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像陛下已逝的先王后。”
商玦平靜的話語一點都不像玩笑,洛舜華面上的興致一僵,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
“殿下的意思是……”
商玦擡了擡下頜,“先往後出自齊國,是陛下尚未即位便結髮的夫人,這一點侯爺相比比孤知道的更爲清楚,陛下從前和先王后十分恩愛,先王后病逝之後才變成如今這般,年前鎬京下了充實後宮的旨意,燕國獻上了美人百多,不知蜀國如何了。”
商玦一邊說着,一邊握着朝夕的手。
洛舜華聽着商玦的話苦笑一下,“這個洛某人自然是不知的,旨意送至各個王室,奉送美人之事與淮陰侯府並無關係。”
商玦微微頷首,“倒也有理。”
微微一頓,商玦又道,“陛下近來愈發無狀,寵愛美人們的方式也愈發聳人聽聞,此番新送進鎬京的美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也不知誰會成爲讓陛下爲其傾倒的那個。”
洛舜華微怔,眼底流華一閃而逝。
商玦看了看院子裡的雪色,見周圍並無外人語聲一沉,“淮陰侯府十分不平靜,別的孤不在意,爲燕國準備的東西侯爺可萬萬不可馬虎。”
洛舜華面色一肅,“那是自然,殿下大可放心。”
商玦點點頭,帶着朝夕轉身離開。
洛舜華目送他們離去,怔怔站在那兒不知在想什麼,半晌都未動腳步。
“你猜他會如何做?”
商玦牽着朝夕的手,語聲低沉的搔刮過朝夕的耳畔。
朝夕眼底綻出冷意,“他此刻只怕在幻想大殷帝君的新寵姬會爲淮陰侯府帶來什麼,當然,他或許已經開始謀算王后的位子,淮陰侯府開始沒落了,偏偏這個府邸又曾經輝煌過,遇上了一位眼底只有權名利祿的家主,別的人,多少都會受些影響。”
“你在說洛澄心?”
商玦隨口一語,朝夕的眉頭微微皺起,半晌笑了笑,“人心易變的道理我早就知道,你以爲,我會因爲一個洛澄心而傷春悲秋嗎?我一點都不遺憾。”
商玦側眸看她,朝夕便也看過來,她面上迷濛之色一消,眼神銳利如刀!
這話的確是她的真心話,可商玦心底卻並不感到開心。
他當先撇過目光,握着朝夕的手緊了緊,“讓洛靈珺去鎬京有風險,若不得寵便罷,若她得寵,反倒是給你我添了一道阻礙,洛靈珺腦子雖不好用,性子卻是個狠的。”
朝夕彎脣,“殿下看的果然很清楚,殿下放心,洛靈珺絕不會去鎬京。”
商玦挑眉,“那你此舉是……”
朝夕揚了揚下頜,目光變得清冽,她緩緩掃視過前方連綿起伏的房舍樓臺,語氣輕忽,“殿下看這淮陰侯府,富貴榮華,世人嚮往,可這府中每一處,都和適才那善律堂一樣可笑污穢,在這種地方,血腥死亡遠遠不夠,何況,我們是看戲人……”
商玦側眸,朝夕又看過來,“夫妻反目,父女成仇,父子離心,兄弟廝殺,這樣的榮華之地配上這樣的戲碼才精彩有趣,殿下以爲呢?”
商玦眯了眯眸,“聽起來的確精彩。”
朝夕牽脣,轉過目光不再多言,商玦眼底閃過一星微光,脣角揚了揚。
朝夕只覺得商玦忽然之間心情變好了,卻一時看不懂這份好因何而來,她素來看不透商玦,便不再多想,只朝着踏雪院而去,二人走上一處廊道,正要轉過一道拐角,冷不防拐角另一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商玦和朝夕同時皺眉,商玦一把將朝夕帶到了懷中來!
商玦動作夠快,卻還是未來的及,“砰”的一聲響,一道影子從拐角之後衝出,不偏不倚的撞在了商玦身上,那影子只到商玦腰間,商玦護着朝夕未動,那影子卻被撞得反仰倒在地,商玦和朝夕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個七八歲的男童!
男童面上驚慌,手中握着一個小包袱,他被反彈倒地,正仰面對着朝夕和商玦,見商玦看着她,第一反應先是護住了自己懷中的包袱,而後一轉頭朝來路看去,隱隱的,商玦聽到了更多嘈雜的腳步聲,似乎,是追着眼前這人來的!
“對,對不起。”
“別,別縮,求你,求,求你。”
或許是商玦面上並無惡意,男童反應過來眼底露出哀求,而後一股腦爬起來,轉身便朝着另一條廊道跑去,剛纔那一下摔得狠了,他跑的姿勢有些奇怪,卻又跑的極快,眨眼間就消失在了花牆之後,商玦所見過的奇事太多,眼下波瀾不驚。
那隱約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商玦和朝夕乾脆未動,片刻之後,拐角處出現了幾個淮陰侯府的家丁,四個年輕家丁跑的滿頭大汗,面上還有凶煞神色,見拐角之後是商玦二人這才神色猛地一變退至一旁,一頭頭模樣人上前道,“奴追個小賊,驚擾了貴客,請恕罪。”
商玦掃了那四人一眼,帶着朝夕淡然離開!
這麼一耽誤,那四人看着四周四通八達的廊道根本不知要追的人跑向何處!
“那個小結巴跑的忒快!大少爺這回只怕要發火!”
“不如告到侯爺那去?”
“你傻呀!那樣豈不是讓侯爺知道那小結巴被關到那種地方去了……”
“侯爺可當沒生過他呢!”
“呸,到底是侯爺的血脈,他可以置之不理,卻不會容許我們這些下人胡來……”
朝夕和商玦走遠,偏生二人耳力極佳,將那幾人的對話聽了個大概。
商玦微生了疑惑,朝夕淡淡道,“是洛舜華的小兒子洛玉鏘,生來便有些癡傻,後來連話也說不全,又因是個無寵之妾所出,從小府中無人拿他當主子,連洛舜華自己也十分厭棄,四年之前就要被送到外面去,想不到如今還在府中。”
商玦略一回憶,只覺得適才那男童說話的確有些不對勁,可手腳卻極其靈巧,怎會是癡傻?他和朝夕都非多管閒事之人,心思略一轉便將此事放了過去,對這個淮陰侯府來說,似乎再出如何陰暗齷齪之事都不足爲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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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纔見到商世子爲何不走近?”
朱氏眸色犀利,定定的看着洛靈珺,洛靈珺眨了眨眼,“我看不得那小煞星!”
朱氏聞言脣角微揚,似笑非笑一瞬,“是嗎?如果只是因爲這樣母親倒是放心了。”
洛靈珺面色沉定,和朱氏的親暱卻少了兩分,朱氏眼利,很快就看出了洛靈珺的變化,她輕嘆口氣,“你一定還未轉過彎來,母親不怪你,反正還有時間,母親不會逼你。”
洛靈珺聞言緊繃的背脊才鬆了一分,又問,“母親,今日瞧着商世子待那小煞星還是十分寵愛,秀孃的事父親不放在心上咱們不能不放在心上,我總覺得咱們府中的亂子都和那小煞星有關係,殺秀孃的人一日找不出來我心中一日不得安寧。”
朱氏面上的表情也一時凝重,彷彿想到了秀娘死的慘狀。
洛靈珺又道,“母親,那人能悄無聲息的殺死秀娘,也一定能悄無聲息的殺死我們!”
這話聽得朱氏背脊一寒,她使勁攥了攥拳頭,“連你也覺得府中亂子和那妖物有關,既然如此,自然是一不做二不休,不光是我們不想看見她,便是朝中……”
洛靈珺眼底一亮,“母親是說王后?”
朱氏淡笑一聲,“等着吧,等各路王族皆至府中,纔有好戲看了!”
洛靈珺點頭,忽然又想到了什麼,“母親,那小煞星當年分明是被趙弋帶走的,趙弋和她的事全天下人都知道,這一次若是趙弋也來了府中……”
朱氏皺眉,“趙弋不會來,趙國內亂未平,眼下又被晉國盯住,何況燕國壓在趙晉邊境的大軍還未撤退,這個時候,趙弋怎麼會離開趙國?”
洛靈珺思忖一瞬,有些焦躁的攥了攥拳頭,“母親,說來說去還是不確定那小煞星何時纔會被解決掉,看着她,我總是不能心安……”
朱氏拍拍她的手,“沉住氣,今日才死了七個,若再在府中生出事端,你父親也不會同意的,不過,你父親在商玦面前低聲下氣,總有其他人不受商玦威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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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噹”一聲,朝夕手中白子滑落在了棋盤上,又一滾,堪堪落在了地上,朝夕正要彎身去撿,卻先有人撿起棋子遞了過來,商玦掃過棋盤,“棋亂了。”
屋內只有兩人,朝夕也不用僞裝,接過棋子也不再去將棋局恢復,只就這眼下的情勢一看,穩穩的落了子,“有時候,生機就在亂局之中。”
商玦分明在,朝夕卻從來不邀他一起對弈,只一個人擺弄來去。
商玦成了個看客,越看目光越是幽沉。
“殿下,唐先生來啦!”
子蕁在外稟告,商玦看一眼朝夕,朝夕也擡眸看他。
商玦脣角微彎,“唐術在你這裡很是挫敗。”
朝夕眸光微擡,“事已至此,自然不會再瞞他,其他人,瞞着不瞞着都可。”
商玦看向門口,“進來說話。”
門扉被打開,唐術帶着個小藥箱進了屋子,他生的十分纖長,好似一隻瘦竹,手指纖細白淨,掌心卻滿是磨藥磨出來的繭子,面容清秀,雙眸澄澈,再加上那股子出自醫學世家的仁善溫和氣質,十分能給人好感。
“殿下,小人又改了方子,這兩日都在試藥,此番一定能看好公主的眼睛!”他穿的單薄,面上被凍出了一團紅,連鼻尖都是紅彤彤的,他語速極快,乃是真的憂心朝夕眼睛,一邊說一邊打開藥香去拿方子和今日要用的器物,自始至終,卻是不直視朝夕。
“辛苦唐先生了,這樣冷的天,先生穿的未免單薄。”
朝夕語聲溫和,乃是對陌生之人故作出來的守禮模樣,唐術聞言脣角一揚,忙搖頭,“多謝公主關心,小人素來不喜繁複的衣裳,不礙——”
“事”字未出口,他的動作忽然一滯。
朝夕眼盲,怎麼知道他穿的單薄?!
豁然擡眸,唐術對上的便是一雙漆黑美目,他一愣,隨即面生大喜,“公主殿下這是……”
朝夕也彎了彎脣,“是,我能看見了!”
唐術被朝夕的一笑弄得面上一紅,想躲避朝夕的目光,卻又像看朝夕的眼睛是否還有問題,一時間,竟然顯得十分侷促害羞,朝夕瞧着有趣,商玦在旁挑挑眉,不輕不重的輕咳了一聲,“能看見了,卻是不放心,你再看看,是否還有遺留病症?”
商玦語聲不必平常溫和,唐術立刻打起了精神,神色一正上得前來,爲朝夕仔細檢查起來,半刻鐘之後,唐術面上滿是喜色的道,“公主這是真的好了!不過因爲眼疾積攢的時間太長,眼下公主雖然可視物,只怕偶爾還是有些模糊之感,再用藥調理就是!”
唐術興奮的說着,隨即又是一皺眉,“可是前次小人也覺得公主的眼疾已經無礙了,結果公主還是看不見,另外,小人一直未曾問過公主,公主中的毒乃是烏銀花毒,是本該全身都中毒的,最後卻爲何只聚集在了眼周?”
唐術這兩問,第一問自不必說,第二問卻是商玦也不知的。
話音落定,商玦也看了過來。
朝夕抿脣,並不覺得這是個好問題,唐術恍然,頓時臉色漲紅不好意思起來,“公主,是小人多言了,這個不重要,小人立馬給公主開新的調理方子。”
說完竟也不等朝夕說什麼,提着藥箱轉身就跑。
屋內一時沉默下來,商玦看明白了朝夕的意思,輕嘆一聲,“不願說就不必說,趙國諸事,從現在開始你可以盡數忘記。”
“是朝暮。”
朝夕定定落下三字,商玦豁然轉頭。
“是他?你們見過?”
朝夕站起身來,走至窗邊,似乎想到了什麼,她的眉頭皺的極緊,片刻之後才搖頭,“他未曾見我,可一定是他,烏銀花的毒可以致命,是他救了我!”
朝夕和朝暮是雙生子,傳言雙生子之間會有所感應,商玦不知這傳言真假,可見朝夕如此篤定便也認同了她的話,“你們早早便分開,他爲何不見你?”
朝夕抿脣,語聲沉冽的含着一股子冰冷怒意,“這也正是我回這裡想知道的,他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讓他從不出來見我。”
商玦聽出她的不妥,忙走到了她身後去。
朝夕知道他在靠近,卻道,“明日我要出府一趟,讓墜兒跟着我便可。”
商玦步伐一頓,眉頭先是一皺似乎要否定,一瞬之後卻又抿着脣點了頭,“好,依你。”
朝夕微有意外,卻未表現,只緊抿了脣再不說一字。
朝夕要出門,不必淮陰侯府做準備,商玦自然會吩咐底下人準備好一切,只是誰也沒想到前一夜竟然又下了雪,雪勢還頗大,第二日一早還未停,看着灰色的天和院子裡的積雪,商玦忽然有些後悔自己前一日的決定。
“讓小九跟着你。”
“不必。”
“你……”
“君無戲言。”
“孤……”
“我酉時前便會回來。”
朝夕語聲幽幽,是在和他交代,也是她的妥協,面對軟了性子的朝夕商玦無法拒絕,只能定定道,“好,孤等到酉時。”
朝夕挑挑眉,覺得這氣憤有些奇怪,也不打算多言,一轉身走出門去。
子蕁眉頭皺着站在外頭,嘀咕着,“公主爲何不帶着奴婢?”
朝夕失笑,只道,“墜兒是淮陰人,她帶路,你留在這裡,看着我的琴。”
子蕁知道朝夕寶貝琴,也覺得自己在朝夕心中還是十分重要的,這才連忙應諾,戰九城一行人在外候着,由他們送朝夕和墜兒出府。
朝夕由着墜兒扶着走出院門,商玦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她有所感應,只以爲他有什麼話要交代,可走到了門口也未聽見他說什麼,朝夕想來想去也不覺得今日她出府是什麼大事,當即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踏雪院……
商玦在廊下站着,表情陰陰的半晌沒動地方。
“嘖嘖嘖,看看這怨婦樣子……”
“被無情的拋棄了吧!”
扶瀾大咧咧的出現,手上還拿着一個包子,走至商玦身前,毫不留情的就是一句,說着一笑走進屋子裡,自己給自己倒茶去了,商玦又站了片刻才進門,便見扶瀾貓一樣的窩在敞椅上,打着哈欠問,“你不是不准她離開自己視線一步嗎?今日怎麼大發慈悲?”
商玦人進來了,卻還是站在窗邊,目光沉沉看着外頭的天色。
雪粒子淅淅瀝瀝的不算大,可天邊卻有陰雲密佈,這不是一個好兆頭,他心底的後悔越發大了,抿了抿脣,他語聲冷沉的嚇人,“今日,是莊姬公主的忌日。”
扶瀾一愣,扯了扯衣襟在敞椅上坐好,怔然片刻才嘆口氣。
“正月裡頭去世,實在是……”
別處都是一片過年的喜慶,唯有她們沉浸在悲傷之中,莊姬是病逝的,這最後一個月必然不好過,同樣不好過的還有揹負着兇命煞星的四歲兄妹二人。
屋子裡安靜的嚇人,扶瀾轉眼看着商玦的側影又是忍不住一陣唏噓,“人一走你魂都沒了,你既然慣會做那慈悲爲懷的模樣,就不要如現在這般冷肅。”
明知說也不管用,扶瀾卻管不了自己的嘴!
不願再陪着商玦在此沉鬱下去,他一轉身又出去了,也不知做了什麼,一個時辰之後捧着筆墨紙硯再回來便見商玦仍然維持着那姿勢動也未動,扶瀾又好氣又好笑,上前將紙筆一鋪道,“你乾脆成望妻石算了!過來,寫幾個字給我!”
商玦默然一瞬才轉身,扶瀾笑盈盈上前來,遞過來沁了墨汁的筆!
“幫我寫,溯世書三字。”
商玦挑眉,扶瀾忽然嘿嘿一笑,“昨夜偶得一夢,記下來!”
商玦對扶瀾的怪心思不置可否,擡手在那紙業上落下三字,他一手行楷漂亮至極,看似大氣儒雅,筆鋒之中卻又藏着貴胄鋒芒,扶瀾捧起紙張來吹了吹,滿意的點點頭,將筆墨紙硯一卷,又要回去了,商玦不理他,由着他折騰!
扶瀾笑意滿臉,冷不防走到門口和子蕁撞了個正着,手中筆墨紙張盡數而落,只讓他緊張的瞅着落地的字大呼小叫起來,子蕁更是嚇得面色慘白,“扶瀾公子!奴婢該死!”
見她要跪,扶瀾一把扶住她,“得了得了,你也不是故……”
“意”字未出,扶瀾忽然皺眉,鼻息一動的湊到子蕁身上輕嗅。
片刻又問子蕁,“你身上是什麼味道?”
子蕁滿是訝異,擡起手臂聞了聞自己的衣裳,“沒有什麼不對的味道啊!難道公子說的是桂花味?奧這是早上送來的早膳有個桂花酒釀,這府中這道菜做的極好……”
“怎會是桂花?!”
扶瀾雙眸一瞪,又彎身在她身上輕嗅一下!
屋子裡的商玦聽見響動走出幾步來,“怎麼回事?”
話音剛落,便見扶瀾猛地直起身子,而後便沉了臉色看向商玦,語氣再不見平日裡的半分懶散樣子,“商玦!子蕁身上的是雀香!”
他說的又急又快,子蕁頓時被嚇得一抖,再去看商玦,只見商玦波瀾不驚的面色瞬時大變,子蕁心中“咯噔”一下,“雀香是什麼……”
扶瀾深吸口氣,“是用來追蹤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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