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慕旋卻在那張臉看向她的時候怔了怔。她見過那張臉,在薛新涵的身邊。
那個一直沒有說過話的,don。
don在臺階上俯視着她,看到她臉上毫無掩飾的驚訝和疑惑。他笑着,覺得今天這一幕,似乎缺少一個最重要的見證者。
“嫂子。”他走到傅慕旋身邊,聲音輕柔而曖昧。
他說得很小聲,只有傅慕旋聽見了,那聲聽起來平凡普通的稱呼裡,似乎有她不知道的深意。她對don點頭示意,並沒有立刻詢問他什麼。
don也不惱她的冷漠,無所謂地笑笑,然後對滿肚子疑惑的衆人朗聲道:“各位,我是厲墨池的親弟弟,厲騖遠,自小因故被寄養在小姨家,聽聞哥哥出了事,纔回到厲家。大家不認識我也很正常,畢竟我也是不久之前才得知自己的身份。”
他說話的語氣不像厲墨池,他總是一副很隨意很無所謂的樣子,與厲墨池的嚴謹冷漠全然不同。也難怪,畢竟厲墨池從小接受的訓練不是don可以想象的。
“雖然厲騖遠這個名字還不錯,但是生活了那麼多年,我還是喜歡別人叫我don。今後我會留在厲家,幫哥哥照顧爺爺,幫傅總裁打理公司,還希望大家能多多指教。”
傅慕旋皺眉看向厲老,試圖從厲老的表情裡看出點什麼來。但是厲老只直愣愣地看着don,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無論是公司還是厲家的事,厲墨池都對她從無隱瞞,她怎麼從來沒有聽他提過,他有一個親弟弟?不過不管don的身份到底是什麼,在這個節骨眼上,她都要多注意點。
don好像看出她的防備,卻還是一臉不介意。他彎腰,一個標準的紳士邀舞動作。
“第一次正式見面,我可以邀請你跳一支舞嗎?”don只稱呼她爲“你”,並沒有叫“嫂子”或者“傅小姐”。
傅慕旋也不猶豫,將手搭在他手上,輕聲道:“我的榮幸。”
有了兩個人的開舞,大家也就不再拘謹,也都開始跳舞或者喝酒聊天。整個會場呈現一種平靜的氣氛,然而每個人虛僞的笑意下,都各懷心思。傅慕旋知道,這就是商界,沒有一個人是真實的。
包括她。
“上一次見面沒來得及自我介紹,還望嫂子不要放在心上。”一到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don就會叫她嫂子,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
傅慕旋藉着舞蹈之際,環視周圍,並沒有將目光放在他身上。她是故意的。今天仔細看了,她纔想起爲什麼上次見面的時候,她會覺得don的眉眼有點熟悉。是厲墨池。
喜歡厲墨池的那麼多年裡,她總是看着他的背影,很少正視他的目光。偶爾有幾次,她對上他的視線。那雙深海一樣的眼睛,讓她長久不能忘。
“嫂子,似乎不太歡迎我?”don笑道。
傅慕旋毫不避諱地點點頭,“這個時候選擇回到厲家,相信你也做好了不受待見的準備。”
“早就聽聞嫂子是一個很特別的人,今日一見,果真有幾分不一樣。”don誇讚她。
“不過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目的,既然回來了,我就當你是厲家的人,只要你是爲了厲家,你要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但若是……”
“嫂子是要警告我?”don打斷她的話。
傅慕旋認真地看着他,“我不介意你這麼想。”
二人視線相對,兩個人眼裡都是凌厲的笑意,怎麼看都不友善。
舞畢,don從侍者端着的盤子裡取了兩杯紅酒,將其中一杯遞給她,“嫂子說要支持我,我倒的確有一件事需要嫂子的支持。”
“什麼事?”傅慕旋皺眉問他。
“我與厲老已經商量過,在公司設立一個設計部,主導珠寶和服裝設計,輔以一定的室內設計,將公司業務拓展到設計領域。”
don之所以回到厲家,就是爲了能做成這件事,這不僅意味着他可以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也意味着,他完成了那個人的夢想。去見厲老的當晚,他除了帶上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也帶上了自己的策劃方案,上面全是他關於設計部的大小構想。
他爲此經過了長期的準備,自然也得到了厲老的肯定。但是在厲氏,除了厲老的同意,他還需要傅慕旋這個總裁的點頭。他空降厲氏,還帶上了自己的朋友,一定會招來很多非議。他不是怕流言的人,他只希望這個計劃可以更加平靜地進行。有了傅慕旋的同意,這件事纔能有個較好的開始。
傅慕旋聽着他的想法,雖然驚訝他大膽的想法,但本着小心爲上的原則,她還是沒有立刻就答應。
“我聽聞嫂子近來也很喜歡設計。”67.356
傅慕旋愣了愣。
聽聞?
從哪裡聽聞?
“溪溪是個單純的孩子,沒有厲家固有的冷漠。”don解釋道。
“溪溪沒有在厲家長大,當然不會受到厲家的影響。”
don點點頭,眼神裡有什麼一閃而過。等到傅慕旋再想看的時候,他已經又恢復如常。
“關於設計部的構想,我已經讓尹光熙助理呈上去了,嫂子回到公司的時候可以看一看。我相信嫂子看完我的文件,會贊同我的想法。”感覺到口袋裡手機的震動,don結束了與她的聊天,走到安靜的角落去接電話。
傅慕旋看着他,眼裡帶着十足的探究。
——
“喂?”don走到角落裡,說話的聲音低沉而冷漠。
電話那頭,似乎是一個女生的聲音,“don,你不要一錯再錯了,恨了他們這麼多年,你折磨自己折磨得還不夠嗎?”
don臉上笑意淺淺,“錯了又如何?”
他頓了頓,又道:“我的出生本來就是錯的。”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一會,再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
“那麼,我呢?在你的生活裡,我算是什麼?”
don仰頭一口喝完酒杯裡的酒,目光飄渺而遙遠,他的聲音從電話裡傳過去,比往常更加虛幻,更加冰冷。
“不算什麼。”
隨後他不等那人再說話,提前掛斷了電話。
他靠在冰冷的柱子上,擡頭看着窗外的夜色,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