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姐的目光看過來,並無絲毫改變,笑道:“李歡,我聽曉波說起過你,你是個有前途的年輕人啊。好好努力,下一部戲,會有適合你的角色的。”
投資人如此青睞一個新人,衆人都看向李歡,羨慕不已,這是極爲難得的機會啊,李歡居然如此走運,一下被這個女財神欽點了。因爲有小道消息流傳,她可能和一個國際級的大導演合作,進軍大銀幕,如果這樣,無異於撈了個平步青雲的機會啊。
李歡卻一點沒有覺得慶幸,看到這個女人,就想起自己從帝王寶座到普通人的巨大落差——
還有馮豐,幾乎要把人逼瘋的馮豐,這個世界上最可惡的女人。
陳姐點點頭,和其他藝人說話去了。
李歡轉眼,芬妮悄悄向他眨眨眼睛,似乎在爲他感到高興。李歡卻一點也沒覺得高興,心裡更是堵得難受。
陳姐等人剛離開,葉曉波恰到好處地趕來,幾位主演和所有工作人員鼓掌相慶。葉曉波和芬妮正在交流心得,見李歡走過來,立刻笑嘻嘻地叫住他:“今晚劇組大慶,以前的活動你都在忙碌,今晚你可不能走開了。”
“當然。我一定會去的。”
第一次做完一份工作,雖然是他最初很不情願的“伶人”的角色,但是,因爲劇組有了葉曉波、柯然、芬妮,他還是滿慶幸的,發現,演戲也並不是那麼難以忍受。
“嗨,你們在談什麼呢?這麼熱鬧?”
柯然人未到,聲先到。
三人和柯然招呼,柯然看到芬妮手裡那束葉曉波剛帶來的新鮮的百合,心裡是別樣滋味。每次看到芬妮,她都覺得心如針扎,那是第一次遇到強勁的對手,只要在她面前,自己似乎無形中就矮了一截。柯然想,無非是芬妮的名氣比較大而已,大牌巨星嘛。何時,自己成名了,也會被衆星拱月的。
葉曉波的態度已經很明朗了,他的殷勤的目標已經對準了芬妮,對其他的女人難免遜色了一些,柯然體會着這樣的心理落差,又恨又妒,唯一的安慰是李歡一直對自己的態度沒變——她提出的每一個要求,李歡都從沒拒絕過。
可是,李歡畢竟不是葉曉波,被葉曉波這種偶像明星豪門公子獻殷勤,跟被李歡這種龍套獻殷勤,那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好在導演對她特別滿意,幾次修改劇本增加她的戲份,隱隱跟第一女主有並駕齊驅的架勢,心裡纔好受了一點兒。
芬妮淡淡地向她點點頭,兩人沒有多說。葉曉波拎不清楚狀況,還是熱火朝天地和芬妮談話,並沒怎麼招呼柯然。李歡見柯然略微不自在的一絲眼神,心知她大概從沒經歷過這樣的冷遇(以前她的對手是馮豐這種男人婆級別的,很少男人會喜歡男人婆,加上馮豐基本都是不戰而退,所以她自然是所向無敵),現在,遇到芬妮這樣的高手,就只好甘拜下風了。
因了那張“馮妙芝”的面孔,他一直對柯然心存憐惜,現在見她隱隱不高興,便趕緊招呼她,找了個話題和她談起來,並巧妙地讓葉曉波參與其中,讓她不致於感到自己太過被冷落。
說話間,車已經來了,衆人上車,往酒店而去。
冬季枯水季節,C城電力往沿海輸送,因此,便時時有各大片區的輪流停電。小區裡早已發出通知,要停電兩天。
冬日天氣暗沉,快到傍晚了,屋子裡黯淡得厲害。馮豐呆在家裡,無法上網,又無法用烤火爐,看了會兒書,光線不好,冷得手腳都麻木了。她放下書,到陽臺上跳了一會兒,覺得口渴,從飲水機上倒了杯水,那可真是臘月喝涼水,點滴在心頭,只喝了一口就再也喝不下去了。
李歡自從那天早上走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以前,他不回家時,每天至少要打兩次電話,如今,好幾天了,他連電話也沒打回來一次。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李歡,說抱歉?或怒罵?或互相責怪怨恨?這些,都不是她希望的結果,如今,難得李歡冷處理,自己,就選擇當了鴕鳥,藏着,腋着,問題,它總會自己解決的。
像李歡這種高傲的男人,無論如何都是咽不下這口“屈辱”的。彼時彼地,已經不是他的天下,他既不能殺了自己更無法殺了葉嘉,所以,只好選擇離開。
如此也好,免得互相再糾纏不清。
她並不太擔心李歡,雖然他是穿越過來的“古人”,可是,劇組裡有葉曉波、柯然、芬妮等人,李歡想必也孤寂不到哪裡去,而且,依照他的性格和處事方式,估計在哪裡都會如魚得水的。所以,她好幾次想起該給他打個電話,但終究還是沒有打,因爲怕打通了也沒什麼話說,而且容易引起誤會。
即便算朋友吧,朋友相交貴在雪中送炭,平常磨嘰多了,反變成了曖昧,何必呢。
只是,她想起,自己卡上還有2萬多塊,其中一半是李歡掙的,應該分給他。她想給他打個電話,但是,終究還是沒打,心想,反正快搬走了,就取出現金給他留下,走的那天再給他打電話好了。
而葉嘉,也再未有過隻字片語的消息,他彷彿人間蒸發了。
馮豐倒是給他打過好幾次電話,可是,每次都是忙音。他是出國了或者故意不接?或者早已將自己設爲了拒絕接聽的黑名單?
當失望慢慢轉化爲絕望,她逐漸地完全清醒了,原來,自己和葉嘉之間,一直是不平等的,隔着很大的鴻溝,從來都只能他有閒有心情的時候“召見”自己,自己完全沒有主動的條件和能力去聯繫他。她細細地想,自己和葉嘉究竟是什麼關係?兩人只見過幾次面,連情侶都不是,只是偶爾相遇的陌生人。
兩人即便勉強曾經算朋友,如今,也許“友情”都灰飛煙滅了,又何必責怪於他?
像葉嘉彼時彼地的身份地位,又怎麼會喜歡上自己?他聽了一個荒謬的故事,然後離開,就是這樣。然後,他還是他,自己還是自己,其間,隔着自己卑微的幻想。所有的一切,不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而已。
她站在門口,看着陽臺玻璃上暗沉下來的天色裡,自己模糊的影子,像在照千年時間的鏡子——寂寥冷宮,庭院深深,身邊再沒有一個熟識的人,生活在一個鴿籠裡,任光陰似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