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玦回帳之時面色尋常的看不出絲毫情緒變化,走到大帳門口的時候腳下微微一頓,然後看着雲柘問道,“去淮陰的人還有幾日回來?”
雲柘面色一肅,“兩日之內必能到營中。”
商玦愣了一會兒神,沒多言的點點頭,然後進了大帳。
帳內一片暖意薰然,朝夕正捧了一本書靠在桌案旁,見他回來擡眸看了一眼,“怎麼了?王都來的人爲什麼來的?”
商玦彎了彎脣,“爲了糧草的事,鬱坧派人來的。”
朝夕收回目光點點頭,前幾日她們的糧草被趙軍斷了,如今鬱坧派人來調度安排倒也沒有錯,朝夕沒有任何疑問,只繼續將心思放在眼前的書本之上。
商玦徑直走到她身邊來,朝夕見他靠近下意識挪動了身子,可商玦卻乾脆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放在了自己懷裡,朝夕只覺得自己被抱的極緊,當即察覺出不對勁來,轉頭看他,“怎麼了?糧草的事出岔子了?”
商玦彎脣,“沒有,只是重新安排了。”
朝夕揚眉,“只是這樣?”
商玦低頭在她額上啄了一口,“不然還能怎樣?”
說着這話,又拿過她的書翻了翻,一邊翻書一邊擡手摸她的額頭,“這兩日身上可有不適的?這邊太冷了,你的寒症極容易發作。”
朝夕聳了聳肩輕笑一下,“我初來的時候也覺得會寒症復發,可好像並沒有這樣,我自己都還覺得奇怪呢,唐術每隔兩日都要給我瞧瞧,他也沒說我身體有恙啊。”
商玦搖了搖頭,“可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朝夕便笑着伸出手來,“如何不放心了?不如你再給我好好看看?”
商玦握住朝夕的手笑起來,“我給你看還不行,我讓另外個人給你瞧瞧?”
朝夕一愣,眼底閃過兩分訝然,她本來只是接着商玦的話玩笑一句,可沒真的想着給自己再看看,可是商玦這句回答卻是說明了問題,能給她看病問診的人一定不是尋常人,既然如此,那商玦一定就是先準備好了這個人。
朝夕苦笑,“你剛纔出去除了見鬱坧派來的人之外還見了別的人?”
商玦垂眸,拉起朝夕的手放在脣邊吻了一下才低低道,“唐術的哥哥,唐仁,醫道上在唐術之上,我讓鬱坧派人過來的時候將他一起捎帶上了。”
朝夕失笑搖頭,倒也沒覺得哪裡不對,商玦一直以來對她都十分上心,讓唐術的哥哥來一趟也在情理之中,“唐術帶在身邊就夠了,他哥哥想必是燕國極負盛名的醫者,讓他走這一趟,不知道讓別的多少人沒法找他看病。”
商玦將她換了個姿勢抱着,“我準備讓唐術回燕都了,他許久沒回去了,然後讓唐仁留在這裡。”
朝夕心底閃過一分不安,“爲什麼?”
好端端的換個人,再加上剛纔商玦進門之時讓她發覺的異樣,朝夕心底驟然生出一個念頭,“我的身體有問題了?還是那寒症要發了?”
商玦苦笑一下,“想到哪裡去了,我只是覺得你的寒症不知何時會發作總是叫人有些不安,既然如此,不如想法子一次將你的寒症治好,這一點唐仁或許可以做到。”
朝夕隱隱覺得不對勁,可商玦不會騙她,而她也沒想清楚到底是哪裡不對勁,既然如此,也只好先依了商玦的意思,“那……好,人在哪?”
商玦彎脣,“這件事不急,等晚上讓她來給你問診。”
朝夕心下一鬆,更信了商玦的話,若她真是有個什麼不妥,商玦不可能讓唐仁等着,這念頭剛落定,帳外忽的響起一陣腳步聲,雲柘在外道,“殿下,龍將軍來了!”
話音落定,朝夕一下子站起了身來。
商玦眉頭一皺,也跟着站了起來,“讓他進來!”
帳簾被一隻大手一掀,龍野一身軍服微風赫赫的走了進來,剛一進門,商玦便看到龍野暗沉的臉色,他挑眉,“怎麼了?”
龍野雙手抱拳先對着朝夕二人行了一禮,而後便肅容道,“殿下,夫人,趙軍敗走了……”
趙軍敗走?朝夕和商玦對視一眼,這是一個好消息啊!可既然是好消息,爲何龍野的表情如此沉諳?商玦蹙眉,“除了什麼事?”
龍野面色更沉一分,“趙軍敗走,越軍的統領大將軍張準死了。”
商玦的眉頭頓時皺的更緊,朝夕也情急的上前一步,“是誰斬了敵軍主將?”
龍野的眉頭一皺,眼神有些意味深長,“是被流矢擊中而死。”
商玦眯眸,朝夕有些哭笑不得,“堂堂敵軍主將!竟然會被流矢擊中而死?張準也算是領兵多年了!且他的位置不可能在衝鋒軍裡面,這……”
“張準的確在後面壓陣,可他偏偏死了。”龍野語聲深沉。
朝夕不知想到了什麼眼底一沉,“這……是趙國的計策……”
“哀兵之策!”商玦下頜微揚,語聲沉沉的下了定論,“現如今趙國和越國的大軍士氣不穩,靠幾日之前的那一場偷襲已經無法給兵將們足夠的士氣,既然如此,還不如行哀兵之策,趙兵比越軍更爲悍狠些,越軍不僅已經沒了信心,很可能還會直接退出這一場大戰,不能讓越軍退出,便要用張準的死來激發越軍對燕軍的仇恨之心!”
商玦語句錚錚,很明顯就道出了趙弋的打算,龍野點點頭,“殿下說的不錯,這計策雖然有用,卻委實歹毒了些,張準領兵多年,是難得愛惜兵將又有帥才的統領,在越國地位極高,這次是來增援趙國的,卻沒想到死在了趙國人手中。”
“看來趙弋已經到了窮途末路之時,否則他不會用這樣的法子。”朝夕語聲微涼,似乎有些可惜,在她心底,趙弋有足夠的野心,可手段還不至於如此見不得光,而張準的死,足以證明現如今的趙越聯軍處境堪憂。
“還不至於窮途末路,接下來越軍的反撲或許是他的機會”商玦語聲鎮定,略一思忖道,“張準的死,越國的兵將們必定會算在我們的頭上,剛纔我們說的不過都是假設,此事除非趙弋自己說出口,否則沒人會信,既然如此,我們便接下這一招。”
“這一次出戰的弓箭營是哪個部?”
商玦一問,龍野當即道,“是烈火騎第十三營。”
商玦點頭,“很好,將張準的屍體帶回來,犒賞十三營,其餘諸將也都論功行賞。”
龍野對此事熟悉至極,當即點頭,“好,屬下這就去辦。”
商玦頷首,龍野轉身離開了大帳,龍野一走,朝夕卻陷入了沉思,“張準一死,越國大軍羣龍無首,勢必要以趙弋馬首是瞻,趙弋的命令就是王令,越國的士兵們必定仇恨燕**民奮起反抗,看起來是趙弋贏了,可是……可是張準一死,越國的兵將必定會心慌,雖然趙弋一定會盡力拉攏做出一副爲張準復仇的樣子,可是遠在越國的越國二公子恐怕不一定這麼想,不如我們派人去越國走一趟?”
朝夕雙眸清亮漆黑的看向商玦,商玦脣角微彎,“適才我也在想,越國二公子的性子,可不像那些整日跟着張準的兵將,到了如今,他多半不會想着替張準復仇。”
商玦說完轉身走到書案之後去,拿起筆行雲流水的寫起書信來,朝夕在旁看着,沒多時一封信便已經寫好,他正要吩咐雲柘進來,朝夕又道,“不如讓墨閣送信?”
商玦笑起來,“你可知要送去何處?”
“自然是直接送去越國,這個時候讓鬱坧安排使者已經來不及了,趙越聯軍兩月之前就已經集結,知道越國參戰,你們肯定往越國派了人的,這個時候那些人正好派上用場。”朝夕笑意一深,“我說的可對?”
商玦大步上前一把將朝夕摟在了懷中,“好,那就勞煩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