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不是說過不讓你出院子的?!”
商玦語速極快,第一次帶着些許責備,朝夕脣角一動就欲反駁,冷不防被他一下擁到了懷裡,剛到喉頭的話說不出,腰身已被緊緊勒了住,朝夕整個人被他壓在自己胸口,他一手摟着她腰身,一手按着她後背,將她緊緊地抱了個滿懷!
朝夕心頭一跳,一時怔了住。
她僵着身子,並未有任何迴應,可身體卻還是嚴絲密合的貼靠在他懷中,白月在二人腿邊打着轉兒,後面跟上來的雲柘和戰九城對視一眼,一時都不敢上得前來。
商玦的呼吸有些微的亂,胸膛的起伏讓緊貼着她的朝夕一陣愣神,他趕來的這樣快,他的語氣他的動作,無一不透着一股子緊張,朝夕神思一恍,他是擔心她?!
察覺到朝夕未動,商玦輕嘆了一聲將她放了開,低頭看了看她的神色,又再度掃了一眼她周身這才眼神微鬆,他將她摟在懷中,眯着眸子看了一眼後面的血腥場景!
“這是齊國的士兵?”
商玦語聲趨冷,朝夕也回過了神來,她微微退開半分,看了那幾具屍體之後淡聲道,“是,我帶着白月出來,這幾人對白月拔了劍,白月一時未曾剋制住怒氣,便如此了。”
商玦放開朝夕,一把將她的手握了住,此刻天色已經完全昏暗,卻絲毫不妨礙商玦能看清那屍體上的細節,幾乎只有一瞬他便轉眸定定的看住了朝夕,而後語聲深沉問道,“好端端的,白月怎麼會在這樹林裡和這幾人對上?”
朝夕面不改色道,“這幾人欲獵殺白月,將白月圍進了林子。”
商玦脣角緊抿,默了默才道,“好,不過死了幾個侍衛。”
說完這話,他換身看着戰九城道,“屍體你們處理,馬上去派人請齊國大公子。”
戰九城應“是”,手一揮後面便有侍衛上前,同一時間,林子外頭也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似乎是有更多的人來了,雲柘返身而出,片刻又回來,稟告道,“主子,是淮陰侯府的侍衛來了,還有別家的一些侍衛聽到響動過來的。”
白月的那一聲自然能吸引到很多人的注意力,可來的這樣晚,顯然就是不想惹禍上身,朝夕聽着這話看了商玦一眼,商玦卻只是淡聲道,“這是燕國的事,讓他們都散了吧。”
雲柘返身出了林子,商玦轉身看着朝夕道,“你先回去。”
燕國和齊國交情不深,可無端端的殺了人家這麼多侍衛,無論如何也當給個說法,朝夕明白其中利害,聽到商玦的話不由站在原地未走,商玦捏了捏她的手,“外頭冷,你先回去。”
時辰已晚,寒意更甚,朝夕本就明白這次不關商玦的事是她故作主張,再聽到商玦這話心中就更是有些怪怪的,她一猶豫,商玦的目光便更爲溫柔,拂了拂她耳畔的亂髮道,“並非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你先回去,孤隨後就回去。”
說完這話,雲柘恰好回來了,商玦便吩咐,“送公主回去。”
雲柘應聲,朝夕便再不好猶豫,欲言又止的看了商玦一眼當先走了,白月本是要跟着朝夕一起走,商玦卻是一聲輕喝,“白月——”
聽到這聲白月立刻停住,它彷彿也知道這次闖了禍,於是低低的嗚咽了一聲趴在了地上,朝夕看看白月,再看看商玦,腳下更是走不動了。
雲柘在旁道,“公主,主子會處理好的。”
朝夕抿了抿脣,當先走出了木槿林子直回踏雪院。
夜色晦暗,踏雪院門前的風燈已經亮了起來,朝夕剛走近,門口便奔出兩道小小身影,正是墜兒和子蕁,子蕁紅着眼睛,一上來就圍着朝夕看,看了一圈,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哭着道,“公主你去哪裡了呀,奴婢進了一趟屋子您就不見了,嚇死奴婢了,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沒有看好您,嗚嗚,公主……你沒事就好了呀……”
朝夕眉頭一皺,一旁墜兒也面色煞白滿是擔憂的看着她,朝夕苦笑一下,“好了好了,先回去吧,沒什麼大事,回去再說,子蕁,你起來!”
子蕁擦了擦眼淚,萬分自責的站了起來,朝夕一邊往院子裡走一邊笑道,“你哭什麼?怎麼叫你沒有看好我,你能看得住我嗎?又沒有人說你,別哭了。”
子蕁仍然在哽咽,“公主,剛纔侍衛大哥說您出去了奴婢就感覺不好,後來聽到白月的叫聲就更嚇人了,再看到殿下火急火燎的回來奴婢以爲,以爲您……”
朝夕一挑眉,“以爲我出事了?”
子蕁彷彿不敢碰觸那兩個字,神色一時有些驚悸,朝夕失笑,擡手摸了摸子蕁的腦袋頂,“可是你看我現在好好地,這裡是淮陰侯府,何況我也沒有那麼容易出事。”
子蕁抽抽搭搭的,看起來萬分可憐,一雙眼睛一直在朝夕身上,彷彿不看着朝夕又會不見了一樣,朝夕看着她如此心中微微一沉,想到將爛攤子留給了商玦面上也是一片沉凝,子蕁恰好回頭一望,低聲問,“公主,殿下呢?”
朝夕皺眉,“他在解決剛纔的事。”
本以爲子蕁還要愁雲慘淡着,卻不想她卻長長呼出一口氣,“啊,那太好了,有殿下在一定沒有任何問題的,公主也完好無損的回來了,太好了太好了!”
朝夕凝眸,什麼時候子蕁已經如此信任依賴商玦了?
將朝夕送回來雲柘又返身離開,朝夕進了暖閣,取下披風之後就站在窗口不動了,子蕁端着熱茶走進來見狀一笑,“公主是在等殿下嗎?公主放心吧,沒事的。”
說着將茶送到朝夕手邊,朝夕接過放在掌心,掌心頓時一熱。
見朝夕仍然皺着眉頭,子蕁便又道,“公主放心吧,什麼事殿下都能解決的。”
朝夕轉頭看了一眼虔誠的子蕁,“你這麼肯定?”
子蕁咧嘴一笑,“是呀是呀,殿下那麼厲害!”
朝夕挑眉,“哪裡厲害?”
子蕁聞言便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了,面色一紅摸了摸腦袋,“這個奴婢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殿下頂天立地的做什麼都能成,公主什麼都不用怕。”
朝夕聽着這話略一思忖,隨即又轉過了身去,子蕁不知朝夕在想什麼,見此又問,“殿下還未回來,公主要不要先去沐浴呢?”
朝夕搖頭,“沒事,我等着,你下去歇着吧。”
子蕁“奧”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朝夕雖然是在等商玦,可站在窗邊不知怎麼的開始發起怔來,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一隻手從她身後伸出將她手中的茶盞拿走她纔回過神來,一轉身,商玦就站在她面前。
“茶都涼了還抱在手裡沒喝,你在想什麼?”商玦將那茶盞放下,一擡眸定定的看着朝夕,“姜驍很大度,也沒發現任何不對,你可以放心了。”
說完這話,他繼續定定的看着朝夕,那幾具屍體上的痕跡足以說明他們致死原因爲何,朝夕幾句話他能配合,卻並不代表他沒有發現真相。
商玦的話讓朝夕鬆了口氣,四目相對,她自然明白商玦等的是什麼,定了定神,她脣瓣輕啓道,“裡頭有兩個人是一個少年殺的,白月聞到血腥味跑了出去正好撞見,其餘幾個侍衛要捉了那少年回去,我一時未忍住便讓白月救了那人。”
商玦眯眸,“那人呢?”
朝夕平靜道,“你來之前走了,叫江離,是齊國的下人。”
朝夕已經坦白一切,商玦卻還看着她,“你不是個會多管閒事的人。”
朝夕聞言眉頭微皺,身子一轉又看向了窗外,她眯了眯眸子,語聲亦寒涼起來,“這一次幸而沒有釀成大禍,你大可放心,下一次再也不會了。”
這纔是她的處事方式,絕不會給自己引火上身的機會。
商玦站在朝夕身後,目光落在她筆挺的背脊之上,半晌他嘆了口氣,“孤不是在怪你,只要是你願意救的,孤幫你一起救便是了,孤只是不願看你臨危。”
朝夕僵直的背脊微鬆,感受到商玦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忽然她就開了口,“那個少年有一張好看的臉,他也使刀,他讓我想到了在趙王宮的自己。”
朝夕語聲極輕,彷彿不願想起那段往事。
商玦聞言眸光變的複雜,而後上前一步再度握住了朝夕的手,此刻屋內只有兩人,他忽然如此讓朝夕眉頭一皺,朝夕轉身看過來,商玦語聲淡淡的道,“爲難你的人如今何在?”
朝夕挑眉,一時未掙扎,片刻搖了搖頭,“都死了。”
商玦抿脣,直接站在了朝夕身邊,“他們的確該死。”
朝夕聽着這話心頭微動,看了看商玦與自己交握的手一時有些不懂,商玦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麼,他眼底閃出兩分留戀,卻還是利落的鬆開了朝夕,口中輕聲道,“再過兩日,燕國的聘禮隊伍便會從燕國出發。”
朝夕眉心一跳,這次卻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