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誰能想到權勢滔天的燕國世子和名動九州的搖光公主會在這樣的深夜同時出現在這城南的陰暗腌臢角落裡?
朝夕看着對面一身月白長衫的商玦眉頭緊皺。m 移動網
這個人自己爬到了他的馬車裡就算了,她來這裡是做什麼的他肯定知道的清清楚楚,可是他跟來是什麼目的?他來了多久?是從什麼時候跟着她的?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明知道那是她的人,卻放任雲柘與其交手……
朝夕的眉頭越皺越緊,“你來做什麼?”
商玦看着她,目光溫柔,氣度閒適,“我來看看。”
朝夕狹眸,“看什麼?看我有沒有出什麼意外?”
她可沒忘他此前說過自己一點也不擔心,商玦聞言脣角微揚,搖了搖頭,語聲緩緩的帶着薄笑,“當然不是,我是來看朱勤有多蠢。”
朝夕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他身上的袍子十分單薄,肩上的墨發也未豎起,且似乎還帶着兩分溼氣,他這樣子,倒像是沐浴之後準備歇下了又起身披了件袍子出來。
的確不像是有所武裝準備應付事端的樣子,可是,憑他的身手,若真要對付別人,也無需什麼武裝,朝夕轉過頭去撇了撇嘴,“那你看到了,看完了就該走了。”
商玦脈脈看着朝夕,“本來該走了。”
他這話只說一半,朝夕等了幾瞬也沒有等到下文,待她不耐轉過頭來,卻見商玦笑意一深道,“後來想到你就離我咫尺之距,我便捨不得走了。”
朝夕看着商玦,極其緩慢的眯了眸子,“你捨不得走,我卻要走了。”
她看着他,彷彿在下逐客令,偏生商玦坐在她對面,動也不動,半點也沒有打擾了別人的意思,也一點都沒有意識到他是在朝夕的馬車上,朝夕雙眸眯的更甚,這麼深的夜裡,他這幅模樣出來,還會撿着好聽的話說,可真像夜半時候出來勾別個魂奪別個魄的精怪。
“今晚月色真好。”商玦彷彿沒聽見朝夕說的話,掀簾朝外面看了一眼。
有月色?朝夕挑眉,她也跟着商玦掀開的簾絡朝外看,這一看,果然看到了一彎弦月掛在天邊,她的馬車停在陰暗的拐角角落裡,且她一整晚都沒注意看天上,也沒那個閒情雅緻,倒是沒注意今晚的月色,雖然不是滿月,可那一彎銀鉤清亮無比,月華如練般灑下來,倒叫人生出豁然心境,想到那月光下面去走一圈,這麼想着又皺眉,可她分明記得早前離開公主府的時候看過天上一眼,那個時候明明沒有月亮啊……
“天公作美,不需要月光的時候它就不出來,現在需要了,就出來了。”
朝夕皺眉,有些奇怪的看着對面的商玦,這個人不僅一副勾魂奪魄的精怪模樣,還會讀心的本事,根本就是個精怪!心底哼了一聲,朝夕不解風情的蹙眉道,“月色是不錯,不過時辰不早了,何況這城南可沒有讓你賞月的地方。”
她這話半分面子不給,商玦卻聽的眼底微亮,“誰說沒有賞月的地方?”
朝夕蹙眉,城南這地方,哪裡有賞月的地方?
商玦脣角微彎,“你讓墜兒先回去,我帶你去找那賞月的地方。”
朝夕眉頭已經擰成了個川字,“去哪裡?”
商玦傾身,“可還記得我帶你去過的燕宅?”
燕宅!朝夕心頭恍然,她自然是沒有忘記的,那宅子就在城南,外面看着樸實無華,內裡卻十分複雜精緻,朝夕還記得那個極其厲害的陣法,以及,那宅子的佈置。
那宅子的佈置皆是她的喜好,就連裡面擺着的物件也有她小時候在燕王宮裡面見過的,朝夕下頜維揚,眯眸定定的看着商玦,這個人,那座宅子,他口中那個姓燕的朋友,委實都詭異的很,好,那時候她的疑惑沒有個解釋,眼下他竟然給她機會一探究竟,是他自己說的,那她何樂而不爲,朝夕沒接商玦的話,直接掀開車簾吩咐墜兒。
墜兒看到商玦的那刻便知道會是這樣,聞言略一猶豫還是應了,這一路下來,她這個旁觀者看的倒是比找自己還要更清楚些,對商玦,墜兒心底十分信任。
墜兒離開,又有人帶走了商玦的馬車,雲柘便駕着朝夕的馬車載着他們二人朝燕宅而去,城南的房屋矮小嘈雜,巷子又窄又幽深,不熟悉此處的很容易就要迷路,可雲柘駕車來回穿行倒是十分認路似的,朝夕看着商玦,“你還來過這裡?”
商玦彎脣,“一兩次吧。”
眉頭微皺,朝夕有些狐疑,看到他這表情,商玦十分坦誠的道,“有時候睡不好,會來這宅子走走,雖然按照規矩留在儀館,不過儀館畢竟沒意思。”
朝夕聽着倒有幾分明白,念頭一轉,她又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於是審視的看着商玦道,“剛到巴陵你便帶我來過這裡一次,那一次帶我來這裡是做了什麼?”
朝夕去過燕宅兩次,可她的記憶之中只有一次,因爲第一次來的時候,是商玦對她用了藥,直到現在,她也沒有記起來那一晚上的細節,他不信那一晚上真的就那樣簡單,說是帶她去訪神醫,可她卻不怎麼相信,他身邊的唐術便是神醫不是嗎?
“那一晚上啊……”商玦意味深長的,便是這份意味深長,讓這車廂之中瞬間生出了無數的曖昧,“那一晚上,其實我什麼都沒有做,你也什麼都沒有做。”
朝夕皺眉,看着商玦的眼神更爲懷疑,什麼都沒有做?!這樣的話也以爲她會相信?
朝夕的表情已經表明了一切,商玦看着她搖了搖頭,“夕夕,有時候想的太複雜,反倒是把自己困住了,若說那一晚上我做了什麼……”
商玦的停了一瞬笑道,“那晚上我睡了個好覺是真。”
朝夕眼底滿是疑竇和訝色,睡了個好覺?這是什麼意思……他剛纔說他睡不好的時候會來這處宅子,此前在儀館又聽他自己說睡不好是老毛病了,而那一天晚上他把她帶來這裡卻是睡了個好覺……難道他把她帶過來只是爲了睡個覺?
朝夕眼底情緒複雜,商玦這樣的人,怎麼會做這樣的事?!
而她更不信自己能治好他的老毛病……
他說他的,朝夕不反駁,卻該如何相信便如何相信。
見她不說話,商玦好像知道了她怎麼想,於是嘆了口氣,“真是犟。”
這三字溫溫柔柔的,也沒有責怪之意,朝夕心底又哼一聲,轉頭去看外面,他們此前的地方距離那燕宅肯定極遠,中間要繞許多地方,雲柘倒是輕車熟路,朝夕看着心底疑惑又起,他說來了一兩次,難道其實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來過這邊許多次?
朝夕眯眸,她只在儀館安排了簡單的眼線,可真要摸清商玦的一切,簡單的眼線卻是不夠的,要不要增加人手呢?這般沉思幾瞬,對面的商玦又道,“今日那人身手不錯。”
朝夕靠在車壁之上,將思緒拉回了正路上,點點頭,“未來可能會接替君冽。”
商玦對墨閣好奇,卻不會過多的過問,見朝夕沒打算多言便繼續道,“朱勤一切如你所料,只怕幾日之內就會起事,光有這些沒有後手是不行的。”
商玦點到即止,朝夕的神情就更爲嚴肅了,且他這提醒她也收下了,“我知道,都安排好了。”話音落下,好像想到了什麼沒來的及安排似得朝夕擡了擡眉頭開始沉思。
商玦見她如此也不打擾,一路上靜靜的沒說話,直等到到了燕宅之前才輕聲捏了捏她面頰,“到了,別想別的了,我們是來賞月的……”
朝夕醒過神來,看向窗外,燕宅果然到了。
不過,她卻不是來賞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