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 你該像個討債的女王(5000+)
夜幕漸深。。。
直到房間全然黑下來她也沒開燈,只是走到窗前,推開,凝着整個夜幕下京都城西小區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
四年前的那一夜,像一場浩劫,她甦醒過來便看到拔槍對着顧景笙的霍斯然,一時除了懼怕愧疚,什麼都沒有。那時景笙說“我在等你來找我”,想必也是經歷了一場催眠夢境的緣故妲。
她因此受的所有委屈,鋪天蓋地的愧疚與心痛,都刻骨銘心禾。
……這都是雲裳做的麼?
爲了霍斯然,她在國外聽說他在z市受傷的消息後就倉促回國,卻無意得知他已經結婚了。這個女孩像是天之驕子,想要的從沒有得不到,這個自己從16歲開始就認定的男人,亦是如此。
於是有了那一起一夜情的策劃,到最後如偷天換日般的換腎。
林亦彤站得全身發冷,小臉也變得蒼白無比,眼眶微微溼熱。秦芳容上來敲門叫她吃飯時,她明顯沒食慾又心情很難過,卻還是輕柔點頭應承下來。
下樓時,葉驍剛好從外買藥回來。
看到林亦彤下來吃飯,他看一眼母親,走過去握住她,輕聲說:“你要是不想下來就上去,待會我負責把飯菜送上去給你。”
她如死灰般的眼神有一點點的錯愕,沒說話,倒是秦芳容被噎了個半死,這弄得好像是她逼她下來的一樣。
“不用。我可以簡單吃一點。”她顧忌大局,啞聲拒絕。
小手從他掌心裡抽出來,柔滑的觸感讓葉驍微微心悸,攤開自己的手掌看了看,又忍不住握緊。
“你的藥我買好了,你挺缺維生素的我還多買了些,以後你你天天吃……”葉驍轉身,卻驟然發現她正站在電視機前,那持續播放的新聞正報着當天的頭版頭條,前兩天全都是圍繞那場轟動京都的官司,今天,卻變了內容。
——畫面是一個大型新聞發佈會,雲裳被迫坐在椅子上接受衆記者採訪拍照,臉色慘白,想起身卻隱約被強按着,被問自己父親和妹妹的事問到崩潰。一身肅殺挺拔的主角,卻在最後後半場的時候纔出席。
那是正式的婚約解除發佈會。
葉驍走過來的時候,正巧到霍斯然的被提問發言時間,他坦然從容地說着,一字一頓,用彷彿要把什麼置於死地般的口吻。突然畫面的背景就變了,整個幻燈片開始伴隨着音樂開始動態播放,雲裳慌張地回過頭,就看到無數的視頻剪段和照片音頻資料,全是她如何陷害自己的妹妹,如何以僞證擾亂法庭的證據。她驚得尖叫一聲從椅子上起來,拼死要用身體擋住那些幻燈片的播放,卻被身邊頭一次一身西裝亮相的寒峰掐着胳膊、面無表情死死按在了座位上,在記者的一片驚駭抽吸中,讓她清楚聽着,視頻是怎麼放完的。
有記者提問:“霍首長您是否會通過檢查院對雲裳雲小姐提出公訴?”
霍斯然看他一眼,開口道:“那要看檢察院的意思了。”
陳路航是他的人,要不要公訴只是一句話的事,但最重要的是,他沒能希望用公訴的方式解決這個問題。
記者還要提問什麼,卻被他冷冷打斷:“或者你以爲就只有這些?慢慢看,等看完再問我。”
這場發佈會,是他送雲裳的第一份大禮。
一定會有很多人看,她認識的,不認識的,她一身頹然獨自回家的父親;剛從病牀上甦醒的母親;親人,領導,朋友。
看到最後的時候,葉驍總算懂了。
因爲那視頻畫面上連程醫生的面孔都出現了,一口一個“腎”,震得林亦彤心口發麻。甚至四年前那被廣泛而知的一夜情真相都被挖出來,雲裳對國家高層首腦級人物下藥,謀求上將夫人的位置,霎時廣知於衆。
“霍首長請問這些事您都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您對雲小姐的認知感覺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嗎?”
霍斯然卻並不回答,只是轉向雲裳,那麼多天以來,他都沒好好正面地跟她說過話了。整場的閃光燈都開始閃耀。
“你想知道麼?”他淡淡問她。
雲裳擡起頭,看着自己這輩子深愛到骨子裡的男人。
他低低道:“認識你是我這一輩子最噁心的事,雲裳。我恨你,但不只是恨那麼簡單,你讓我想把你挫骨揚灰後灑在最骯髒的地方,才配得
上我對你的感覺。”
雲裳渾身發抖,感覺自己的尊嚴被踩成了粉末。
“你還愛我麼?”他繼續問,“愛一個如此噁心你的男人,痛不痛苦?”
曾經林亦彤嘗過的痛苦,一點一滴的,他恨不得都讓她生生嚐遍。
雲裳痛苦。
痛苦得好像此生存在的意義都被碾碎,任何人的貶低、咒罵,都抵不上他以血封喉似的每句話。
“我有點擔心明天的報紙記者們該怎麼寫,”他淺淺笑了一下,勾起無盡的魅惑,“該怎麼寫你呢?你居然在人類的世界存在。”
徒留下一對情緒亢奮的記者,他就那樣抽身離去,徒留她一個人在座位上,動不能動,躲不能躲,鋪天蓋地的帶刺言論將她淹沒。身後的視頻上,已被拘禁起來的程醫生還在繼續講述着。
這邊,林亦彤已經再也看不下去。
那纖小的身影走過去,手指發顫地按了關閉鍵。
但該聽的還是聽了,葉驍震驚,在身後直直地盯着她看。
——所以這就是他們今天吵架的真正原因,是霍斯然失蹤整整兩天,都不敢來見她的原因。
“很抱歉。如果你想看的話,趁我不在的時候,或者現在打開,勞煩轉檯。”她顫聲說着,承受力已到極限。
一家人就這樣僵持在客廳裡,那新聞不僅葉驍聽見了,秦芳容也是,她是醫生,在心胸外科見過無數有殘缺的病人,大多事出有因,傷病、車禍、甚至無償捐贈,哪一種都比她有意義。不僅僅是霍斯然無法面對,連她自己能怎樣去生活,她都想象不到。
“來吃飯,”她把碗放在桌上,顫聲說,“都愣着幹什麼,一個個的那麼年輕,以後大把的日子要過,不吃飯怎麼行?”
被秦芳容拉到飯桌上時,林亦彤不知心裡是什麼感覺。
酸脹如洪水般,在閘內洶涌着,不肯釋放,她牽過那粉嫩的小男孩,拿起筷子,卻顫抖着無法下筷。
“媽,”葉驍突然啞聲說,“等當完這兩年兵,我就退伍出來,轉業該幹什麼幹什麼,我不留部隊了。”
葉子敬秦芳容皆是一驚。
“你做什麼?當初當兵是你自己選的,你要轉業上什麼軍校?那麼好的成績,你連重點大學都能上了……”
“我不想再當兵,”葉驍扒了一大口米飯,垂着的眼睛漂亮有神,卻涌起一層淡淡的薄霧,“那麼久才能回一次家不好,結了婚都只能每年當牛郎織女,爲國家不如爲小家,我不要再那樣了。”
“你……”秦芳容急得上火,胳膊卻被葉子敬碰了碰,示意她別說話。
葉驍這舉動,分明就是爲了林亦彤。
他剛剛猜想到她以前的婚姻生活,一定很苦,跟着那麼強勢的人,短暫的相聚長久的分離,下着一盤稍有不慎,滿盤皆輸的棋。
林亦彤小手握着筷子,忍不住擡起眸,看着葉驍。
葉驍吃安靜地吃飯吃菜,連與她對視都不。
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
她沒辦法再去醫院。
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秦芳容去了一趟醫院回來,告訴她院方領導的意思,先停職留薪半個月。
畢竟林亦彤這個女醫師,是福是禍,總在一念之間。
她若跟霍斯然真在一起了,這整個軍區醫院簡直就是佛光普照,可一旦年後霍斯然失勢,太受爭議的人物留着總是不好。
清晨去送葉驍,他吊兒郎當的樣子改了不少。
“我去軍區應該一定能碰見他,你有話跟他說嗎?”葉驍問。
她纖睫度着一層金燦燦的暖色陽光,反問:“你說退伍的那件事,當真?”
葉驍點頭,笑起來:“你覺得好不好?”
“好,”她回答得乾脆,“只是不要爲了我。”
葉驍的笑容僵住,褪去,“爲什麼?他都放棄你了,彤彤,就這樣了我卻還是不行?”
林亦彤:“……”
正說着,一輛車卻緩緩開過來,擦着安全的弧線停靠在
他們身邊,她之所以後半句失了語,就是因爲那輛車太熟悉,熟悉得有色澤在她餘光裡掠過,她都能從氣場分辨出那是誰。
葉驍也緊繃起來,意識到了是他。
可身後等待的大巴車已經在“嘀嘀”按着喇叭催人了,軍區偏遠,只能做清晨大巴過去。秦芳容也看出了端倪,扯住葉驍的包就往車上塞:“走,走走走,快點別讓車等你……”
葉驍一雙冷眸死死盯着那輛車,任由母親扯着包,扯不過就給她,人反而走上前,攬住林亦彤在自己懷裡。
秦芳容拽他的包都拽了一個趔趄,急出了一腦門汗:“你想幹什麼……”
車緩緩停下,霍斯然在後視鏡裡面,已經看到了正處於糾纏狀態的三個人,林亦彤站在原地看着他,清晨的風撩起了她的裙襬。
他臂膀上撈着一件披風,下了車。
昨晚的那條震驚全民的新聞他們都看到了,她能夠猜到他一定對雲裳有除卻公諸於衆之外的懲罰,是什麼卻具體不知道,只是他此刻來,做什麼?
將他往前走,葉驍掙脫了母親的束縛,挺着胸膛迎上前。
“你怎麼那麼蠢呢?”他冷笑着,眼裡沁着血絲,極盡諷刺,“蠢到被一個女人耍得團團轉,逼着你打孩子傷老婆,逼得你結婚,你不如就跟她結婚算了,也不會顯得你整個人生都蠢到極點!!”
猛然揮出的一拳,“砰!”得一聲砸在霍斯然的下顎上,葉驍拳頭的力量還是有的,在部隊裡素來有“鐵拳”之稱。
連霍斯然那麼健碩挺拔的身軀,都被砸得晃了一下扶住車頂,才慢慢穩住。
“驍驍!”秦芳容嚇得驚叫出聲。
葉驍臉色發狠,攥緊了拳頭又鬆開,活動着五指幽幽笑着道歉:“真對不住,打疼你了吧,副總指揮?”
“葉驍你瘋了是吧,”秦芳容衝上來拽住他,“你趕緊走,趕緊給我回部隊去別胡鬧了!”
“車要開了了!”她最後喊了一聲,硬生生堵住兒子的嘴。
男孩子果然越大就越難管教!
司機果然“嘀嘀嘀”得又按起喇叭來,透過窗戶看他的目光很不耐。
霍斯然卻等緩過來後站起,身影一如既往的挺拔,葉驍被母親拖着上車,只能冷笑一下,鬆了下緊繃的肩線道:“好我上車。不過我覺得你現在也沒什麼能耐了,你要有臉,就還跟以前似的那樣對他,那就不怪你了,只能怪她人禽不分。”
被母親重重推了一下,葉驍眼神反望向林亦彤,還是忍不住掙開,繞過去,拖住她細細的腕將她抱進懷裡。
“我是認真的。我不是年輕浮躁有什麼戀母情結,我就是覺得你很好,讓我想爲你儘快成熟起來,好去愛你保護你。我喜歡你以前的堅強灑脫,喜歡你執着堅持,喜歡你對什麼都雲淡風輕,曾經一度,能入你的眼讓我覺得是這世上最大的榮幸。你相信了嗎?我是真喜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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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知道她原來不是什麼都能看淡,有一個人,原來能讓她失控痛恨,也讓她情不能已。他才猶豫踟躕。
可現在,不同了。
“我走了,你等我回來。你以後若再不喜歡軍人我就一輩子不當,我給你新的生活。只要你願意。”
說完,葉驍笑起來,鬆開了她,往車上走去。
跳到車上,還對她比劃了一個打電.話的動作,看樣子他又違背紀律拿了手機,只爲跟她聯繫。
林亦彤站在那裡看車走遠,卻後悔着,沒有機會,跟他說清楚自己細膩的感覺,實際上,她哪裡還有心思去跟一個如朝陽般的人,有全新的生活?
秦芳容等在路邊,等她處理完事情,再來找她。
清冷的風倏然被什麼東西擋住,接着有溫暖的感覺從身後襲來,輕輕將她上身裹住。林亦彤一陣錯愕,驚慌後退,戒備地移開,小手抓住了身上的披風,那件亞麻料的民族披風是她的,襯着長髮白裙有種熟悉的感覺。
“你來做什麼?”她清楚記得那晚是他親口說,我們這次好像真的,回不去了。
“我很快也要回軍區參加演習,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上車?”下面太冷了。
“你要說多久?有必要上車
?”她以爲他是懦夫,自知無可挽救就逃得遠遠的,當看不見,也好,她冥思苦想那麼久都覺得痛不可遏,不可原諒,最好一輩子不見他,一輩子不想起那些鮮血淋漓的傷害。
霍斯然抿脣,脣角還滲着血絲,頓了頓後緩步走上來,俯瞰着她低低道:“至少還有一件事你可以無比肯定,就是自此哪怕我自殘,都不會再給你傷害,不是嗎?”
“在我們的關係裡,你該是那個討債的女王,而我是蠢到沒有臉面求你原諒的下人,你爲何不敢?”他淡淡地說着話,眼神如囊括星球的好漢宇宙,籠罩着她的喜怒哀樂,卻把自己低入塵埃。
寶貝兒,你爲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