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對王】5(不喜勿進)
傅雋又沒有來上朝了,這已經是第幾天了?穆君彥掐着手指算了算,已經足有十二天了。
不在傅王府,人不知道哪裡去了。
穆君彥每天蔫蔫上朝,蔫蔫下朝,整個人都提不起什麼勁。
他和殷未名之間的交流到是很順利,東西建造得也很順利。
傅雋那裡像是一點發覺也沒有,安安靜靜的,甚至是莫名消失,如果不是他的府邸還在這裡,穆君彥懷疑朝中還有沒有攝政王。
太后換了一身衣裳出來,就看到皇帝呆坐在椅子中,託着下巴,一副鬱悶的模樣,不禁笑了,“皇兒可是有什麼煩心事?說與母后聽聽。”
他們母子相處時,身邊的人會自動退得乾淨,是以,太后可以像任何平常人家的母親一樣隨隨意意的和兒子交談。
穆君彥輕嘆,“還不是傅大爺這個問題,到今天爲止,他已經整整十二天沒有來上朝了。母后你說,傅大爺不會又在背後搞鬼吧?”
太后看着兒子這表情,擔憂地蹙緊了眉,嘴裡說着傅雋的壞話,可神情卻表現出他對傅雋的在乎。
太后並不希望皇帝被一個臣子所左右情緒,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傅雋。
“他可有向皇兒說明?”
“好像說了……”是什麼時候的事?
聽見皇帝竟然用好像,太后的眉挑得更高,皇兒對這位傅雋是不是太放心了?
“美人媽,咱們快過年了吧,到時候咱們驟一塊兒過年,別和那些無聊的大臣了……”
“這怎麼行,你是皇帝,年夜該和大臣們吃宴。”
“和他們一羣死人臉吃飯沒趣。”
太后對皇帝的任性只是笑了笑。
……
轉眼間,傅雋已經兩個月沒上朝了,年也逼近。
年三十這天,雪聖國下了一場大雪,穆君彥以此爲由,退了宮宴,讓各官員各回各家自己過年。
打發了大臣,穆君彥發現宮裡安安靜靜的,只有簌簌大雪降落,拉着灰色大狐裘,攏緊了衣領,突然張手跑出去接雪。
程公公他們站在遠處,看着發了瘋似的跑的皇帝,廣場很寬廣,夜很靜。
只有皇帝發瘋似的嚎叫,“啊……”
一路啊着往前衝,將心底的鬱悶全都發泄了出來。
跑得太急,腳下踉蹌,身體往前撲,穆君彥閉眼正準備享受倒入冰雪的感受,腦袋咚的一下就打在一個堅硬的胸膛裡。
腰被一隻手穩穩的扶住。
穆君彥一愣。
藉着對方的力量直起了身體,仰頭,就能看到熟悉的幽藍色眼瞳。
“傅大爺?”
被他叫着傅大爺的男人正皺着眉盯着他,“皇上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哦,朕給大臣們都放假了……”眯眼,聲音變冷,“到是傅大爺你,無緣無故消失這麼久,可有將朕放眼裡?”
“無緣無故消失?”傅大爺咬牙,眯眼。
完全沒有發現危險的人突然盯着他手裡的籃子瞪了瞪眼,“這是什麼!給朕帶的新年禮物嗎?拿來拿來,朕要看看!”
傅王深吸了一口氣,壓下那一股的不滿,將手裡的籃子遞給他。
穆君彥拿過掀開布巾,發現裡邊躺着小小個的紅果,眼睛都笑彎了,“傅大爺,你這太沒有誠意了吧?朕還以爲你送的什麼金銀財寶賄賂朕呢……”
傅大爺眼睛眯得更細,散發出危險的黑氣。
“沒誠意?”
“雖然沒有什麼誠意,不過,傅大爺,你怎麼知道我想吃這個?聖女果在我們雪聖國沒有吧……你竟然弄得來,果然財大氣粗。”
咬牙切齒的聲音夾着危險傳來,“不是皇上讓微臣去尋嗎?怎麼,皇上忘記自己說過的話了?”
“啊?”
穆君彥驚訝得咬掉手裡的聖女果,瞪着眼看他,這才發現傅大爺的眼神有多的可怕。
難道自己真的說過?可是自己說過的話沒理由不記得啊?
“皇上以爲本王消失的這段日子是爲了什麼?”
穆君彥縮了縮腦袋,嚥了咽口水,訕笑,“嘿嘿,記得記得,愛卿辛苦了。”
記得纔怪。
傅雋一眼就看穿了他心裡在想什麼。
“皇上既然拿了新年禮,今夜就陪本王過年吧。”
“啊?可是我還要去陪美人媽呢……”後面一個呢字拉長,然後中音慢減,“不過沒關係,派個人去說一聲就成,看在愛卿這麼辛苦的份上,今夜就陪愛卿過年!”
傅雋聞言,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果然是大爺,讓他這個皇帝陪過年也覺得理所當然,切。
……
一個時辰後。
他們兩人坐在冷冷清清的酒館裡,外邊大雪一直未歇。
“大半夜的你就拉着我在這裡喝酒?這個年會不會過得太寒酸了?”穆君彥挑一個聖女果入嘴,冰冰涼涼的,很好吃!
屋內的燭火在風中一晃,於穆君彥的臉上拉出一道狹長的痕跡來。
有點像淚痕,但並不是。
穆君彥的目光悠長而冷靜,神情輕鬆中帶着些許緬懷,他在回憶着,卻並未沉溺過去。
“想當年,某個下雪天,我也是和他們一起過年的……現在想想,真是幸福呢!”
傅雋被這樣的他吸引住了目光,他的手違背了自己的意志力伸出去,指腹貼合在那陰影搖曳的方向,輕輕一拭,拭去那不曾存在的痕跡。
親密的舉動引得穆君彥猛地回眸。
兩人的目光對上,面對這樣的對視,傅雋自然而然地道:“此生未完,何必懷念過去,皇上不是向來豁達,爲何今夜卻緬懷過去,留連過去?”
“誰說我留連過去了?只是在感慨罷了,”穆君彥擡手拭了拭剛剛被他碰到的地方,“你呢?你小時候一定是個嚴謹的小老頭。”
“兒時有些調皮。”傅雋難得放下本王的架子,隨意地和他攀談了起來,語氣有點輕快。
“調皮?”穆君彥狐疑地上下掃了他幾眼,“沒看出來。”
傅雋的笑容很好看,穆君彥盯着這個輕笑的人,不知名的陰火突地自心頭騰起,伴隨着另一種難耐的衝動。
這笑臉,好似夜中曇花,怦然而開。
穆君彥掩飾性的慢慢地喝了一杯酒,酒色清清,倒着自己複雜的面容,細碎的發掉在額前,遮擋他美麗幽黑的瞳孔。
“人在成長,也在改變。皇上不也是這樣嗎?以前皇上滿身陰鬱,經過那件事後就變得開朗了許多……我很放心。”
後一句,輕輕的,輕柔的滑出。
他有點急地拿起一杯酒喝了起來,喝得也有點急,像是急着掩飾着些什麼。
“哦?你覺得以前的穆君彥不好了?”
“……到不是……只是有些……”擔心。
穆君彥斜瞄了他一眼,慢慢地粘起一枚聖女果咬在嘴裡,眼睛眯着盯着傅雋。
發現傅雋連喝了好幾杯酒,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穆君彥這才發現他已經喝了好幾壺,而自己只喝了幾杯,手裡的聖女果到是吃得差不多了。
“傅雋。”
低低的輕喚,帶着醉人的酒香。
頭次聽到這個人輕喚自己的名,傅雋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你真沒有什麼要同我說的?”他的眼很深,很靜,不似平常時嘻笑的穆君彥。
冰冷的光線從其餘並未合上的門窗處射來,照亮他側開的半張臉。
傅雋拿着酒杯,愣怔地看着眼前這個令人心跳加速的美少年。
“臣只是希望皇上能夠……”
“啪。”
穆君彥平靜的神色驟然一冷,手啪地一下將手裡的杯子用力擲下,繼而一笑,“唉呀,太用力了,碎了。”
他笑着將手一翻,露出掌心的碎瓷片,血水涔涔外冒。
燈光下,格外妖豔刺目!
傅雋黑眸一眯,大腦的反應已經首先支配了他最先的動作,迅速拿過穆君彥的手,從懷裡拿出一塊綿布細細替他拿掉碎片。
穆君彥一瞬不眨地盯着傅雋溫柔的動作,一手捂住眼睛,輕輕顫笑了起來。
傅雋擰眉,拿出懷裡的藥給他敷上,扯下自己的衣角,給他包紮好。
穆君彥擡起被他處理過的傷口,咧開牙,調侃,“傅大爺,手挺巧的嘛!”
“皇上是九五至尊,當爲民自重,雪聖國的天下還需要皇上……”
受傷的手猛地一下子把傅雋壓倒在桌邊,近距離逼視着他,穆君彥咬牙,“什麼國之大義,九五至尊,我統統都不想聽,你到底有沒有話要對我說?我現在只想聽你說這些。”
傅雋拿過他的手,擡起他的肩,退開兩人的距離,“臣沒有什麼可要對皇上說的。”
“什麼臣啊皇帝啊,我也不想聽,現在我們誰也不是。”
“皇上始終是皇上,臣始終是臣。”
“見鬼的皇帝臣子。”穆君彥低咒,“既然你沒有什麼想說,爲什麼要替我找這些東西?”
傅雋坦蕩蕩地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是區區紅果。”
“嘩啦!”穆君彥將桌上的聖女果都掃在地上,“一點也不好吃,我不稀罕。”
傅雋看着拿紅果撒氣的人,無動於衷。
“酒也不香,不喝了,”穆君彥將手裡的酒壺一推,起身就急急往外走。
傅雋挑了挑英眉,拿過他解下來狐裘跟在身後,地上的積雪很厚,穆君彥走得並不快,傅雋一把將他的胳膊拉住,將狐裘硬套在他的身上。
“幹嘛,我又不冷。”
“穿着。”傅雋眼神一冷。
穆君彥見他生氣,也不敢耍什麼大脾氣了,埋怨道:“誰叫你找了個酒水不好喝的鬼地方。”
“那皇上有什麼好提議。”
“就在這裡對雪當酒如何……”
傅雋:“……”
“你說要我選地方的。”
“只是提議,沒讓皇上選。”
穆君彥:“……”
傅雋在心中深深嘆息,拿過他的手往一處安靜的別院走進去,穆君彥不禁好奇地眨着眼打量這座精緻的別院,瞪着眼看傅雋:“這是你的地方?”
“是。所以皇上請放心。”
“你真有錢……”他這個皇帝真窮。
“皇上若喜歡,臣送皇上。”
“拿臣子的房屋,這算是收了賄賂金吧。身爲國家領導,不該……”
“既然皇上不要,臣也不勉強。”
“要,當然要,誰說我不要了?不要難道還便宜你嗎?難得傅大爺出手這麼大方,要是不識像,豈不是太不像話了?”
懶得他的歪理,傅雋帶着他進了一間風水最好的房間,除了一面牆是阻擋完之外,其他三面都是開着的,窗外可以看見漂亮的雪景。
“哇!傅大爺,你也太奢侈了吧。”
“這地方以後是皇上的。”
所以,奢侈的人是他,不是傅大爺。
每間房屋的設計十分的精緻,很合穆君彥的心意,完全是他喜歡的溫馨感覺。
傅大爺這個人心收買得太合心意了。
……
穆君彥真的喝醉了,收了禮物後他很高興,喝了酒的他拉着傅大爺到雪地裡又唱又跳的,自嗨的程度實在讓人佩服。
傅雋也從未這麼開心過,這個年,是他過得最歡喜的一個年。
穆君彥喝醉了,怎麼回宮的,他根本就不知道。
次日從龍榻上撐着腦袋起身的時候,他有點恍惚,赤着腳走到窗前,看着外邊已經降小的雪,抿了抿脣,笑了笑。
“沒想到你還是個膽小鬼。”
程公公提着炭火進來,就看到皇上甜蜜蜜的笑容嚇了一跳。
“程公公,早啊!”
“皇上……早……”
“昨夜沒陪母后跨年,今天新的一年,朕也該去和母后過個好年!程公公,都好好準備一下。”
“是。”
……
穆君彥歡歡喜喜的去和太后過年了,太后看兒子比往常更燦爛的笑容,發自內心的高興。
兒子好,一切都是好的!
但是年過後,穆君彥心情就不太好了,因爲傅雋還是以前的傅雋,正正經經的傅王爺,還是傅家人。
傅家和沈家那件事鬧着鬧着仍舊沒得真正的解決,好在,表面上是終止了相鬥。
傅雋每天還是要督促穆君彥看摺子,批奏,商議國家大事,將手裡一些的權力慢慢交到穆君彥的手裡。
可是,穆君彥一點也不高興。
因爲傅雋每次都是正正經經的講完這些,就冷漠着臉離開了。
穆君彥又給慕容楚通信了,只是這次通信,寫的是英文,送到傅雋的手裡,完全看不懂。
幾次通信都是如此。
又過了半個月,穆君彥和傅雋之前來來回回,還是之前的相處,沒有任何的摩擦。
只是半個月後的這天,穆君彥就收到了沈家大小姐沈清杞和傅家傅雋結親的消息。
兩家本是仇家,現在卻突然結親,這個消息生生將穆君彥給震住了。
傅雋要娶沈家這個女人?
未婚夫妻,只待選良辰吉日?
“呵!”
穆君彥丟下手裡的摺子,從嘴裡發出一道諷刺的笑,心透涼透涼的。
“傅大爺,這就是你想要對我說的話嗎?真是令朕意外啊……來人!”
程公公推門進來,快步走近,“皇上。”
“沈家和傅家結親家,朕這裡怎能沒個表示,去,到庫房裡取些好東西,當賀禮送到傅王府。”
“是。”程公公不疑有他的領命去了。
……
傅雋看到宮裡送進來的賀禮,只是冷眼掃過,什麼話也沒說,從傅王府離開回傅家。
傅家之中,大夫人不滿地看着自己的兒子,聲音有點嚴厲,“你年紀也不小了,以前給你選的人不喜歡,一拖再拖,母親也是見過這位沈小姐的,很不錯。琴棋書畫精通,又知書達理的,和你正好相配。”
“母親,這是我自己的事,國還未安定,男兒志在四方,兒女私情就暫且放置一邊。”
“什麼放一邊,我看你簡直是想要氣死爲娘,不是你眼巴巴的跑到沈府調和兩家的恩怨嗎?人家沈小姐一直喜歡着你,等了你這麼些年,難道你就沒有半點愧疚心?”
“愧疚心不能當感情,而且,我也沒讓她等。”
“母親覺得你府裡的展小姐也不錯,不如就一塊兒娶了,做側妃……”
“展無綾是我的屬下。”傅雋揉了揉額頭,無力解釋。
“屬下怎麼了?正好,娶了可以放在身邊,還能替你做事……有什麼不好的,而且,娘也問過展小姐了,她是沒意見的。”大夫人笑眯眯的,別提有多高興。
因爲沈家這位和展無綾都是一等一的好女子!同時嫁給她的兒子,做孃的,怎麼不高興!
“這件事不必再說,這親,母親怎麼要來的就怎麼退了。”
“你……你這個不孝子,爲娘想要抱個孫子就這麼難嗎?你連個通房都沒有,身邊除了那位展小姐,都是男兒,你是要將爲娘氣死了才甘心嗎?”
“族中子弟衆多,母親可以去抱他們的孫子,若是喜歡,我作主過到這邊,”傅雋完全不爲所動。
“你,你這是要氣死娘。”
“就當兒子不孝。”
“你給我站住,剛剛回家又想跑是不是。”大夫人氣得擰住兒子的胳膊,拖着他不給走。
傅雋無語地拿開自家母親的手,“國事爲重,母親也知道孩兒身上揹負着怎樣的重擔,不能輕忽了。”
“什麼重擔,你的終身大事就不是重擔了?今天爲娘就摞話在這裡了,你若是不娶妻,爲娘就在這裡撞死給你看。”
大夫人指着大柱子,放狠話。
周圍的下人都被大夫人這話給嚇得半死,好幾人已經緊盯着大柱子,謹防大夫人尋死。
傅雋皺眉,神色沉沉:“母親,請您別讓孩兒爲難。”
“你現在在爲難母親,這親,你必須成。”
傅雋緊緊盯着大夫人好久好久,眼神從深到黯然,嘴角泛起苦笑,看得大夫人不禁嚇了一跳,兒子這眼神……
他的聲音有點暗啞,“母親,當年您因爲愛父親才嫁給父親的,後來父親也一直未娶妾……一生只有您一人……孩兒喜歡一個人……可是孩兒知道自己和他之間不可能有結果……所以,請您成全孩兒,成嗎?就當孩兒求您了。”
成全他守護這份愛的資格,就算沒有結果,他也要一直一直的守下去……終身不娶……
大夫人突然紅了眼眶,因爲她明白了兒子的意思。
終身不娶,爲另一個人守候一生……他的兒子竟然有喜歡的人,而且喜歡到了這種程度,而她竟全然不知道。
她的兒子這麼出色,怎麼會有姑娘不肯嫁她的兒子?聽兒子這意思,是他求而不得,而他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守着對方。
“我,我不能答應……你不能這樣,兒子,那姑娘是誰,娘去給你說說……”
傅雋卻搖頭,轉身離開了傅家。
不是不想說,而是因爲他什麼也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