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月英說着從大紅袍裡拿出一把鵝毛扇,沒好氣地對着老頭扇了兩下,正反兩面豁然印着兩個大字,一個明,一個亮。
明是諸葛孔明,亮是諸葛亮。
明亮,都是一個意思。
老頭嘿嘿一笑:“你爹孃你自己想辦法去,至於扇子,吶,我又給你帶了一把。”
老者說着從自己破袍子裡拿出一把鵝毛扇,正反面也豁然印着兩個字,一個玉,一個璋。
玉是劉季玉,璋是劉璋。
璋也是玉的意思。
老頭若無其事地道:“你去見劉璋就說,你下山時,住在深山的高師送了你一把鵝毛扇,上面兩字就是你的真命之主,憑你的智慧,再加上這把鵝毛扇,取得劉璋的信任易如反掌。”老頭說完拿着扇子伸到黃月英面前。
“你……”黃月英看着老頭的眼神都快噴出火來。
“當初收我爲徒,你就沒安好心,自己造孽了,把你前一個徒弟害死了,要我給你恕罪,還把我終生大事都押出去,送把明亮鵝毛扇要我嫁給諸葛亮,好吧,我看你教了我這麼多年的份上,我認了,想想徐庶都能跟了劉表那糟老頭子,諸葛亮好歹長得像人,有風度。
可你呢,眼看我要嫁出去了,你又要我去跟着劉璋,我爹孃養我容易嗎?要這麼回去,還不被黃家灣那些姑姑奶奶笑死,而且劉璋戾氣那麼重,我不知道還要受多少氣,我不管,我既然穿上這身婚服了,就是諸葛亮的人了,要去你去,我不幹。”
黃月英頭一偏,漲着臉生氣。
“你真的喜歡上諸葛亮了?”老頭笑着道。
“喜歡個屁,是你說的,我嫁人了才能恢復面貌,想起這個就更來氣,那劉璋竟然嫌棄我,打死我我也不去川營。”
老頭嘿嘿一笑:“月英啊,你跟了我這麼多年,還是沒看透啊,諸葛亮娶你娶才,劉璋嫌你嫌貌,世人當然說以貌娶人膚淺,可是以才娶人就高尚嗎?你確定那諸葛亮就真的愛你?”
“哼。”黃月英不搭理老頭。
一秒,
兩秒,
三秒。
“哇哇,我怎麼這麼命苦啊。”老頭突然蹲在地上大哭起來,捶胸頓足,哇哇大叫:“蒼天啊,老頭子一輩子就這麼一個心願,收了前一個徒弟死了,好不容易花十年教個徒弟,咋這麼忤逆不孝啊,她就不怕被天打雷劈,上刀山下油鍋,下輩子投胎當癩蛤蟆啊,我還不如從這裡跳下去算啦。”
老頭在地上又流口水又抓草,黃月英冷冷地看着老頭。
“告訴你,在我面前別來這套啊……已經上了十七次當了,你以爲我還會上第十八次嗎?……好了好了,我求你了,你先起來行不……喂,你別真滑下去了啊……喂喂……好吧,我答應了。”
“我,我,我考驗那個自以爲是的傢伙一下,就,就決定是否投效。”黃月英氣悶地說着。
黃月英終於投降,老頭一下子蹦起來,將璋玉鵝毛扇再次伸到黃月英面前,黃月英眼睛泛白,一把扯了過來,老頭笑了一下,嘿嘿道:“忘了告訴你,我看了一下劉璋面色,患有隱疾,你只有最多五年的時間了。”
老頭說完依依呀呀地沿着小路小跑下山了,溼滑陡峭的山路,如履平地,如果目光能夠殺人,黃月英已經將前面那個手舞足蹈得意忘形的傢伙剁成肉醬了。
“五年,你玩我呢吧。”
黃月英大喊了一句,迴盪在羣山之間。
“你還記得那年黃花時節,月光褪去鉛華,繁華落盡,當落英擦過我的指尖,是否也觸摸到你的溫度……孔明,你還堅持,可是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愛情,並沒有傳說的那麼神妙,在黃月英看來,就是一種寄託,將心中的寄託交給一個合適的人。
從這一點來講,不可否認,自己還是對諸葛亮有感覺的。
羣山的一條小路上,諸葛亮彷彿聽到什麼聲音,豁然回頭,溪聲鳥啼,一片安寧,玉樹臨風的諸葛亮皺了皺眉,對着一個方向的高處,輕聲說了一句。
“月英,我會回來娶你的。”
…………
午夜,杏村一間柴房中,外面火把的光線從窗縫中透進來,龐統舒服地躺在稻草堆上,翹着二郎腿,愜意地哼着歌,這時有士兵進來送吃的,看到龐統這樣子,“嗬”了一聲,“都被關起來了,還這麼神氣呢。”
“哼。”龐統眼望房頂,嘴裡叼着一根稻草,輕哼一聲:“你一個小兵懂什麼?看着吧,我在這待不了多久,就會被放出去的。”
士兵正要出門,聽到這話回過頭來,吸了一絲氣道:“嘿,我看你怎麼腦子缺根筋呢?新兵蛋子,剛來川軍還沒摸着門路吧,你知道我們主公什麼人嗎?殺人眨過眼嗎?別說你一個小兵,就是那些縣令大爺,也是說砍就砍,何況你還犯的是通敵大罪,你呀,死定了。”
士兵說着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飯食,對龐統道:“還是高將軍好,看你跟了他些日子,特地讓我給你送些好吃的來,雞呀,魚呀,還有美酒,趕緊吃,吃完好上路。”
“嘿嘿嘿。”龐統一下子坐起來,拿起酒罈子喝了一口,抹了一把嘴對小兵道:“你知道嗎?你們高將軍比劉皇叔識貨啊,你見過梧桐樹上的鳳凰嗎?”。
小兵搖搖頭。
“你是俗人,當然見不到,鳳凰棲於梧桐,一飛沖天啊,我聽說劉皇叔在益州作了一句詩,那什麼,‘金麟豈是(和諧)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好詩,我這就是寒鴉莫對梧桐鳴,狂風所至上九霄啊,我龐統就是那舞動乾坤的鳳凰,劉皇叔捨得殺我嗎?你們這些寒鴉,就不用爲我擔心了。”
龐統說完拿起雞腿魚肉,大快朵頤起來,士兵嘴角一歪,極不屑地看了滿嘴油的龐統一眼:“跳的厲害,還鳳凰,螞蚱吧。”
就在這時,幾名劉璋的親衛到了門口:“傳主公令,帶龐統。”龐統用嘴撕下一塊肉,得意地看了送飯士兵一眼。
大雨突然變大,劉璋從臥龍崗回來,走到半路就被大雨淋的溼透,回來和蕭芙蓉洗了個鴛鴦浴換了衣服便服,瞌睡的不行,強撐着身體處理白天耽下的軍務。
書記官彙報着這幾日攻城的傷亡情況,總體來說,傷亡不大,進展也不大,劉璋皺着眉頭,看來雨一直下,是很難攻下襄陽城的,如果沒有其他辦法,只能等着牆頭風乾了。
“報,龐統帶到。”一名親軍小將來報。
劉璋揮揮手讓書記官下去,小將一招手,兩名士兵將龐統帶了進來。
“龐統,你知罪嗎?”。劉璋淡淡地問道。
“龐統不明白皇叔的意思,龐統何罪之有?”龐統傲然站立,對於劉璋冷淡的神色視而不見,對按劍於旁的高沛顏色暗示,也視而不見。
“你以爲本官沒有你通敵的證據,你就無罪了嗎?你本名龐統,卻在兵冊上登記龐元,家址,家人,全是虛造,欺瞞上官,意圖不軌,你以爲本官不能斬你嗎?”。
“哈哈哈哈。”龐統突然大笑起來,一下子掙脫士兵的束縛,拍着手道:“好大一頂帽子,好大一頂啊,壓的我龐統喘不過氣來,皇叔真要以此罪斬了我嗎?”。
“你以爲我不敢嗎?”。劉璋看着龐統得意忘形的神色,突然牽動出了一絲真實的殺機。
“皇叔敢,龐統從皇叔眼睛中就看到了斗大的一個‘敢’字,既然如此,龐統自領死罪,可是在龐統死之前,請皇叔公平執法,嚴查兵冊,將造假之人統統抓起來,殺個乾淨,到時候不用刀斧手,我龐統仰天大笑三聲,自刎在皇叔面前,如何?”
龐統挑釁地盯着劉璋,劉璋右手掌伸到心臟的部位,按住胸口,他現在是真的感受到了這些謀士毒舌的刁鑽,如果真如龐統所說,追查嚴辦下去,這個亂世造假的人太多了,如徐庶都是假名,大清洗下來,川軍也不用打仗了。
劉璋當然不會那樣做,可是這樣,就對龐統無可奈何,自己開始的嚴詞冷色都成了一個笑話,龐統這是在公開打自己的臉,打完還帶着不可一世的笑,劉璋左手死死抓着案几的邊緣。
很想殺人。
“龐元,你放肆。”高沛忍不住大喊了一聲。
龐統側眼一看,禮恭八敬向高沛行了一個禮:“見過高將軍。”
全場文武官員頃刻變色,你望我我望你,龐統自進入堂屋,就沒對劉璋行過一次禮,現在卻對一個偏將行禮,簡直就是公開的侮辱,連法正也皺了皺眉。
高沛一時愣在原地,大老粗的他不知怎麼處理這種狀況,只是心裡咒罵着龐統。
法正憂慮地看向劉璋,劉璋深吸一口氣,平復了心中的怒氣,和顏悅色地道:“好,龐士元機智過人,剛纔是本官錯了,我不問你來我川營是爲什麼,我只問你,你是否願意爲我川軍效力,與我劉璋共謀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