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曄慘白着小臉,躺在牀榻上一動也不動。
“十三公子墜樓的時候應當是腿先着地,而後肩膀和腦袋着地,所以腿上的傷最重,膝蓋碎了,小腿骨亦折了,所以將來十三公子站起來的可能性很小。”
唐術低低的和朝夕解釋,說完又嘆了口氣,鳳曄才**歲的年紀,這樣小就要接受這樣的命運委實是太叫人唏噓了,朝夕看着鳳曄半晌,“他醒來的可能性有多大?”
唐術苦思冥想了片刻,有些抱歉的道,“這個真的難以預測,對不住,是唐術無能。”
朝夕呼出口氣擺手,“這次多虧你救了他,怎麼能說是無能,你盡力而爲便好,或許這就是他的命數。”朝夕這麼說着,不由想到了那一次春日宴上的狀況,那一日,扶瀾說鳳曄會有危險,果不其然就真的出現了狀況,只是有驚無險受了點小傷,然而後來怎麼想朝夕都覺得不對勁,商玦那時候給她的感覺好似他早就知道鳳曄會出事一樣。
今次鳳曄是真的出了事,生死一線,不知道如果商玦在這裡會不會提前預知呢?
看着鳳曄略略起伏的胸膛,朝夕心底驀地涌起一股子極其濃重的思念。
距離商玦離開不過才幾日,他們或許還未走到淮陰。
朝夕上一次收到商玦的信是一日之前,不知道這兩日是不是順利?
“主子,都是屬下的過錯,屬下沒有保護好十三公子。”
覃希從外面進來,掀袍跪在了朝夕身後,朝夕回過神來,轉身看了覃希一瞬,隨即嘆息的搖了搖頭,“不怪你,他不曾意識到危險,自己跑沒了影。”
見覃希還跪着,朝夕又上前將他扶起來,“先起來,十三公子此番被推下樓,只怕是聽到了什麼或者看到了什麼,眼下他命懸一線,只怕還會有人想着暗算與他,從現在起,你繼續保護着他,如果這一次還出了岔子,那我就要罰你了,嗯?”
覃希當即重重點頭,“是,小人一定寸步不離。”
朝夕點頭,又轉而看向唐術,“先生下午那一會兒只怕已經累了,這會兒去歇下?”
唐術擺擺手,“既然如此緊張,那熬藥的事我自己親自來吧,至少保證她們不能在藥上面動手腳,只聞着藥味兒我便知道是不是我開的藥。”
如此自然是再好不過了,朝夕也不客氣應下,又吩咐了張喜等人跟着唐術,照顧着唐術的周全,也幫他打打下手,剛說完,孫岑從外面進來了,朝夕看她入內嘆了口氣,“多謝夫人了,這幾日我就留在宮中照看着,父王身子不好也要人看着,夫人時不時過來看看讓父王放心便是,這會兒時間晚了,夫人回崇政殿或者長秋宮吧。”
孫岑搖頭,“這怎麼好,王上可是下了令的……”
“怎麼會不好?現在十三公子的命算是保住了,父王想必還等着這邊的消息呢,夫人過去和父王說一聲也好讓父王安心啊,眼下崇政殿只有段美人在那邊呢。”
孫岑抿脣猶豫了一瞬,到底是點頭應了,“那好,既然如此的話,那我就過去看看。”
朝夕應聲送她出去,到了門口,見她走得遠了才反身入屋。
嘉宸殿殿閣頗多,朝夕和唐術留下也十分寬敞,朝夕也實在是不放心所以才留下,且不打算去邀月臺住着,雖然有覃希和張喜,可她還是不放心更多些。
孫岑出了嘉宸殿,拐了個彎背後朝夕的目光消失了她的眉頭才深深的皺起來,玉畫從後面跟上來心疼的道,“夫人又勞累了一整日,十三公子好端端的忽然出事真是奇怪,前次春日宴上也是,他怎麼就這麼背呢,這次搖光公主又說他是被人害的,可是誰不知道十三公子最喜歡爬山躍牆的,指不定是攀玩的時候掉下去的呢……”
“那個時候,他怎麼會一個人跑到那邊闕樓去攀玩?”
孫岑搖頭否定了玉畫的話,玉畫這才醒悟,“對哦,的確不應該在那時候跑去那邊攀玩,那這就奇怪了,真的是有人要害十三公子不成……”
玉畫說的自己背脊一寒,“這宮裡真是不太平的很,明明那位都被幽禁起來了。”
孫岑眯眸,語氣輕渺,“被幽禁又如何,只要她想,她還是能做許多事。”
玉畫當即肯定的點頭,“那是,畢竟做了十多年的王后。”
孫岑沒再多言,一直走到了崇政殿,這會兒正是暮色初臨,崇政殿後殿之中燈火通明,見是她來,侍從們忙要進去通報,孫岑卻擡手製止了,孫岑如今已經是內宮的主子,也時常來崇政殿陪駕,多少次鳳欽連禮都不讓她行,侍從不敢忤逆孫岑,便悄無聲息的將她放了進去,孫岑腳步輕緩的往裡走了兩步,隱隱能聽到裡面傳來的說話聲。
“王上莫要感傷,都是妾沒有這個福分,別說十三公子會醒的,便是出現最不好的結果,王上正值壯年,還會有自己的孩子呢,何況還有八公子。”
“煜兒還是太弱勢了些,你可知道,孤至今都有這個遺憾,未能與你有個自己的孩子,特別是如今看到孩子們一個個的不成器,曄兒好容易讓孤滿意了,卻又連番出事,那位先生說,他以後站不起來了,蜀國難道要用一個站不起來的王嗎?”
“王上,八公子年紀還小呢,您但凡有不滿意的還可以調教,教會了不就好了,至於十三公子,誰說腿廢了就不能做王,只要十三公子賢德睿智。”
段凌煙語聲溫柔,鳳欽更是滿滿的嘆息,二人說話好比尋常夫妻那般,哪怕沒有看到裡面的情景孫岑也能想象鳳欽看着段凌煙的眼神是怎樣溫柔,孫岑站在外面,退出去也不是,進去也不是,帷幔四遮,她人被籠罩在巨大的陰影之中,彷彿她生來就該是活在陰影之中絲毫沒有存在感的那個,裡面不知怎麼話音停了,段凌煙深吸了口氣朝裡面走了一步。
“王上,十三公子那邊已經安穩下來了。”
她語氣略有不穩,好似是剛急急趕過來的樣子,話音落定又走了幾步她纔看到鳳欽和段凌煙,臨窗的矮榻上,鳳欽身後靠着的大大的靠枕半仰躺着,段凌煙卻是坐在地上,她身上墊着個毯子,隨意的坐在毯子上,手中拿着本書也沒看,只是趴在矮榻邊緣,一隻手靠在鳳欽腿上,閒適又隨意,孫岑眯了眯眸子,她從來不知後宮的嬪妾有誰敢在鳳欽面前這樣沒有規矩,除了她段凌煙,並且看他二人的相處,卻似乎一直以來就是這樣。
“阿岑來了,十三安穩下來了?”鳳欽微微直起身子,似乎孫岑的到來破壞了他原本的閒適,“那位唐先生可還有說別的什麼?”
一旁段凌煙也坐直了,當着孫岑的面,她自然不好如此散漫。
孫岑走近兩步,搖頭,“唐先生沒再說別的什麼,只是他留在宮裡必定能穩穩保住十三的性命,搖光公主也要留下,現在那邊是她在看着的。”
“哦,這樣……也好。”鳳欽有些失望,“孤知道了,你也忙了一天了,快去歇着。”
這也算是一句關切,可相比之下卻有些趕人的意味。
孫岑強自扯了扯脣角,“王上的身子如何了?可有大礙?”
鳳欽擺手,又無力的靠了回去,“孤沒什麼大事,只是擔心十三。”
這話回答完,鳳欽就沒別的話好說,孫岑只好告辭,行了個禮,鳳欽揮了揮手也沒別的叮囑,孫岑轉身出來,走出殿門的時候發現外面的天色已經全黑了,晚風一來,她竟然覺得有幾分冷,森森的打了個寒顫,孫岑對着玉畫招招手,一起往長秋宮而去。
除了鳳欽病重之時她徹夜守着之外,她從未在崇政殿過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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