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時間晚了,您快去睡吧!注意您的眼睛!”
子蕁從外室進來,看到朝夕仍然坐在牀邊的榻上看書,此刻已經近了子時,按照朝夕平日裡的習慣,是早該歇下的,朝夕擡眸看了子蕁一眼,又朝外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你先去歇着吧,我這裡不用你看着。”
子蕁眉頭微皺,“今夜是怎麼了,怎麼殿下也還在忙呢?”
朝夕捧着書冊的手一頓,搖了搖頭,“不知。”
子蕁看了看屋內角落的燈盞,連忙走過去將燈盞挑亮了兩分,回頭來道,“公主不知殿下在做什麼嗎?殿下離開燕國多日,奴婢看雲柘每日都要送信來,想必殿下很有些忙碌。”
朝夕眉頭微蹙,“他是一國之世子,忙碌也是應該的。”
子蕁眼底閃過兩分無奈,走到近前來壓低了聲音道,“殿下那般忙碌,公主是否該多關心殿下呢?這麼晚了,公主讓殿下來休息吧,公主說話殿下一定會聽。”
子蕁眨巴這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朝夕,朝夕眉頭一挑,揚起手中書冊作勢要打,子蕁“哎喲”一聲退後兩步,面上滿是期待的看着朝夕,“公主要打奴婢奴婢不敢躲,不過奴婢捱了打公主是否要去瞧瞧殿下呢?”
朝夕眉頭皺的越發緊,“這些話都是誰教你的?”
子蕁聳聳肩膀嘿嘿一笑,而後又湊到了朝夕身前來,“可沒人教奴婢,奴婢只知道誰對奴婢好奴婢就對誰好,公主和殿下都對奴婢好呢。”
朝夕脣角微抿,眼神銳利了一分,“你現在在我面前也敢放肆了?”
子蕁縮了縮脖子,又嘻嘻一笑,“不敢不敢,奴婢不敢,只是看着公主不關心殿下呀,聽雲柘說燕國的聘禮隊伍都快要到蜀國啦,等聘禮一下,公主就是準準的世子夫人啦。”
朝夕又將目光落在手中的書冊之上,卻是不再理子蕁,子蕁擡眸一看,卻見朝夕捧着的是本兵書,子蕁眨了眨眼,“公主看兵書做什麼?公主要學如何打仗嗎?”
朝夕待子蕁素來親和,子蕁在平時便敢問敢說,聽到這問題朝夕皺了皺眉,而後搖頭,“也不是,不過尋常時候無事涉獵罷了。”
子蕁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書架,“那麼多書,可公主偏偏就拿了這本。”
朝夕脣角微抿,似乎有些惱了,子蕁一把捂住嘴縮縮脖子退在一旁,又小聲道,“公主再看一會兒就睡吧,今夜實在是太晚了。”
朝夕再不理子蕁,仍然埋頭看書,子蕁站在原地打了個哈欠,嘴巴還未閉上,忽然聽到院外有什麼響動,她尚未反應,倒是沉靜看書的朝夕豁然擡起了頭來,她轉眸朝向院門口的方向,語聲沉定道,“有人來了,出去看看。”
因二人在內室,是以那聲音微乎其微,子蕁知道朝夕耳力超常,卻也訝異她分明在認真德爾看書此刻反應卻這樣快,愣了一愣子蕁才跑出去,到了院門口,果然見有人來,來人着蜀國侍衛服,正在和門口的燕國侍衛說着什麼,子蕁站得遠,見那蜀國侍衛沒多時便走了,子蕁皺着眉走過去,問門口的人,“侍衛大哥,他們來做什麼?”
門口的侍衛也皺眉道,“來問咱們這裡有沒有蜀國五公主,說是五公主下午出了自己的院子到現在也不曾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
子蕁眉頭一挑,想不到是鳳念景的事……
想到那位五公主子蕁便沒好印象,見那些蜀國侍衛走遠子蕁才轉身進去,一進內院便看見朝夕只着了件長衫已經出來站在了廊檐之下。
子蕁忙跑過去,“公主怎麼出來了?也不穿個外袍?”
朝夕目光落在院門口,“出了什麼事?”
子蕁神色奇怪的皺了皺眉,“是蜀國的侍衛來問咱們這裡有沒有五公主呢,說是五公主下午出了自己的院子到現在也沒回去,害怕出事所以派了人出來找,也是奇怪,在別處找就得了幹嘛要跑到咱們這裡來問,奴婢看那樣子是要一家家的去問呢。”
朝夕聞言沒說話,表情卻有些冷冽,她擡眸看了看夜空,今夜竟然有星耀漫天,子蕁就站在朝夕身前,本想勸朝夕早些進屋,卻忽然看到朝夕眼底閃過了一絲悲憫,子蕁一愕,一轉眸便見商玦不知何時也走了出來,子蕁對商玦點點頭,轉身退了下去!
朝夕不知在想什麼,直等到肩上一暖纔回過神來,一轉眸便見商玦將自己的外婆搭在了她的身上,他的外袍上還有他的體溫,一下子將她身上的寒意驅散。
商玦也在看今夜的星空,片刻後他溫溫一笑,“曾聽說,人死了就會變作天上的星子。”
朝夕眉頭微皺,商玦轉過頭來看她,“好了,現在可以歇下了。”
朝夕挑眉,商玦便脣角微彎的道,“鬱坧來信說已經將聘禮的禮單送去了巴陵。”
朝夕眯眸,聘禮的禮單啊……憑着商玦現如今的地位,他出手自然不會小氣,朝夕想也不用想也知道那份禮單的分量一定很重,對於如今的蜀國來說,哪怕那份禮單尋常又如何,單單是“商玦”這個名字就已經能將一切金銀財寶朱玉寶石比下去。
朝夕並未接話,那份禮單與她而言並不重要。
商玦看了她一瞬,“有什麼要求,你還可以和孤提。”
朝夕回過神來,看了商玦一瞬轉身入了房門,她徑直回了內室,將商玦的外袍掛起,而後便去收拾書冊,商玦跟在她後面,“你若不提,孤準備的你若是不喜該如何?”
朝夕拿着書冊放去書架,將書放好後才背對着商玦道,“你我之間不必如此,那聘禮不過是個形式,讓天下人看看便罷,或多或少是不是合心意都不重要。”
說完朝夕轉過身走到牀榻邊上,傾身去理牀榻上的錦被,她彎腰背對着商玦,纖細的身量彎成一個柔韌的弧度,卻未曾看商玦眼底閃過的熱度,商玦眯了眯眸子,“你覺得只是個形式,可孤卻不這麼想,孤要聘的是未來的燕國世子夫人,是未來燕國的王后。”
朝夕手一頓,“那就照你的意思做,我並無想要的。”
抖開錦被,朝夕褪了雲履躺了上去,雙眸一閉,四周皆是寂靜,商玦的目光還落在她身上,片刻才慢慢移動過來,身邊窸窣一陣,商玦也躺了下來,淡淡的芙蕖伴着沉檀的清香格外的令人心寧,又頓了頓,商玦又道,“孤聘的還是孤未來的妻子。”
朝夕清明的神識一震,雙眸倏地睜了開!
帳頂是亞青的暗紋,連綿不斷的合歡花枝交結纏繞。
朝夕眨了眨眼,“燕國的世子只會有世子夫人,燕國的王只會有王后,又怎會有妻子?”
商玦脣角微彎,“爲何不可能?”
朝夕重新閉上眸子,“少時出走,流離半生,難爲世子還有如此不切實際的想法,燕國,蜀國,連這淮陰侯府都沒有夫妻人倫,世子難道還不知貴族的詛咒?”
商玦語聲平靜,“貴族涼薄,是因他們不知人心的可貴。”
朝夕脣角牽起,語氣不冷不熱,“在世神佛,世子近日果然有幾分此等風範。”
商玦眼底閃過兩分無奈,轉頭去看,正看到朝夕平靜的側臉,商玦看了朝夕一瞬,忽然伸手準確的捉住了朝夕藏在被子裡的手,朝夕一愣,渾身頓時一僵。
商玦語氣卻柔,“夕夕,你冷嗎?”
朝夕面上的平靜生出兩星裂縫,掙了掙卻未掙脫,末了從脣角擠出三字,“我不冷!”
商玦又嘆了口氣,“你身上的寒症只怕要發作了。”
朝夕又掙脫一番,商玦這纔將她放開,朝夕眉頭緊皺的翻了個身,只拿腦勺對着商玦,“寒症復發我會說,眼下並無大礙。”
商玦似撇了撇嘴,笑道,“孤只是擔心明日醒來你又在孤懷裡。”
朝夕聽着這話再沒接口,彷彿已經入睡,等了一會兒,商玦乾脆翻身側睡看着朝夕的背影。
錦被齊朝夕的肩膀,墨發鋪陳在枕上,錦被之下是她若隱若現的白皙脖頸,商玦呼吸一輕,看着看着眼底逐漸就生出幾分溫度來,商玦看不到朝夕的臉,卻知道她尚未睡着,過了一瞬,商玦忽然溫聲道,“夕夕,明日醒來,孤送你一份禮物。”
朝夕緊閉的眸子睜開,脣角幾動卻不知說什麼……
商玦又嘆口氣,“好了,睡吧。”
那一聲嘆息十分輕微,可在這寂靜的夜裡卻又那般分明。
身後的呼吸逐漸輕緩綿長,朝夕也緩緩閉上眸子,神識一點點的困頓混沌,眼看着便要入睡,腦海之中出現的卻是今晨的那一幕,他的戲謔,她的寒蟬,還有那殺機四溢的纏鬥和那最後呼吸相聞的親近。
可所有一切都比不上最後的那個眼神。
商玦眸色深重的看着她,眼底的哀傷透過歲月輪迴。
彷彿她曾是他命中最銘心刻骨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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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真,咱們家的小天使腦洞都很大,很多大家好奇的線索都有人猜的八九不離十,然而窩不會輕易的說你們猜對了……那樣就劇透大發啦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