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洪宸靠在林染的肩頭上睡着了,林染輕輕給她整理着頭髮,又撫了撫她嫩白的臉頰,表情由微笑轉爲凝重,可能是思緒飛轉,一不留神把洪宸弄醒,洪宸揉着惺忪的睡眼望向窗外:“我們這是到哪啦?”
林染收拾了思緒,道:“快到家了,再睡一會兒吧。”
洪宸打了個哈欠,繼續趴到林染懷裡,再想睡卻睡不着了,她撥弄着林染的衣服釦子,悄聲問道:“國外的女生......是不是都像喬總那麼漂亮?”
林染一怔,有些心虛地說道:“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洪宸傻乎乎地說道:“我就是覺得......我們現在出名了,身邊的圈子也大了許多,會不會有很多像喬總那樣完美的女人出現在你身邊,我有些害怕......”
林染深深一笑,道:“你不是一個很自信的女孩兒嗎?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洪宸道:“我是很自信,可是今天見到了喬總,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女人,她的氣質,樣貌,身材,背景,哪一樣都比我優秀,與她一比,我就像醜小鴨一般......”
林染用力抱了抱洪宸,笑道:“別胡思亂想了,喬學姐那樣的女人萬里挑一,又怎會隨處可見?再者,像她那般優秀的,追求者自然是數不勝數,又怎會輪到一般的凡夫俗子?”
“說不定她就喜歡凡夫俗子呢?”洪宸呆呆說道。
林染只是笑而不語。
“對啦!”洪宸突然直起身來,問道:“我們今天是怎麼贏的?我到現在都稀裡糊塗的。”
林染道:“你自己打出來的操作,怎麼卻又來問我?”
洪宸揉了揉太陽穴,道:“我就記得,你告訴我虛實有數,然後就大腦一片空白,什麼也不記得了。”
原來,當時林染在洪宸面前倒下,讓洪宸一時氣血上涌,輕舞傾城的弓箭又是對準了洪宸的眉心,千鈞一髮之際,洪宸開啓鏡影分身,將捏在手裡的“致命冰舞”施展出來,兩個身影自正面與側面兩個方向同時攻向輕舞傾城,看着突如其來的兩個身影,輕舞傾城一時也很難分辨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射對了,則洪宸死,射錯了,則自己死,瞬間的成敗讓他來不及去思考抉擇,只是想到,怎麼會有人蠢到迎着弓箭從正面發動進攻呢?林染已經用胸口堵槍口了,洪宸總不至於重蹈覆轍吧?
於是乎,輕舞傾城回身一轉,向着側方進攻而來的洪宸射出連環箭,隨着箭矢與冰晶的一同凋落,輕舞傾城也瞬間心死,沒想到還真有人蠢到迎着炮火前進,洪宸的真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近輕舞傾城,一招致命冰舞將其擊殺,最終拿下了比賽的勝利。
車子緩緩行進,駛入了久違的地方——
贛山,夕陽欲落......
“還記得這裡嗎?”林染指着那煙霞嫋嫋的遠方道,“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洪宸挺着大肚子,慢慢近前,柔聲道:“當然記得,就是在這個地方,我不慎跌入谷底,你這個笨蛋也跟着我跳了下去,可是一晃眼的功夫,我們都結婚三年了......”
林染向前挪了兩步,靠近了懸崖邊緣,洪宸心中一緊,道:“你別站在那裡,太危險啦!快回來!”
只見林染張開雙臂,面露微笑,身子向後一仰,整個人墜入了谷底!
“林染!”
“林染!”
洪宸掙扎着從牀上坐起來,頭昏昏沉沉的,原來是一場夢,一定是這些天太累了,比賽時又見過太多人跌入湖底,心裡有了暗示,這才做了這樣一個噩夢。
洪宸一邊揉着頭,一邊慵懶地下牀,叫道:“林染,我餓啦,我要吃東西......”
屋裡沒有人迴應。
“林染......你在哪,我說我餓啦......”洪宸一邊叫着林染的名字,一邊走進廚房,可廚房裡也是空無一人,再徘徊到書房,卻見林染的被褥鋪得整整齊齊,被子疊得方方正正,好像不曾睡過一樣,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她自己。
“大清早的去哪啦......”洪宸打了幾個電話也打不通,餘光掃到了放在書桌上的一封信,上面寫着“夫人親啓”四個大字。
“又玩什麼花樣?”洪宸一邊自語着一邊拆開信箋,上面寫道:
“我最最敬愛的老婆大人:
首先,我要向你道賀,恭喜你終於憑藉自己的力量登上了屬於自己的高峰,當你手捧獎盃的那一刻,作爲你的男朋友,我深深爲你驕傲,我的老婆大人是那樣的優秀,那樣的出衆,能與你在一起,是我這二十七年來最光榮的事!其次,請允許我向你道歉,我不能按時出席你的慶功宴,不能與大家一起享受勝利的喜悅,請你原諒。
很不幸,在這個值得慶祝的日子裡,我卻要告訴你一個不是很好的消息——我可能需要向你請個長假,去履行一個君子之約,爲期兩年,兩年後的今天,我會在這裡正式向你求婚,如果你願意等我的話。
公司的事情我已經交代給了沙隱金,各種邀約活動,你務必要與他商量着來,不要擅做主張,你閱歷尚淺,坐在一把手的位置上要多聽多看多學,相信以你的實力,一定會把公司經營的很好,這點我絕對放心。
兩年是一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但是對於我來說,見不到你纔是最難熬的事,對不起,請原諒我的懦弱,只能以這種形式向你告別,洪宸,我愛你,即使不在你的身邊,也請你相信,我的心中永遠只有你一個人。”
落款是:你的林染。
洪宸的眼淚隨着視線的移動而滑落,她不顧一切地衝了出去,打了車回到學校,找到沙隱金瞭解情況。
原來,當日程紹東以故意傷人罪起訴林染之時,林染便被警察帶走,考慮到下午與止戰之殤的決戰,林染百般請求,希望警察給他兩個小時的時間處理一下私事,但都被拒絕,林染很清楚這場戰鬥對於四海網絡意味着什麼,如果他不能及時到場,那損害的不僅僅是四海網絡的利益,還有洪宸的夢想。
可身在警局,即使再有理由也不能違反法律規定,正在林染百般無助之際,窗外走過一名身着黑色西服,戴着黑色墨鏡的壯漢,此人與一名警察交談了一番之後,警察便帶他去了另一間屋子,不多時,那名警察進來說道:“林染,你籤個字就可以走了。”
林染也是一頭霧水,遂問道:“請問爲什麼突然放我走?”
警察道:“被告人撤訴,你可以離開了。”
林染簽了字,離開了警局,方纔那名黑衣壯漢果然守候在門口,見林染出來,便迎上去道:“林老師,我們老闆想見您一面,請務必賞光。”說着,擡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輛邁巴赫高級商務車。
林染略一沉思,道:“那有勞小哥帶路了。”
“請。”壯漢禮貌地引林染走了過去,並開車門請其上車。
車內坐着一名戴着墨鏡的中年人,此刻正翹着二郎腿閉目養神,林染緩緩上了車,黑衣壯漢直接關了車門,守候在車外。
林染一眼便認出了他,星體科技的第一把交椅、葉凌生的父親——葉駿,
此人神龍見首不見尾,深入簡出,行事怪誕,在業界頗具威望,林染曾經有幸與其有過一面之緣,葉駿聽到林染上車,也無反應,繼續躺在沙發上,食指輕輕敲打着沙發扶手,墨鏡之下,散發着不爲人知的神秘。
“葉總”林染輕輕叫了聲。
葉駿緩緩動了動身子,將墨鏡摘下放到桌上,一雙眼神如同一個掌局者,萬物都在他的操控之中,沉穩霸氣,同時又不失非凡氣度。他拖着長音問道:“你早就知道是我?”
林染道:“程紹東將我起訴,不接到他本人的撤訴,任誰也無法將我帶出來的,如果說有一個人可以命令程紹東撤訴,那一定就是葉總您了。”
葉駿直起了身子,笑道:“好小子,果然有點東西,那你再猜猜,我今天爲何親自到此?”
林染略一沉吟,道:“林染愚鈍,實在想不出來,還望葉總明示。”
葉駿輕嘆一聲,道:“林染啊,你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早有耳聞,也聽我兒子談起過你,恃才傲物,桀驁不馴,用這八個字形容你,你不會生氣吧?”
林染微微一笑:“豈敢,葉總明察秋毫,見微知著,自負且驕傲是文人墨客的通病了,林染作爲一名讀書人,自然也擺脫不了這個臭毛病,讓葉總見笑了。”
葉駿搖了搖食指,道:“不不不,你的桀驁不是擺在明面上的,表面風平浪靜,內心波瀾壯闊,這纔是現在的你,別人不懂你,但我懂你。”最後這四個字話裡有話,說得既陰森又深邃,讓林染心中一顫。
林染緩了緩神情,笑道:“葉總不愧爲老前輩,林染的這點小心思,全被您猜中了,您說的不錯,是我控制不好情緒,意氣用事,打傷了程總,讓塔雅蒙羞,我願爲我的過失買單,還請葉總責罰。”
葉駿冷笑一聲,道:“程紹東算什麼?要不是出了這件事,我都快忘了這號人了,此人靠着老周的關係一路攀爬,屢次無視公司的規章制度,淨做一些下流無恥的勾當,既然被我知道了,就絕不能姑息,你打得好,爲塔雅清理了門戶,我還要謝謝你吶!”
這幾句話說得不陰不陽,正反難辨,按理說清理門戶這種事應該是由葉駿親自出馬,感謝林染幫忙清理門戶又算什麼?正當林染思索該如何答覆之際,葉駿接着說道:“程紹東與你相比,那可真是駑馬比麒麟,寒鴉比鳳凰,我寧願失去一百個程紹東,也不願失去你這樣一個人才。”
林染聽出了葉駿話裡的意思,試探性地說道:“今天您能保我出來,林染感激不盡,若葉總有需要林染效力的地方,林染定當義不容辭!只是......”
話未說完,葉駿擡手打斷了林染的話,道:“我說了,我懂你,我們是一類人,你心裡如何想的,我再清楚不過,你爲了一個女學生,肯與塔雅爲敵,想必她在你心裡一定佔據很重要的地位,你想幫她創業,做她的後盾,我完全理解,也不會妄加干涉,年輕人血氣方剛,難逃溫柔鄉的誘惑,情有可原,畢竟我也年輕過。”
林染慚愧的一笑:“林染胸無大志,讓葉總見笑了。”
葉駿直起身子道:“既然你快人快語,我也不跟你繞彎子,實話跟你說了吧,星體科技在美國參與了一款新遊戲的研發,我打算在遊戲初步成型之後便將它收購,你也知道,星體雖然是做網絡起家,但對遊戲領域還沒到知根知底的地步,因此,我需要你與星體的團隊一同趕赴美國,協助他們完成這爲期兩年的製作,你可同意?”
林染暗想:早就聽聞葉總是個傳奇人物,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只怕今天這件事早就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想利用洪宸的關係牽制於我,所以纔會放任程紹東將我起訴,想來也對,程紹東區區一個子公司的總經理,起訴這種涉及公司名譽的操作,又怎會不經領導審批而擅自做主?好一個星體科技的掌門人,果然老辣!
見林染遲遲不做迴應,葉駿接着說道:“程紹東私生活不淨,人品低劣,這件事他要負主要責任,還有那個叫什麼長青的體育老師,像這種作奸犯科的妖魔鬼怪哪能躲在我的公司裡面苟延殘喘?我已經親自下令讓他滾蛋了!”
這幾句話明顯是在給林染的選擇上施加壓力,林染自知今天的一切早就被葉駿算計好了,任自己如何掙扎也無濟於事了,隨即苦笑一聲,道:“葉總幫了我大忙,林染又怎會忘恩負義?赴美之事我答應您,不過可否等盛世之戰第一屆跨服之戰結束後再行動?”
葉駿道:“那當然,這個好說!我聽說,我兒子也去了你那個公司,還當了個什麼財務總監,他在公司裡可是什麼都不幹的人吶!你們年輕人真是有趣的很,你放心,你走後,我會讓葉凌生以星體科技的名義扶持你那個公司,保證它這一路順風順水,免去你後顧之憂!”
林染強顏歡笑道:“那就有勞葉總費心了。”
聽完了沙隱金敘述這整件事的經過,洪宸急道:“這麼重要的事林染爲什麼不告訴我!”
沙隱金無奈地說道:“師妹,恕我直言,要是林老師早告訴你,他爲了你的夢想而要去美國封閉式工作兩年,你還會同意麼?以你的脾氣,恐怕連四海網絡也就一併扔了吧?所以林老師才瞞着你,不敢讓你知道。”
“你!馬上送我去機場!”洪宸揪着沙隱金的衣領命令道。
沙隱金哪敢不照做?只好開車將洪宸送往機場。
上午的機場,來來往往的乘客饒是不少,洪宸一邊喊着林染的名字一邊找過去,心中乞求飛機不要起飛,還能夠見到林染最後一面。
十分、二十分鐘過去了,洪宸喊得聲嘶力竭,仍然沒能找到林染,可能此時的航班已經飛走,洪宸望着天空飄下來的大雪,眼淚也隨之滑落,她迅速跑到服務中心,詢問飛往美國的航班是否已經起飛,工作人員在稍作查詢之後,給予了她肯定的回答。
此刻,洪宸心中的失望便如同這雪花般冰涼,她最終還是沒能見到林染,想到之前的點點滴滴,想到在接下來的兩年裡都見不到林染了,洪宸蹲在地上放聲痛哭,這哭聲悽慘異常,引得周圍旅客紛紛駐足圍觀。
就在這時,一隻溫暖的手掌輕輕放在洪宸的頭上,慢慢撫摸着她的頭,是那樣溫柔,洪宸啜泣着擡起頭,只見林染站在她跟前,正微笑着看着她。
洪宸心中又驚又喜,身體不受控住地撲到林染懷裡,死死將他抱住,哭聲更甚。
林染輕輕撫摸着她的後背,柔聲道:“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洪宸猛然鬆開林染,抹了一把眼淚,嗔怒道:“都怪你,一聲不吭就走了!你好歹親口跟我說一聲嘛!”
見洪宸穿的單薄,林染脫下風衣裹到她的身上,道:“是我太懦弱,不敢跟你見面把話說清楚,對不起......”
洪宸啜泣着把頭扭向一邊,板着小臉嘟着嘴說道:“你要走就走好啦!我纔不想見你,哼!”
林染見雪越下越大,道:“我們回家說好麼?”
“你不走啦?”洪宸開心地轉過頭望着林染,林染輕嘆一聲道:“雪太大,航班臨時取消了,明天應該可以了吧。”
“那你還是要走啊......”洪宸的表情由喜轉悲,噘着嘴悶悶不樂,林染安慰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然答應了別人就要去實踐,兩年其實很快就過去了。”
洪宸低頭不語,突然,她向後退了兩步,從包裡掏出一個小本本,朗聲道:“你要走也可以,但你必須先娶我,否則我絕對不讓你離開這裡!”
林染這纔看清洪宸手裡拿的竟然是戶口本!
“你......你什麼時候......”
“上次我們回家的時候偷出來的,我就問你,要不要去登記!”
林染被這突如其來的逼婚給弄懵了,他既疑惑又想笑,有時候實在想不通洪宸這小腦袋瓜裡到底裝了什麼東西,怎麼會想到這麼一出,見林染不作迴應,洪宸將分貝提高,又問了一遍:“我再問你一遍,要不要娶我,要不要登記!”
林染向前踏了兩步,攬住洪宸的雙臂,道:“我做夢都想娶你,可你要知道,我在那邊是完全封閉的生活,而你不同,這七百多天裡會有太多的變數,我不想因爲我而耽誤了你......”
“你不信任我?”洪宸語氣冰冷地問道。
不等林染解釋,洪宸舉起手中的戶口本,朗聲道:“今天,我當着所有人的面宣佈,我洪宸,願意嫁給林染,一生一世只愛你一個人,你願意娶我嗎!”
要說這大庭廣衆之下,男人拿着婚戒向女人求婚的比比皆是,女人拿着戶口本向男人求婚的卻不多見,這逆向求婚的儀式立馬吸引了無數路人,衆人紛紛掏出手機拍視頻記錄,有的還在一旁起鬨:娶她!娶她!娶她!
洪宸再次朗聲問道:“你願意娶我嗎!”
林染的表情由不知所措漸漸演變成一個會心的微笑,跟着一個箭步衝上去,將洪宸抱了起來,高聲喊道:“我願意!我願意娶洪宸爲妻!”
兩人在路人的叫好聲中緊緊擁抱在了一起,並且來了一個世紀之吻。
“半生神,從此以後,你的下半生就屬於我了,你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是隻屬於我一個人的守護神!”
“凡人修仙,皆是前半生陷於紅塵,後半生悟道封神,而我,卻恰恰相反,前半生被奉爲神,後半生——陷入紅塵……”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