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夫人的屋子裡離開,慕容麟風心有所念,原本是打算去書房的,卻不想走着走着,竟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大夫人的馨蘭苑。
擡頭,看着院子門口上方那幾個雋秀清雅的大字,乃是出自父侯的手筆。
“馨蘭苑”。
這個名字,很顯然是取自蕙質蘭心之意。
然而,這個院子的主人,怕是辜負了題字之人的一番寄望與期許。
屋子裡,大夫人正在大發雷霆,侍婢們一個個膽戰心驚的,低着耳朵不敢出聲,便是屋子外守着的一干奴婢也是神情緊張,生怕一不小心觸了忌諱,被遷怒責罰。
冷不丁的,眼角光線忽然一暗,守門的女婢擡眸去看,只見慕容麟風快步走進院子,待她二人發現之時,已經快要走到了門前。
霎時間,兩名女婢的臉色“唰”的就白了三分,慌慌張張地就要開口叫喚,試圖提醒屋子裡的人聽見。
“四、四少”
然而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脫出口,就被慕容麟風揚手製止了。
屋子裡動靜不小,方纔在院子外倒是沒怎麼聽清楚,眼下一走近,聽得就很明白了。
慕容麟風神色微冷,往後一擺手,示意那兩名守門的女婢退下。
見狀,兩名女婢面面相覷,只覺得心驚肉跳,如臨大難
是她們疏忽了,沒有早些發現四少爺的身影,眼下大夫人正氣得在屋子撒火,四少爺這一來,就給撞了個正着
過會兒等四少爺離開,她們二人免不得要捱上一頓皮肉之苦
奈何事已至此,想要挽救已經來不及了,瞅着四少爺的神情也不好,她們更不敢多說什麼,只能默默地退了出去。
“啪”
凌厲的一個巴掌,重重地扇在了一名侍婢的臉頰上,瞬間就在那片白淨的肌膚上烙出了血紅色的五指印,力道之大竟是將那侍婢扇得連連往後退了好幾步,方纔得以穩住身子。
甫一站定,捱打的侍婢卻是一刻也不敢多呆,立刻就噗通一聲雙膝跪倒在了地上,一下一下拿腦門磕着地面,發出結實的撞擊聲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笨手笨腳的蠢貨你是想疼死本夫人嗎一個兩個,盡是些沒用的飯桶一點兒小事也辦不好,是不是存心要把本夫人活生生地氣死”
大夫人冷着臉色坐在軟榻上,一隻手搭着軟墊,手背上紅紅的一片,地上摔着一罐藥,可見跪着的那名侍婢方纔正在給她上藥,大概是下手重了,按疼了她。
聽得從二房傳來的消息,大夫人氣也要氣個半死
肚子裡憋着一團火氣沒地兒撒,這個時候不管是誰伺候得不周到,只要稍稍有那麼一丁點兒的差池,都是要遭罪的
就在屋子裡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的時候,卻見一個身影款步走了進來。
衆人登時一驚,擡眸去看。
在見着四少爺的那張俊臉時,一個個霎時嚇白了臉色,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察覺到氣氛不對,大夫人這才擡起眼皮,朝來人輕飄飄地睨了一道。
下一秒。
甫一對上慕容麟風微彎着的雙眼,大夫人立時驚得渾身一顫,下意識就想堆起臉上的笑,奈何怒極之下面部的肌肉僵硬得很,一時之間笑也笑不出來,反倒變得很是扭曲,看着十分的尷尬。
“風兒,你你怎麼過來了來了來了也不說一聲”
慕容麟風微揚眉梢,俊臉之上帶着一抹溫和的笑意。
聽到大夫人這樣問,卻是什麼也沒有說。
只款步走到軟榻的邊上,俯身拾起了摔在地上的那盒藥膏,繼而轉身走回到大夫人的身邊,挨着她坐了下來,自顧自將她被燙傷的手小心翼翼地託到自己的腿上,隨後低下頭從盒子裡挑出一抹藥膏,輕輕地往她的手背上抹了開。
見他這樣,大夫人愈發忐忑不安了,然而一下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便聽慕容麟風笑着勸道。
“下人難免做錯事,母親用不着這般大動肝火,若是不小心氣壞了身子,那就不值當了”
猜不透慕容麟風是個什麼意思,大夫人頓了頓,便試探着嘆了一句。
“唉,可不是麼年紀大了,脾氣也跟着大了,有時候情緒上來,自己也控制不住”
慕容麟風不置可否,沒有接話。
一直等到抹完了藥膏,才擡頭問道。
“感覺好點了嗎還疼不疼了”
大夫人微微頷首,跟着笑。
“好多了,不疼了,還是風兒最體貼,懂得疼娘。”
“那就好。”
慕容麟風笑了笑,將藥膏遞給了邊上的侍女,說着便站起了身,邁步就要往外走。
見狀,大夫人忍不住開口,喊了他一聲。
“風兒”
慕容麟風步子微頓,卻是沒有回過頭,只開口說了一句話。
“母親,趁早收手吧便是將六妹逼至絕路又能如何便是她死了,對母親又能有什麼好處”
聞得此言,大夫人心頭一震,立刻起身走了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行至他面前問道。
“風兒,你這說的是什麼話爲娘如何要害她了縱然因爲你大姐的事,致使爲娘與二房不合,但爲娘也斷然沒有逼迫她的意思是不是那丫頭對你說了什麼難道你寧願相信她,也不願意相信爲娘嗎”
微斂神色,慕容麟風擡眸對上她的視線,到底還是問出了口,一字一頓,句句痛心
“昨日,孩兒與張大人起了衝突,張大人說了一句,看在母親您的面上,便饒了孩兒一回孩兒欲問何故,張大人卻道讓孩兒回府親自問您,所以孩兒昨夜一直在猶豫,該不該同您開這個口,母親您說,孩兒考慮這樣的事,竟爲了外人的一句話而懷疑母親您,是不是太不孝了”
不等話音落下,大夫人就錯開了他的視線。
只是眸中一閃而過的慌亂和心虛,終究還是落進了慕容麟風的眼底。
“爲娘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那個張大人,爲娘也只見過兩次他的話,自然當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