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睜眼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入眼便是公子清新雅緻的廂房,鼻翼滿溢着公子身上特有的冷香,老虎小臉一羞紅, 臉往被子裡使勁蹭。
嗷~~~~~好舒服~~~~~~(╯▽╰)
郝銘被折騰了一夜, 牀又被這丫頭四仰八叉的霸佔着, 更別提好好睡個覺了, 只能讓人將文案拿到這裡來批示, 他帶功回京,獲了個不小的官職,雖然衆人都明白皇上只不過是將私底下的殊寵藉機擡到了明面上, 但是這辦公是着實不似之前那麼隨意了,頭頂烏沙帽, 做事自然要規矩些, 首先便是這每日成堆的文案。
吃了早飯, 見這丫頭沒有醒來的意思,他也不忍心去叫, 昨日在府門口他便知道這丫頭躲在石獅後,便託了樑問去提點這丫頭,他想知道,在她心裡,這情誼的分量有多重, 這京城的渾水他早已退不得, 自白瑾回來, 他便嗅到了一絲不尋常, 他想將她保護的徹底, 卻又不想她隨意的排除在外,到底他還是有私心的, 就算是花了全部力氣,他還是希望能生死一齊福禍同享,大不了他辛苦一點也就是了。
見這丫頭醒來的迷糊樣子,懶洋洋的像是一隻肉嘟嘟的小老虎,貌不驚人卻內蘊寶藏,他自心底一嘆,果然還是割捨不了。
“起來洗臉吃飯。”
郝銘未擡眼如是說,臉上表情淡淡。
老虎揉揉眼,哈?公子?
目光轉到他身上的官服愣了愣,官服也分三六九等,老虎自小跟着爹爹,只見過縣太爺的官服,黑底藍色雲紋,往上更有青、紫、黃、銀、赤五級紋理色,以赤色爲首,那是京城天子腳下身居一二品官位的大人才能着的顏色,權利更是無人能及,就如丞相等輔國首臣,銀色乃三四品官位,朝中要職者無不備受恩寵,但是還沒聽說有哪個人能像公子一樣一夜競封到這個位子的,自古哪個臣子不是數年寒窗考取功名而來,公子這樣的晉升法怎麼看怎麼像走後門兒。
老虎猛地下牀,蹭蹭蹭幾步小跑到郝銘跟前,揪起他黑緞銀色雲紋的衣袖極其認真的研究了半晌,擡頭道:
“公子,你做大官了?”
郝銘挑高眉毛,放下手中文案。
“怎麼?”
正當郝銘以爲要聽着丫頭讚歎的時候,老虎卻搖頭晃腦恍悟道:
“怪不得你會找姑娘,縣太爺家就有八個姨娘,爹爹說這是大官都會做的事情呢。”
語氣忽而有些憂傷。
“公子,談婚論嫁講究門當戶對,我還是覺得大俠比較適合我,大俠沒錢娶小妾。”
郝銘黑線三尺長,半晌哭笑不得道:
“丫頭,這回你可是錯怪我了,你可見我對你之外的任何女子主動過?”
“昨天我就見你抱美人姐姐了。”
“那是她惡疾復發,無力行走。”
“她昨天還跟你密林幽會。”
“我還沒跟她說上話就被你打了岔。”
老虎咬着脣苦思冥想半晌,覺着這理由竟然說的過去。
郝銘見她表情矛盾愁苦,長嘆一聲,將她攬坐進懷。
“老虎,你可能認真聽我講一段往事?”
老虎跟公子親暱的次數不多,大部分都是在她不大不小鬧脾氣的時候,每次都能恰如其分的安撫她的情緒,但像這樣摟着她靜靜談心卻是第一次,老虎身子嬌小,窩在他懷裡像只貓兒,屁股底下是他精壯的雙腿,背後是他溫暖寬闊的胸膛,老虎越加覺得,公子貌似很有安全感呢。
臉蛋紅了紅,老虎裝作嚴肅道:
“你說吧,我聽着。”
郝銘哪裡不知道她這些小心思,什麼都寫在臉上,比殺手還不如。
卻只笑了笑,道:
“那個美人姐姐,是我少年時的青梅竹馬。”
老虎心裡一咯噔,擡頭看他。
郝銘微微一笑繼續道:
“那時我持才傲物,身邊良友稀少,只有四皇子肯與我交好,白瑾是南疆靈越王小女兒,被派來做質子五年,那五年……是我最無憂的日子。”
老虎一愣,心裡有些隱約的難受。
“先皇駕崩,朝中各黨伺機而動,宮中禁行令頒發不到五日,便傳來大皇子被殺的消息,我……父親暗中聯合近臣以百萬兵將做勢輔佐四皇子登基,一月內斬殺二皇子三皇子與其黨羽與馬前,同月靈越趁機犯境,我奉令帶軍前往邊境禦敵,她自薦跟隨招安,一路我鐵血無情斬首無數,幾乎無人可擋,卻在最後一戰受了心口一箭,那射箭之人,正是白瑾。”
老虎聽着,喉頭滾動半晌,想說句什麼話安慰安慰他,卻發現什麼話都是多餘。
想了想還是張開了口。
“公子……”
“嗯?”
郝銘看着懷裡的人兒,表情淡淡。
“我覺着肯定是你先做的不對。”
郝銘挑眉,看着老虎不語。
“女人再壞也壞不到哪兒去,她父親跑來打仗是他不對,但是肯定是你做了什麼讓她着急的事情,她才犯了糊塗,如果我藏了壞心思砍了公子一刀,還沒徹底把公子砍死,我肯定不會回來自找苦吃呢,這不是傻麼?”
郝銘聞言目光微微一眯,這丫頭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什麼話麼?
“你也別小氣了,你不是沒死成麼,而且還活的這麼健康,我看美人姐姐身體倒是很虛弱,我爹說了一笑泯恩仇,大不了她再做錯事再跟她絕交,公子你有時候得學學大俠,大俠從來都不記仇,就像我一樣。”
郝銘越聽越離譜,這全天下的大俠都照她說的這樣,江湖還不得翻了天了。
再煽情的故事也能讓她攪合成一鍋漿糊。
“不對,公子。”
老虎扭頭瞪眼。
“沈師爺說男人最難忘初戀,你還是跟她絕交吧,她竟然背後捅刀子,太不是東西了,快快把她趕出去!”
郝銘:“…………咱們先吃飯。”
郝銘任職刑部,新官上任還頗受聖寵,這等於明擺是皇上派來的審查官麼,這刑部內外案底厚重,總有些私利牽扯,衆人自是不敢將舊案交予他處理,只將些小案件交予他查閱歸檔,郝銘心明卻不點破,龍耀的心思他自是明白,卻不願意去操心這些事情,骨子裡的郝銘還是冷漠的,若不是觸犯他的底線,他也必不會主動挑刺兒,所以這一個月來,衆位大臣漸漸放鬆了警惕,這個郝大人看來真如傳言般那麼溫和無害。
這一個月他到樂的自在,正好可以處理處理其他比較棘手的事情。
下午,老虎無事,看着郝銘審視文案也無聊的緊,便打算出院走走,剛出門便遇上了情敵白瑾。
老虎自打聽了公子那段不怎麼愉快的往事,心裡一直堵得慌,再怎麼鬧掰,那也是青梅竹馬,青梅竹馬那是戲裡常有的橋段,什麼鴛鴦絕配天作之合都是形容青梅竹馬的,旁人橫插一腿,就是再無辜的配角也叫看官們給罵個狗血淋頭,老虎越想越憋氣,爲什麼她非要是那個配角,爲什麼她就沒生在公子隔壁,不是公子穿一條褲筒子的青梅,要是這樣公子就不必遭這些個罪了。
好吧,什麼大俠理論什麼不記仇,她就希望他們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這也比現在的含情脈脈好。
老虎瞪着眼前柔情似水的美人兒呲着牙齦。
白瑾見到老虎打郝銘屋裡出來也是一愣,她昨晚便問了下人,自打自己出院,她就沒出過院門,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們昨晚同居一室。
白瑾目光微暗,脣畔溢出一絲苦澀。
“王姑娘,莫怪我昨日……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王姑娘的存在。”
老虎見她這麼禮貌,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擺手道:
“客氣客氣,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你。”
轉眼看見她手上擰着的東西。
“你來送湯麼?”
白瑾低頭將手一斂,道:
“我……”扭頭卻見郝銘伏案未擡頭看她一眼,心中一痛強扯脣道:
“我還是莫來打擾的好。”
轉頭要往外走,老虎卻對這情況很不好受,她覺得無論公子怎麼想,白瑾確實是一份好心,這份喜歡如果不被重視肯定很難受,她理解這種感覺,不是同情她,她只是覺得不能因爲自己的存在就惡意剝奪別人示好的心情,當然如果公子接受了她會發飆,但是湯麼,完全可以留下來的啊,接受愛意和珍惜糧食是兩回事兒嘛。
“等等,美人姐姐。”
白瑾一愣,轉過身。
“湯給我吧。”
白瑾反應過來,盯了她半晌,忽而轉目看着手中的飯盒。
“我知曉你恨我,這湯我自小做給你喝,離開你後,我更是每日必做一碗,看着它冷,我的心也跟着冷了,阿銘,我以爲不管我做了多大的錯事,這一輩子你心裡的位置也都是我的,直到昨天……我不甘心,你……怎能只憑着那一箭,就將我徹底抹殺?那五年之情真當如此容易?”
“啪!”的一聲,飯盒砸落,連帶着老虎心尖兒上微微一顫,白瑾跌跌撞撞跑出了院子。
時間靜止許久,老虎看着郝銘扣在桌子上有些泛白的指尖,忽而心裡有什麼東西被撕開,恍惚之間,撿起地上倒翻的飯盒,裡面湯水灑了一地,伸出指尖一沾,心頭微涼。
她記得,這是公子最愛喝的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