪兒,好久我都沒有看到他了。”
容妃訥訥地望着雨姍:“你不是……不是已
經離開蜀地了嗎?”
“我想見章誨。”雨姍說話就幾近要哭,她一直都不相信章誨會娶別人,怎麼也不相信。她失去曾經最愛她的男人,而今又要失去她最愛的男人。
“章誨沒有告訴你麼?前不久經益王妃保媒,他正準備迎娶了益王妃的孃家侄女孫氏。”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會這麼待我。除非我親見,否則我是不會離開的。”雨姍固執地道。
他曾說,除了她就不會迎娶別的女人,而現實總是最殘酷的。柴迅因爲一個假設就變了心意,而章誨又要另娶別人。
雨姍不相信,因爲她感覺得到章誨對自己的情意,他是真心愛自己的。
“何小姐,你這是何苦呢,何必定要與自己過不去。”
“容妃,你帶我去見他,哪怕就一眼,我想見他。”
容妃也是女人,看着雨姍那越來越大的肚子,心中一軟,道:“三日後是孫將軍六十大壽的日子,他或許會去拜壽,你到孫府門外等着吧。”
“謝謝容妃!”雨姍欲施禮答謝,身子還未蹲下,容妃已經止住了她:“若是不棄,這幾日你就住在這兒吧。”
“不了,我已經在客棧訂了房間。雨姍告辭!”
雨姍滿心都浸泡在苦痛之中。
倘若事實如此,她又如何安身?挺着大肚不畏艱辛來到益州,而結局卻是這樣的令人震驚與不堪。
雨姍剛走到王府大門,便見柴昭騎馬歸來,他躍下馬背就看到了雨姍。
“長安王。”雨姍微蹲施了個萬福禮。
“你這是……”
她擡起頭來,笑道:“我是來尋章誨的。聽說他要娶妻了,對嗎?”她垂下眼簾,眉宇間有揮之不去的憂傷,近乎呢喃地道:“爲什麼男人都是如此的現實冷酷?說過的話轉眼就可以拋去。就算是您,待水晶也是如此嗎?她……平安回來了嗎?”
柴昭心中一痛:“自從失散之後,就一直沒尋到她的消息。”
既然水晶知曉她
離蜀之事,雨姍也不想瞞人,道:“我抵京之時正巧與她錯過,三月時就已經有人送她入蜀。只是入蜀通行極難,哪有這般容易。”
“那你是如何過來的?”柴昭懷疑即便採取種種防備措施還是有人能暢通無阻,就像面前的雨姍。
她停頓了一下:“我是隻身從當初侍衛入蜀的小道而來。”
“什麼?”柴昭完全震驚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雨姍,良久他才道:“你就如此喜歡章誨?”
“是深愛!回京不久,我就向柴迅袒露了實情,被他所不容,所以我只好出來找章誨。”雨姍在自幼相識的柴昭面前,露出了無盡的感傷:“原來,世間沒有什麼不可以變,只怪雨姍自己太過執著,纔會落到如此地步。亂世之中,女人命似浮萍,我如此,水晶如此……”“雨姍想問,您還能如最初一般深愛水晶嗎?不計她的過往。”
柴昭無言以對,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知道水晶什麼事?”
雨姍搖頭。
“您能帶我去見章誨,我想見他。回想以前,我在等柴迅長大,等他娶妻生子,等章誨終有一天會明白我的一片真情……爲了他們,我錯過自己最青澀的美好年華。”
可,她的等待終是一片心傷。
雨姍不敢讓自己再想下去,她想哭,可現在的她是不能哭的,人已經到了怎麼也得再見見纔是。
柴昭被她的話刺痛了,道:“你稍等,我去交託兩聲就帶你過去。”
雨姍靜靜地站在大門外,沒過多久柴昭就從裡面出來。兩人並肩而行,柴昭驚異的發現,即便傷感,她依舊如記憶裡一樣的美麗。他第一次見到雨姍是在十一年前,那時候雨姍才十二歲,她熱情、活潑。他親眼見證了她從青澀純真到成熟的歷程。
在章府門前止步,柴昭道:“你去那邊大樹下等候,我去找章誨來見你。”
雨姍心不在焉,依舊緊跟在柴昭身後。柴昭回頭,望了一眼:“章誨已經訂親,你這樣跟進去又是一場風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