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姍被迫留在大門外,折身去了那邊大樹下。
很快,柴昭就拽着章誨出來,他一襲珍珠白衫,上繡竹葉紋飾,整個人神采飄逸,美好得像天上的神人。
出了大門,章誨甩開柴昭的手,道:“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吧。”
柴昭道:“雨姍來了。”
“雨姍?”章誨大笑起來:“你不是開玩笑吧,把我拉出來就爲了說這個。她怎麼可能來,她已經被樑騅送出蜀地了。”章誨挽着衣袖,“你還真會嚇我,她現在應該住在大越京城的豫王府裡,正靜靜地等待着孩子出生,她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兒。再說我就要成親了……”
“章誨。”柴昭看到了從樹後走出的雨姍。
他的話,雨姍都聽到了,那個傳言是真的,他就要成親了。
章誨沉痛道:“爲了章家在益州有個安生處,我必須迎娶孫小姐。”
她爲人婦,他爲人夫,他們之間終究相隔兩條鴻溝。
章誨尋着柴昭的視線,回頭看到了雨姍,張大嘴巴,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他必須要娶,爲了章家他終是將她撇開了,當她聽說章誨爲她放棄了徐錦娘,她是那樣的歡欣,可如今他終是要娶別人。
“雨姍,不要再固執下去了,好好過日子吧。”
“固執?原來一直是我太固執。原來不惜與柴迅撕破臉也要來尋你是這樣的可笑。哈——”雨姍大笑,笑得頭上的珠釵亂顫,因爲大笑,腹部一陣隱痛,雨姍斂住笑意捧住腹部:“你放心,今生我都不再願意見到你。”
她絕決地轉過頭去,也曾做到了放手,是他用癡情再度撩撥了她的心火。她熱情的撲向他,像飛蛾撲向燭火,哪怕會沒命,還是那樣的執著與無悔。
“雨姍!”章誨大呼一聲,“三個要求……”
她回過頭來,笑得悽美而燦爛:“對於一個沒有信用的人,不配擁有任何承諾。”
爲了章府上下,他終是服軟了。
一次次義無反顧、無怨無悔的追隨,一回回被現實生生撕碎了夢想,而她依舊癡迷不改。不是她改不了,而是她只愛章誨。她愛他,愛得那樣的沉重,愛得無法放手。就像她如何也愛不了柴迅,即便
被強佔,即便與他結爲夫妻,在她的心裡,柴迅只是她的弟弟。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或者說她總是清晰地明白自己想要什麼,哪怕撞得頭破血流,她的心也不會動搖。
愛情,只是一個傳說。
愛情,只是別人的故事,彷彿從來都與她無緣。
回到客棧,她在客房裡坐了很久很久。
她不想回柴迅身邊,明明是柴迅的妻子,可心裡卻總是拿他當弟弟,妻與姐的雙重身份,是如此的尷尬。她甚至不敢與他的妻妾爭寵,甚至不敢去見她們,她隱隱感覺到她們正用一雙雙怪異的目光看着她,或許在背後還指不定地如何說她。
不能留益州,終與章誨各奔西東,又不能回京城,她,又能去哪兒?
柴昭不放心地跟在後面,見她進去半晌也未出來,很是擔心。
經不得柴昭不停的拍打房門,雨姍啓開門,站在門口,轉眼已不是那個美麗乾淨的人兒,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頭發凌亂,滿臉污濁的模樣。
柴昭心中一痛,爲了與章誨見面,她竟然把自己扮成了乞丐模樣,這對於一個自幼長在皇宮、王府的女子來說需要多大的勇氣。感動於她的個性,感動於她的執著,更感動她熾烈與純真的情感。這樣的女子,如何捨得傷害。
柴昭道:“雨姍,你留下吧,讓我……來照顧你。”
雨姍平靜地望着客棧大廳,看着進出的客人:“經歷了這麼多,我不會再相信任何人。唯有自己,唯有他,纔是可以相信的。”她撫着腹部,那些輕柔而寵溺地笑着,擡步下了樓梯。
柴昭搶先一步爲她結了賬。
“你想去哪兒?”
雨姍回頭:“去我想去的地方。”
在益州城裡租了輛馬車,雨姍頭也不回地離去了。沒有絲毫的留戀,只有絕決的放手。
她發現自己很傻,冒着重孕在身的危險,一如既往地來尋章誨,那是因爲她相信:章誨愛她,深深地愛着她。可雨姍沒有想到,章誨爲了家族終究決定了放棄。
柴昭訥訥地望着她離去的方向,不由自己地憶起了吳水晶。她在何方?是否會如雨姍一樣,如果她還活着,爲什麼不能像雨姍一樣走入蜀險
徑來尋他?
馬車在官道上奔馳,她迷失了方向,不知未來的路在何方。奔馳在前往利州的官道上,來時滿心期盼一切都是誤會,離開時卻只有受傷的心。雨姍又吃了一粒華俊給的藥丸,腹部沒那麼痛了。她突然憶起華俊說的“一眼傾城”,這究竟是怎樣的藥?
天下的男人都是負心漢,都是自私鬼,她如此想着,可傳說中那些癡情男兒又在何方?她是重新覓緣,還是用別樣的方式懲處那些男人。
雨姍想着,不知不覺依在車上熟睡過去。
到了綿州又另租了一輛馬車進利州。
如此往復,一路上她已經想了太多太多。
當踏上回華俊道觀的路,雨姍有了更多的勇氣。
再往前,她就能到華俊的道觀了。
叩響房門,從裡面傳出華俊的聲音:“你……回來了。”
“回來了!”雨姍淡淡地應答着。
在華俊開門的時候,她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外面也挺無聊的,所以我就回來了!”
目光相遇,華俊道:“我可一直盼着你回來,還等着你給我試藥呢。”
雨姍道:“正好,就要生孩子了。你的藥還真是管用,我一直在想如果沒有你的藥,我能不能撐下去。”
“我替你診診脈。”華俊將手放在她的手腕處,只片刻,笑問:“你希望你兒子做什麼?做皇帝、才子、大俠?”
雨姍想也沒想:“做一個快樂的、頂天立地的男兒。豪俠,我想他做豪俠……”
華俊總是會給她太多的意外,他像變魔術一般從懷裡掏出一本書,嘩啦啦地翻了起來:“那我可得爲你挑個好時辰,他早就想出來了,如果沒有我的藥,估計半月前就出生了。”
半月前,她還在益州,而現在她已經回到了秦嶺,馬車上的巔坡險些讓孩子過早出生,如果沒有華俊的奇藥,或許孩子真的會在途中出生。
“豪俠,哈,有了,後日寅時就是個好時辰,是做快樂男子的命,好了,好了,就這個時候讓他出生。”
雨姍被他的話逗笑了:“生孩子還能挑時辰的?”
“別人不能,但我華俊——能!”
二人相視而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