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澤舞饒有興致的打量着兩人,她本就是一個喜歡觀察人的女孩,在她的眼中,每一個人都是特殊的、與衆不同的個體,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最值得思考的學科。在大學中,她甚至還主修過心理學和行爲學的社會學科,這可與她的音樂專業一點都不沾邊。
當她瞧着歐陽綵鳳表面上對唐立的話無動於衷,而雙肩又輕微的抽搐了一下時,就微微一笑,似乎這位看上去高潔出塵的女孩並不是一點都不在意這位高大帥氣的先生說的話。
“有競爭纔有意思,”吉澤舞微笑道,“這是鬆jing悟先生常掛在嘴邊的話。”
鬆jing悟是鬆jing大賽的名譽主席,他在日本音樂界的地位相當於上帝在基督徒心目中的地位,就算他說的話沒有道理,任何想要在音樂上有所成就的日本人也都不敢視而不見。
“鬆jing先生也在會館中嗎?”歐陽綵鳳驚訝地張大了嘴。
對於日本流行音樂有着足夠關注的她深切的知道鬆jing悟的力量,要是能和他見上一面,怕是任何一個年輕人都會睡不着覺吧。
“當然不在,”吉澤舞搖搖頭,“他只會在每週四的下午過來看一看,平常他工作是挺忙的,怕是脫不開身吧。”
歐陽綵鳳失望的垂下目光,每週四,那可不是探視的時間,小澤光子雖說每天都能來探訪,可問過吉澤舞之後,才知道,只有週五和週六開放,週六的時間更短一些,僅有半個小時。
“時間差不多了,你們準備一下吧,有什麼要給櫻子小姐帶的,可以先交給我。”吉澤舞打量了一眼手腕上的女士表,笑着說道。
“這是給她送的小吃,”歐陽綵鳳舉過手中的包裹,說道,“麻煩了。”
雖說對韓莉和唐立兩人的感覺拐扭,這都無妨她在館外時想起韓莉最愛吃的章魚丸子,匆匆地買了一大盒後,又包了一些小零嘴,想必韓莉這段時間也快要發瘋了吧。
“我會交給她的。”吉澤舞微笑着提着包裹出了休息室。
唐立把門輕輕合上後,問道:“你一定要上去嗎?”
歐陽綵鳳聰慧至極,猜到他問題背後的深意,苦笑了一下,“你不覺得要是讓你倆單獨相處,說出那些話很殘忍嗎?”
唐立裝作長嘆一口氣的模樣,幽幽地道:“那你在的話,當我說出那樣的話,她一瞧見你,那他豈不是更加的難過?”
歐陽綵鳳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輕地說道,“那我就在下面等着你……”頓了頓,她又細聲地道,“你不要太傷她的心了,其實……她也是挺需要人關心的。”
唐立一臉沉痛地點頭,又是仰天一嘆。直到吉澤舞推開門說時間到了,唐立纔跟在她的身後往接待室走。
見歐陽綵鳳沒有跟上來,吉澤舞問道:“歐陽小姐不去見一見小澤小姐嗎?”
“她臨時改了主意,”唐立像是鬆了口氣,這才露出笑容,“女人的心情三月的雨,由她去吧。”
吉澤舞什麼話都沒說,只是不時用眼角打量着唐立,這位先生似乎比在休息室中輕鬆了許多啊。
唐立會按小澤光子、歐陽綵鳳的話去做嗎?答案是否定的,他根本就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畫一條直線讓他走,那肯定不會踩在線上,就算同樣能走到終點,也肯定不會是早就設定好的終點。
何況,他並不想去傷韓莉的心。
自在電影院三女搶一男的事發生後,他總覺得欠了韓莉什麼似的,這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感覺待到了日本更是濃烈。
雖說歐陽綵鳳和韓莉已有了合好的跡象,可這都不夠支撐着唐立能兩面都討好,更何況,這都是建立在韓莉退讓的基礎上發生的。
而韓莉是否真的放棄了唐立?這在小澤光子的話中就能找到答案。否則,小澤光子腦殼又沒壞,又怎麼會突發奇想找到唐立去見她女兒,說的還是感情方面的事?
“唐先生,小澤小姐見了你一定會很高興吧?”走在走廊上,吉澤舞忍不住笑着問道。
“怎麼說?”唐立好奇地問道。
“自從得知您會和歐陽小姐來看她後,小澤小姐就歡快得像一隻高聲歌唱的黃鶯鳥,連練歌房裡的音樂老師都說她在這半小時內狀態比以往都好了許多。”吉澤舞微笑道。
“或許是歐陽小姐的原因吧,”唐立笑着聳肩,“要是她知道我一個人來,她就不會這麼開心了。”
“怕是隻會更開心吧?”吉澤舞促狹地眨了眨眼。
唐立咳嗽幾聲,腳步放慢,落在了她的身後。
接待室和休息室分列會館這一層的走廊兩側,大約有一百米的距離,可就是如此短的距離,在沒得到允許的情況下,十強選手也不能隨意地和來訪者見面。
這既是爲了保證選手的狀態,也是爲了增加大賽的神秘感,每日圍在會館外的媒體早就堵得人山人海,甚至有一家媒體二十四小時都停放着SNG車,做起了不間斷的連環報道。
“請吧!”吉澤舞停在接待室的門外,指着大門說道。
在這一刻,唐立突然發覺這封閉訓練竟然有點像監獄了,他的來訪竟然和探監差不了多少。
推開門,坐在沙發上的韓莉拿着溫柔親切的目光看着唐立,這一剎那,連門都未來得及合上他,心頭涌起萬丈柔情。
輕輕地把門給合上,看着韓莉不住地用眼神盯着門外,唐立笑道:“歐陽沒跟過來,給我們留下了二人世界的空間。”
這話讓韓莉俏麗的臉孔上平添了幾分羞澀和紅潤,好半晌,她才怯生生地說道:“你還好嗎?”
“嗯!”唐立大咧咧地坐在韓莉的身旁,這讓她一下緊張起來。
小澤光子沒發燒到把告訴唐立的話說給女兒聽,不過,唐立一進門就顯得有點不自然,這一點,韓莉還是細心的觀察到了。可她也猜不出唐立是爲什麼會這樣,還有,怎麼之前聽到通知是歐陽綵鳳一塊兒到會館來的,上樓來的就又是唐立一個人。真像唐立口無遮攔的說什麼二人世界,那真是奇了怪了。
韓莉的侷促倒有一些是來自於她對唐立並未完會的忘懷,說起來,和唐立那一場似是而非的戀愛是她有生以來第一回,初戀總是令人難以釋懷的,何況這並不是一場完美的戀愛。
和歐陽綵鳳說不再對唐立有想法,那也不過是爲了不想讓唐立爲難。數不清多少個夜裡想到他,韓莉就輾轉難眠,甚至好幾回眼淚打溼了枕巾。她不想知道爲什麼唐立會選擇歐陽綵鳳而不是她,她只想知道唐立過得很好,這就足夠了。
說到底,她始終是一個善良到了令人髮指的女孩,可這些話她是永遠都不會和唐立說的,她寧願把話都埋在心底,在唐立的面前表現出一種最好的朋友的狀態。
可是,唐立難道不明白嗎?
“是你媽媽讓我來的,”唐立說完後發覺韓莉在蹙眉,顯然小澤光子留給她的印象絕不好,“我也早就想來了,可是,我對這該死的大賽一點都不瞭解,甚至連你參加大賽的消息我都是在電視中才得知的。”
想到唐立得知自己進入到十強後,裝模作樣大發雷霆,韓莉就忍不住露出了甜蜜的笑容,或許她喜歡這種被人關注的感覺。
“我想走一條不是別人幫我選擇的路。”韓莉抿着嘴脣,微微擡頭瞧着唐立。
望着她眼光中閃爍着的堅毅,似乎又回到了育德高中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景,那個倔強的,連教務主任都敢頂撞的固執女孩。
唐立的心漸漸地融化在這種無聲的對視中,情不自禁的握上了韓莉的手。她的手軟軟的,像海里的水母,綿綿的,像新摘下的棉花,還帶着溫暖的體溫。
韓莉的手輕輕的抖了一下,就任由唐立抓在手中。小小的手掌陷在唐立那寬大的掌心中,一時間,又像回到了在電影院裡,倆相依偎的場景。
“我媽媽讓你和我說什麼?”韓莉慢慢的靠在唐立寬闊的肩膀上,就像靠在一座永不會坍塌的巨型堡壘一樣。
“她讓我和你說,讓你忘了我……”唐立覺察到懷中女孩的身子在微微發抖,就是一笑,“我沒有拒絕她,不過,我也不打算這樣說。”
韓莉仰着俏美的臉蛋,凝視着他線條堅硬的臉孔,吐氣如蘭,細聲地說道:“那你想和我說什麼?”
“我什麼都不想和你說。”唐立突然雙臂一緊,用力的摟住了她。
韓莉輕輕的喘息着,似乎被唐立摟着的感覺很令她享受,又很讓她受不了,她是一個驕傲的女孩,她驕傲的方式不同於歐陽綵鳳,她選擇的是退讓,而歐陽綵鳳選擇的是面對……
“那歐陽呢?”韓莉按捺不住心中的痛楚,還是極煞風景的問了這一句。
唐立沉默了,無論如何他都找不到託詞來解釋他和歐陽的關係,或許也不用託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