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就是你們的遺言的話,那麼,你們可以去死了。”
青年淡淡的話語平靜無波,毫無抑揚頓挫的音調先是帶給衆海盜一陣沉默,而後卻徒然讓他們爆發出一陣大笑聲:
“哈哈!你們說這小子是不是瘋了?”
“白癡,區區一個人,居然就敢如此大言不慚!他孃的老子剁了他!”
“臭小子。想一個打一百個啊?以爲你是聖境高手啊?”
待衆人叫罵嘲笑了好一會兒,大當家才慢慢地揮了揮手:“好了,小子,已經夠了。你的無知雖然給我帶來了些許愉悅,不過也到此爲止了。動手吧,殺了他。”
最後一句聲音不大,可早已等待多時的衆海盜卻立刻撲了上去,一片亂糟糟的喊殺聲中十八般兵器撲頭蓋臉地朝青年招呼下去。只是下一刻,青年的身影卻突然失去了蹤跡——
“咚!”“咚!咚!咚!”沉悶的肉體撞擊聲接連響起,並排的四個海盜就如被大力揮舞的巨錘猛然擊中一般,遠遠拋飛出去。若是仔細觀察一下,就會從他們那扭曲的臉龐、不斷噴出的鮮血及被擊中處凹陷下去的拳印看出他們已然活不成了。鬼魅般的閃動中,青年每到一處,必定伴隨着幾個海盜瞬間倒下,不斷拋飛而出的人影證明着這完全不是一場對等的戰鬥。青年雖只一人,卻如虎入羊羣,手下沒有一合之敵。大當家臉色漸漸嚴肅起來,他發現這小子果真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看他出招並沒有多餘的動作,招式也不如何華麗,每一招其實只佔了兩個字:一個是快、一個是重。不過就是這兩個字,讓他佔盡了先機,實在很難想象他那瘦削的身體居然能爆發出這樣的速度與力量。那邊三、四兩位當家見機不妙,對視一眼,取了隨身的銅棍和長劍,一左一右朝那青年攻去。這兩位當家身手倒也不凡:刀疤臉三當家將一條熟銅棍舞得虎虎生威,棍上帶出的破風聲激得衆人衣袍獵獵;沉默寡言的四當家每一劍的角度俱都刁鑽古怪,招招攻向青年要害,彷如毒蛇吐信。只不過看那青年,卻依舊是應對從容,以空手應付衆人圍攻不但不落下風,而且乘隙反擊招招凌厲,竟而反過來壓着衆人打。海盜們又被擊倒幾人後,青年引着圍攻的衆人向一側堆放物品的地方且戰且走——那些物品正是海盜們這次的“戰利品”。就在衆人剛剛產生些許疑惑之際,青年忽然凌空幾招擊退周圍衆人,右手前伸成爪虛握之中,一條黑影自那堆放的物品堆中電射而來。衆人心中一驚,還沒看清是何事物,那道黑影在衆人眼中就只剩下了殘影,彷彿消失在青年手中一般——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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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鐺!”“嘭!”“唔……”
接連幾聲兵器碰撞聲和悶哼聲過後,兩道人影倉惶向後退出,其餘離青年最近的幾人腦門上各自出現一條血肉斑駁的印記,接着一個個撲通通倒在地上。其他圍攻的衆人大吃一驚,紛紛向後退出數步,這才發現剛纔那一次碰撞之下,三當家熟銅棍已然脫手,顫抖的雙手間虎口鮮血直流;而四當家長劍亦從中折斷,左手痛苦地捂着腰間。而衆人無暇注意的則是就在剛纔青年單手凌空取來兵刃之際,大當家雙眼徒然眯成了一條縫,身上散發出一股巨大的煞氣。
“都給老子退下!”
大當家越衆而出,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青年:“北天星磁力?很好,小子,你成功讓我回憶起一些不怎麼愉快的事情。既然如此,那我就——”
右手緊握鬼頭刀,左手握拳徒然向前擊出:“親手了結了你!”
“啪!”左手同樣凌空擊出,兩股無形拳勁在半空中激烈碰撞,發出一聲刺耳的空氣炸響,隨即互相湮滅。森冷的刀光如泰山壓頂,狠狠地與驀然出現的鞭影撞擊在一起,緊接着是“嘭”“嘭”“啪”“鐺”一連串交手聲——兵刃對兵刃、拳腳對拳腳、蒸騰的真氣肆意散發,急速的碰撞聲在兩人之間不斷迴旋。而後時間有一刻定格在兩人兵刃相持、刀鞭橫豎交錯的畫面上——“喝!”平坦的沙面被犁出兩道深深的痕跡,各自延伸到兩人的腳下,被推開的雙方彼此對視:一個目光兇狠暴虐、一個目光淡漠深沉。
大當家平復了一下劇烈的呼吸,緊了緊手中的鬼頭大刀,忽而咧嘴一笑:“小子,不錯嘛,看來你也是殺過人的,說不定不比我少,不是那些整天躲在門派裡練成的所謂年輕高手可以比的。不過你想贏我,恐怕還差了點啊。怎麼樣,是不是考慮一下加入我們這邊?反正都是殺人,還不用管那麼多的臭規矩,想怎樣就能怎樣,錢財女人予取予求、享用不盡,不好過你到處奔波嗎?”
青年面上沒有一絲波動,嘴角隱約卻帶着一絲嘲諷:“你錯了,第一,我還沒墮落到要與你們相提並論的地步;第二,所謂享受,並不存在於我生命之中。”青年語音一頓,眼中一絲落寞之色,“至於第三,要想殺你也並非什麼難事。”
“找死!”
鬼頭大刀高舉,攜着開山裂石之勢再度攻來。青年這次卻一反常態,沒有采取硬碰硬的打法,而是繞着大當家開始不斷遊鬥。如此再拆百餘招,兩人依舊鬥得難解難分,大當家狂妄的聲音在風聲中迴盪:“怎麼了,小子?沒力氣了嗎?不是說能殺了老子嗎?還有什麼本事都使出來啊,哈哈哈!”
青年沒有接話,卻忽然轉到大當家側身,左肩向前一晃。大當家冷哼一聲,掉轉刀身就要一刀劈來,右肩卻突然一麻,似乎有一股無形之力將之向後推出。大當家大吃一驚,連忙向後一退,那股推力方纔變淡。大當家眼中驚疑不定:剛纔那小子並未發招,爲何右肩會出現這種反應?就算他武功誇張到肩頭都能擊出無形氣勁傷人,自己也應該能提前察覺到纔對,究竟是怎麼回事?尚未想通,青年手中鋼鞭猛地橫掃而至,大當家連忙舉刀擋駕,卻見青年握着鋼鞭的手徒然一震,大當家的右手猶如被牽引一般也是一震,險些握不住兵刃。緊接着,青年如狂風暴雨般的攻擊接踵而至,大當家勉力抵擋之餘,全身真氣開始不聽使喚。而青年攻擊之際,時而肩頭前傾、時而左掌虛轉,每當這時大當家體內真氣必然生出反應,使得他抵擋得越來越是狼狽。
周圍海盜先前見了不相上下的兩人,還大舒一口氣,想着這樣下去那棕衣青年終有真氣耗盡的時候,到時大家一擁而上將他亂刀分屍也就是了。這時卻見局勢忽然急轉而下,大惑不解之餘又紛紛緊張起來。只是他們武功與場上兩人相差太遠,想插手也是不能,只好空自着急。
這邊大當家強自抵擋一陣後,終於抵敵不住,體內真氣亂成一團之際,被青年抓住機會狠狠一鞭甩在了腰腹之處。大當家張口噴出一大口鮮血,踉蹌後退十數米距離後單膝跪地,只用鬼頭刀撐住了身體。衆海盜大驚失色,紛紛搶上護住了他,卻被他用手將面前的人撥開:“混、混賬!小子你耍的什麼陰招?”
青年緩步走來,一邊走一邊說:“看來你雖然聽說過北天星磁力,或許也見過他出手,卻沒有親身領教過吧。也對,如果你當真與那個人正面對上,又怎麼可能活到現在。在方纔交手過程中,我已暗中不斷在你身上佈下磁場;現如今你全身真氣都已帶上了磁性,受我觸發,隨我而動。”
大當家惡狠狠盯着越走越近的青年,眼中充滿了怨毒:“該死該死該死全都該死,給我殺了——唔……”青年閃電般飛過的人影讓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再次出現時,鋼鞭的尖端已自大當家背後狠狠鑽出。這時人們才駭然發現青年的速度居然比之剛纔戰鬥時又快了一截。大當家不能置信地看着被貫穿的胸口,話語聲越來越低:“不可能,我、我怎麼可以死在、死在你的手上……”青年手上鋼鞭再次用力一轉,在他耳邊低語道:“再告訴你一件事,其實北天星磁力並非我擅長的武功,只是用之討回五年前的債,實在恰當不過,不是嗎?”
“噗”地一聲,鋼鞭自大當家胸口抽出,隨之倒下的身軀再無聲息。青年站起身來,最後望了他的屍體一眼:“有一句話你說的很對,沒有人是不能死的。”青年低低自語,“也沒有人是不會死的。”
“他、他殺了大當家!他把大當家殺了!”在衆海盜反應過來之際,憤怒與恐懼同時自他們心底升起,只不知究竟是因憤怒而恐懼,還是恐懼催生了憤怒。
“殺了他!大家一起上,殺了他!”“他不會放過我們的,跟他拼了!”
聲嘶力竭的喊叫與徒勞的掙扎中,青年默默無言,再度將自身投入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