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弋,你清醒點!”
朝夕搖了搖頭,語氣之中滿是冷漠和失望!
趙弋眉峰一動,朝夕已緩緩地彎了脣,然而她那笑意又冷又冽,沒有半分溫度,“三年之前我既然離開趙王宮,便再也不會回去,而我,更不在乎那件事,不過三條性命,與你看的很重,與我卻不過爾爾,你如今說這些,只讓我覺得可笑。”
朝夕說着果真笑了笑,“趙弋,你不是能低聲下氣之人。”
趙弋眉頭緊皺,目光更爲幽暗,看着朝夕的目光帶着幾分不可置信,彷彿不認識朝夕了一般,“小夕,當年那麼多人都指認你是兇手……你也知道她們都出自朝中貴族,趙王后知你是我心儀之人方纔下了狠手,那時候讓你去涼山暫避也是你我說好的,你還是在怪我?”
朝夕眉頭輕揚,“王室之中,權利征伐,那三人門中皆是你的支持者,那個時候你的確難做,這些我都明白,你我之間,更沒有怨怪一說。”
趙弋呼吸一緊,“你既然都明白,爲何不在涼山等我?”
“等?”朝夕語氣一冷,“我的確在等,卻並非是在等再回到趙王宮,我既出自蜀國,又怎能永遠留在趙國,便是沒有燕趙之戰,我也會歸蜀!”
趙弋眉頭幾皺,“年前蜀國忽然不再向趙國進貢,這就是你等的機會?”
朝夕下頜微擡,“不錯。”
趙弋牙關一咬,“所以……趙國如今的亂子……”
朝夕神色坦蕩,“算我一份。”
趙弋本還心存希望,聽到朝夕平靜的道出此話心中頓時一涼,燕趙之戰中趙國本就被重創,後來卻又生了暴民之亂,而暴民之亂的緣故無非是因爲蜀國斷了對趙國的進貢才使得百姓水深火熱而朝堂無法作爲,如今趙國內憂外患,趙康已死,趙弋便是趙國的半個掌權之人,可他萬萬沒想到,他一心想帶回趙王宮的人竟然也在趙國劫難之中出了力。
“你竟然……小夕,我是真心待你,你怎麼能……”
趙弋似有薄怒,朝夕仍然不動如山,“當年蜀國戰敗,我被你看重帶入趙國,我的身份如同質子,且還是個在母國沒有絲毫地位的質子,天下之人皆知你對我寵冠至極,可真相如何只有你心中清楚,你既然不是真心,就不要妄圖得到別人的真心。”
微微一頓,朝夕毫不留情的道,“你那三名愛妾之死在不在我身我都會離開。”
趙弋猛地握拳,一下砸在了身前的茶案之上。
“砰”的一聲悶響,驚得屋外的戰九城當下就要破門而入,待看到安穩如山的朝夕之時卻又頓了腳步,戰九城目光沉暗的看了看趙弋,到底還是強忍着站在了外面。
“當年那三人的確死在你手,至今你對我仍不鬆口嗎?她們與我不過棋子,我根本不在意你如何殺了她們,當年我爲了保你也費盡周折,否則你以爲憑着你彼時的身份那三大世族如何能放過你,就憑着這些,你對我是否該坦誠一些?”
朝夕眉頭皺起,“我說過,那三人並非死於我手!”
趙弋也瞬間皺了眉,朝夕卻又搖了搖頭,“看來你並非半分不介懷,你願介意便介意,我身上的確揹負許多性命,多一個少一個又如何,那些往事,不必再提了。”
趙弋眉宇之間盡是黯淡,“我並非介懷你殺了人,我是介懷你對我也不能敞開心門,當年莫說是旁人,便是我都是親眼所見你對她們……”
朝夕眉頭一挑,面生兩分諷刺,“你親眼所見……世上有多少事眼見並非爲實,事到如今,你我之間不過舊日故人,趙國和蜀國曾是舊敵,待試劍大會之後,你且回趙國去吧。”
趙弋深吸口氣,“你讓我走?!一句往事不必再提就讓我走?!”
朝夕搖了搖頭,“你會來我實未想到,趙國內亂,是你的機會也是你艱危之時,可你還是來了,你說你那三名愛妾是你的棋子,我亦是你的棋子,你現如今仍然執念,只是因我這顆棋子尚未物盡其用便投入了旁人門下,趙弋,你只是不甘心,而我無能爲力。”
趙弋明朗的面容之上盡是陰沉,看着平平淡淡說出這些話的朝夕目光之中滿是驚訝和疑惑,“小夕,你怎會是我的棋子……我早就說過,你要什麼我都會幫你,你要回蜀國,我也可幫你,涼山三年是我蓄力之時,我從未想過你會擅自離開……”
朝夕眉頭皺的更緊,似乎耐心快要用盡,她抿了抿脣,話語彷彿在質問,語氣卻十分輕幽,“你若真會幫我,又怎會明知當年那煞星之名是假卻從不爲我澄清?”
趙弋眼瞳一縮,“你……”
聽他話語一斷朝夕卻是眉頭微舒,她自始至終語氣平平,冷靜的好似個旁觀的局外人在分析別人的故事,一條一理擺出來,趙弋沒有任何旖旎的藉口可找。
彷彿覺得適才那話頗有些怨懟意味,朝夕又語聲沉定道,“我未對你抱有希望,說這些便不是在怨怪,我自己的事也從不想假他人之手,只是你眼下做癡情模樣實在叫人不快,這些話,只有那些想成爲趙國王后的氏族之女纔會相信……”
趙弋沉默一瞬,半晌才問,“那你當初心甘情願隨我去趙國是爲了什麼?”
朝夕抿脣,“蜀國艱危,去趙國可暫得自保。”
趙弋“呵”的輕笑一聲,“所以那些乖順皆是你的僞裝?所以你從一開始便未想着留在趙國?你說你是棋子,那我豈非也是你之棋子?”
朝夕略略一默,“這些你早就知道。”
趙弋慘笑一聲,彷彿今日才重新認識了朝夕,“小夕,你今日將這些話說的如此分明戳心,是否就是想和趙國一刀兩斷與燕國聯手?”
朝夕頷首,“如今的趙國,並不值得我考慮……”
趙弋身形一僵,看着朝夕彷彿在看一個奇怪之物,末了又是一聲慘笑,“小夕,我所見氏族王室之女頗多,她們慣會使心機耍手段,可論起殘忍,卻是誰都比不上你!”
被如此評價朝夕也不惱,默了默才道,“人心至毒,你所見不過一二。”
趙弋看着這般的朝夕是真的不知說什麼纔好,他拳頭幾攥眯了眸,“你是真的打算嫁給商玦了?燕國勢大,即便吞下整個蜀國都信手拈來,你竟然真的信了他?”
朝夕挑眉,“燕國在北面,又緊鄰着趙國和晉國,他若敢南下吞了蜀國,趙國和晉國又豈會坐視不理?這麼簡單的道理,我明白,商玦更明白。”
對趙弋如此冷靜便罷了,對商玦也是,外邊傳言他二人恩愛有加,商玦又以幽鹿玦聘之,可趙弋沒想到朝夕說起商玦也如此的冷靜自持,他眉頭一皺,“你和商玦到底……”
“燕國的聘禮馬上就要到蜀國了。”
這話彷彿是朝夕的態度,可趙弋聽着卻搖了搖頭,“我不信……”
苦笑一下,趙弋繼續道,“當年你卑恭乖順,卻也偶見冷情,我彼時並未在意,如今想來卻是……你和商玦相識不過二月,你可以看重燕國的勢力,卻絕無可能愛上他,這一場大婚,不過是你二人之間做樣子的,我不知他爲何選中了你,可商玦此人必有所求!”
朝夕脣角微彎,“世人皆有所求。”
趙弋笑意更爲艱澀,“小夕,你我之間難道就沒有半點情分?”
朝夕搖了搖頭,“情分是何物我不知,我只知我要回的是巴陵,而非你的趙王宮,我還知若趙國將來將主意打到了蜀國身上,那你我必爲敵對。”
“小夕,你將話說的如此之滿,就不打算給自己留些退路嗎……你又如何肯定將來再不和趙國有任何半點關聯?我知你要回巴陵拿回屬於你的東西,可憑着你這性子,在那地方必被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你現在依仗着商玦,將來商玦若有旁的心思,你又要如何脫身?”趙弋深吸口氣,眼神都銳利了一分,“一生受人掣肘,你可甘心?”
朝夕搖了搖頭,“凡事且爲趙國考慮吧,我這裡你不必操心。”
趙弋眼底生出滿滿的失望,“你眼下如此言語,已是將我將趙國推到了你的對立面。”
朝夕不爲所動,下頜維揚,語氣頗有兩分俾睨之意,“亂世之中哪有什麼立場,今日趙國站在我的對面,他日若我需要,我便能讓趙國再爲我所用,當然,在那之前二公子首先要讓趙國別淪落到被踢出五大侯國之位。”
這話中似有諷意,趙弋怎能忍受,他眉頭一皺再說不出別的來!
朝夕緩緩起身,“你的來意我已知曉,我的意思你也明白,我該回去了。”
微微一頓,朝夕朝門外喊道,“子蕁——”
子蕁在外應了一聲,當即進的門來將朝夕的手扶了住,朝夕再不多言,由着子蕁帶她出去,戰九城朝廳內看了一眼,只見趙弋還是原樣站着,側影十分深沉。
他狹眸一瞬,帶着六個侍衛跟在朝夕之後離開了沁雪樓。
剛走出幾步,身後卻響起腳步聲,趙弋從廳內追出來高聲道,“小夕,我這裡有你哥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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