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原縣城日軍憲兵隊部,清水大佐站在那魚缸邊,望着缸裡那遊動的幾條鯉魚,聽着太平鎮井上少尉的彙報。

他頭上緾着紗布,受傷的胳膊也用紗布吊着,直着身子低着着頭。

“井上君,你的反埋伏戰術是沒有毛病的。”清水聽完彙報,緩緩走到窗戶邊上,望着窗外,“但是打這種埋伏戰,突然性是至關重要的。不能走漏一點消息。”

“不會。”井上肯定的說道。“這件事是我親自安排的。”

“對啊對啊。清水隊長這埋伏和反埋伏戰術太高明瞭,事先連我都不知道。”站在邊上的羅東山趕緊撇清自己。

“你出發二小 時後,反埋伏人員纔出發,居然沒能騙過監視你們的人,他們是些什麼人啊?”

“可能是國民黨的遊擊部隊,儘管他們都穿着老百姓的服裝。”

“你爲什麼不認爲他們是共產黨的八路游擊隊?”

“從他們的戰術意識和射擊的密度精確度來看,進退有據,選位準確,射擊密度大,不象那八路一人三發子彈的打法。”

清水轉過身,對站在一邊的八木少佐說:“八木君,你怎麼看?”

“從他們只打皇軍不打警備團的人做法,很象是共產黨八路的做派。他們想挑撥我們隊伍的關係。我們想打他們個反埋伏,結果讓了他們給打了個反埋伏。你們說打你們反埋伏的只有一名阻擊手,這也不象國民黨部隊的做法,如真是要打你們的反埋伏,他們至少會有一個班的兵力,而不是隻有一名阻擊手。”八木斜了灰頭土臉的井上少尉一眼。“八路軍游擊隊是一羣烏合之衆,就是交戰過程中射擊密度大,不象那只有三發子彈的打法,皇軍也不至於被打成這樣,簡直是恥辱。”

“八木少佐教導的是。屬下願受處罰。”井上的汗水從軍帽中滲出。

“你是意思是八路。”清水盯着八木。

“是的。”

“何團長,說說你的看法?”這會的何人地正努力的挺直身體,乍一看過去,就象在細細的竹杆上長着顆南瓜,讓人感覺好象隨時都會跌倒 。

“報告太君。”何人地一開口,那刮鍋底般的聲音還是讓已經有一定思想準備的日本人起了一身雞皮。“首先,可以肯定這不是八王嶺上的土匪幹的。土匪主要是爲了搶劫財物,這次襲擊明顯是衝着皇軍去的。剛纔八木太君說的很有道理,整個戰法很象是八路所爲。同時,清水太君剛纔說這夥人槍打的準,戰鬥位置選 的也 很好,而且還會有反埋伏戰術,井上太君可是在日本軍官學校才學會這些的,一般土八路那有這本事 ?加上從前在我們防區也剿過國民黨的挺進游擊隊,這些挺進游擊隊組成人員,差不多個個都是有作戰經驗的老兵油子,單兵做戰能力強,一貫喜歡搞偷襲。但他們一般不愛做這種大冷天不睡覺跑出來打仗的苦差事。具體是到底什麼人還是聽大佐太君明示。”

何人地這番話說的就象太極拳,打的是密不透風,八方鈴瓏。最後把問題輕輕的送回清水手裡。他明白,自己只是日本人的奴才,主意是隻有主子才能拿的。奴才拿主意,那是不想混了。奴才顯的比主子高明,那是找死。

滑頭。儘管清水看到何人地那個不人不鬼樣子就不舒服,但對他的腦袋還是十分欣賞的,要不也不會讓他當這個警備團長。從他的話中,可以感覺的出來,何人地對是什麼人襲擾太平據點,是有自己的看法,只是他不想說出來,更不想得罪那少尉和少佐。

清水踱到井上面前,爲他整理了一下挎着受傷胳膊的吊帶。

“井上君,辛苦了。你先養傷。警備團增派一個班加強據點,由羅東山負責。何團長你要配合八木少佐在七天之內查清這股不明的武裝。凡是對大日本皇軍有威脅的武裝,統統消滅。明白!”清水最終也沒說出在自己的判斷,他需要更多的情報來確定。

對於這埸戰鬥,雖然兵力不多,時間不長,但雙方都是事先精心佈陣,過程卻出人意料,結束後又都百思不解。不單是日本人打的個雲山霧罩,不明就裡,打了半天,對手是什麼人都不清楚,反埋伏戰術也被識破,皇軍不但沒有沾到什麼便宜,還讓人給被打的死的死傷的傷,損失慘重。就是李子同他們也打的個稀里糊凃。躲在溝裡的敵人是誘弭,自己差點讓鬼子給包抄了,幸虧有高人暗中幫忙,先是開槍示警,後又一槍就撂倒了鬼子的機槍手,對鬼子造成夾擊之勢,要不然是什麼結局還很難說。

這一天,趙如月從太平鎮回來。

小小的院落 時熱鬧了起來。子同看到大家全身全須的又相聚在一起,心裡十分高興,他站起來說:“大夥都坐下,先請月如說一下太平據點裡的情況。”

“鬼子軍官傷的不輕,上城裡治傷去了。”

大夥一陣興奮。

“這次戰鬥,打死了鬼子二人打傷了三人。鄉親們現在都在議論這件事,有的說是八路打的,有的說是八王嶺土匪打的,還有的說是國民黨遊擊挺進隊打的,聽據點裡的人說,連鬼子也鬧不清是誰打的。”月如喝了口水,繼續說道:“昨天據點新來了十來個僞軍,全部由那個叫羅東山的隊長指揮。那個羅東山是關外口音,怎麼到了咱這地界,不太清楚 ,只是他自己說,先去投了八王嶺,結果人家不收才投了僞軍。感覺這個人比較講義氣,每次到酒莊喝酒都會打些酒回去給他那些弟兄。子同哥,你說是誰在幫了咱們。”

“我先把這次戰鬥總結一下。”李子同簡明通俗的把這次戰鬥的全過程向趙月如說了一遍。“如果不是地形熟加上有人在暗中幫忙,今天你見到我們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啊,是這樣啊?”趙如月聽完介紹,嚇了一大跳。“鬼子真狡猾。”

“這事怪我沒做好偵察。”田水一臉誠懇檢討的說:“沒想到敵人分二批出據點,前面出來的是引誘我們上當,沒想到後面還有一批,後面那批纔是要打我們的埋伏的鬼子。”

“這事怨不的你們,主要是我考慮不周。”子同揮了一下手。“但是我們大家都要吸取這次教訓,記牢這件事。不可能每次都有人幫咱們。”

“這次幫咱的這個人,同上次打死鬼子軍官的是不是不一個人。”

“我感覺是同一個人。”

“會是八王嶺上的人嗎?”田水問道。

“應該不是。”大寶手中把玩着一把小匕手。“八王嶺的人是土匪,他們雖然也搶日本 人的,但咱們這種只打鬼子沒什麼好處一事,他們一般是不會幹,加上他們也不可能成天圍着咱們轉。我感覺這人就在咱們身邊不遠處,暗地裡護着咱們,咱們的行動他都知道,好在他是向着咱們,要不早就讓人給滅了。”

“大寶說的對。我也讓有財叔和鄉親留心打探,我們大家也 都留意一下。不過只要是在咱這地界上打鬼子的,終有一天會見面的。”子同站起來,揮着手說:“不管如何,太平據點的鬼子這次吃了虧。”

“現在警備團和鬼子也在到處查是誰乾的?對了,聽說何家村的大財主何雨之家裡的一個奶媽不知什麼原因跳了井。鄉里一直傳說何家大院裡那井,好幾百年了,說是何家風水命脈,那奶媽家跳井後,何家老財大發脾氣。奶媽家是後彎村,何雨之兒子是警備 團長,就是人們背地裡叫的那個何怪。說是她家的人勾結八路打的據點,帶着鬼子打死了她全家,連那個才五個月的孩子都沒放過,還在村裡開了大會,實行什麼連坐法,說誰抗日就滅誰家。”

“什麼?何家那個奶媽跳井了?”大寶一下子站走來。

“是啊。”

“是後彎村的?

“對啊。”

“這個老王八蛋。”

“大寶,你認識?”

“我不認識,就是上回咱們去鎮上時聽人說起何家的事,仗着日本人的勢力,這家人幹了不少壞事,從上到下沒個好人。子同哥,咱們打鬼子,也不能放過漢奸惡霸,有時這漢奸比那鬼子更可恨。”

“大寶說的對,漢奸了知咱根底,是鬼子的耳目和幫兇。”子同也站起來:“那些僞軍和給鬼子當差的人,有的是沒辦法,有的是爲了生活,有些是二懶子,有的是認賊作父的鐵桿漢奸。現在日本人打進來了,真不想中國人打中國人,但死心塌地跟着日本人欺壓老百姓的我們也 決不能放過。”

“子同哥,你說下步怎麼做,我們都聽你的。”田水握着槍激動的站起來。

“田水大寶你們倆準備一下,進趟城,摸清何怪的活動規律,也要去何家村瞭解一下何家的情況。咱們要找機會給何家一點顏色,滅滅他們的氣勢。”子同朝坐在一邊的大寶說:“大寶,你學過做炮仗,能不能造些土炸 藥,需要什麼叫田水辦,他地界熟,到時候咱們做二個大炮仗,好給他們過節。”

“沒問題。”

“大夥都在哪 。”李有財快步走進了小 院。

“有財叔。”

“進來吧,麥子。”李有財轉身招呼着身後,一個身着黒衣黒褲身着重孝蓬頭垢面的女子怯生生地走進了小院。“別怕,都是自家的人。”

“有財叔 她是......?”

“她是村西頭老於家的外甥女,家住在後灣村,前二天.......”

“有財叔,後灣村的事我們都知道了,但沒想到是於老爹家的親戚。”

“要不是她娘叫她去還人家二升的玉米麪,她也。。。唉,這狗日的。”李有財拉過王麥子,摘去她肩上的枯草。“我見天都要去村上大墳看看。今天一去就看到她在那跪着,哭着。她要不說,我也 認不出她是誰。這孩子倔,問啥也不說,還要去尋死,直到我大聲罵了她,她才哭出 聲來,這才知道是這麼回事。我對她說,你也 沒了親人,就在這鐵嶺村安置下來,有叔吃的就有你吃的,如想打鬼子漢奸,叔給你找打鬼子的隊伍。她說要打鬼子報仇,我就給她帶過了來。”

“打鬼子很危險,你怕嗎?”李子同問道。

“死都不怕還怕啥。”

“行。咱們這也有一員女將,月如過來。”李子同讓過身去,對麥子說。“她可是我們鐵嶺村聚義抗日第一個打死鬼子的英雄。”

“別聽他們的,那次我是打瞎了給撞上的。”趙月如走過來親切的拉起王麥子的手。“你來了就好了,我也有個伴。多大啦?”

“十四。”

“我比你大些,以後就叫我姐吧。”

“月如姑娘可是在太原城裡上過學,在大醫院裡當護士有文化的人。”李有財向麥子介紹着。

“你打死過鬼子?”麥子看着眼前顯的有點單薄的月如問道 。

“鬼子也是一顆腦袋二條腿。咱們只要團結起來,組織起來,武裝起來,就一定能把鬼子趕出中國去。小日本侵略咱們中國,屠殺咱們鐵嶺村,禍害麥子全家,這家仇國恨不共代天。”趙月如激昂的揮着拳頭。“麥子姑娘,咱們雖然是女人,但要和在埸的男人們一樣,要奮勇殺敵,不管事大事小,只要對抗日有利的事就去做,做當今的花木蘭。剛纔,大家就在議論你家的事,大家都認爲鬼子要殺,漢奸也要打。子同哥,剛纔你佈置田水和大寶進城偵察的事,就交給我和麥子,我一個人不敢攬這任務,怕你們不放心,現在有麥子作伴,我們保證完成任務。田水幫忙大寶製造土炸 藥這事很重要,也很緊迫。”

一陣寂靜。一陣寂靜讓人感覺時間好長,一陣寂靜讓人感覺時間好長月如姑娘卻不自在,一陣寂靜讓人感覺時間好長月如姑娘卻不自在的掃視着每一張熟悉的臉。

“哎喲喲,月如姑娘真不了不起,不愧是讀書人,見過世面的人,說的是頭頭是道,說的咱這沒文化的人也 聽的懂,聽的順耳。咱們鐵嶺村的人有能耐。有能耐啊。”李有財終於打破了寂靜。

“子同哥,你看進城偵察這事.......”

“麥子姑娘剛來,你先帶她安定下來,再熟悉一下情況後再說。”

“子同,還有件事,我覺的可能同咱們有關係。”李有財下意識的向四周望了一下,壓低了聲音:“昨天,我在村頭遇到那貨郎老孫頭,他同我說,不知咋了,近些日子遇到好些他都不認識的貨郎,有時在半道遇上,一起歇個腿抽鍋煙聊個天什麼的,老宋頭說那些貨郎沒個說的清進貨價格啊什麼的,倒是對襲擊太平鎮據點,打死鬼子的事很在意。孫掌櫃當時說時我沒往心裡去,昨晚我想了一下,估摸這些人可能是日本人的探子。”

“有上鐵嶺村來嗎?”

“咱村子小,也偏闢。除了那孫掌櫃貨郎在這走了些年頭,一般人是不會尋到村上來。”

“有財叔說的對,鬼子給咱們的打了一下,有些摸不着頭腦。那些貨郎可能是出來探情況的。”

“抓個來一問不就明白了。”大寶臉上那雙小眯眼讓人感覺到成熟。

“在咱這溝溝坎坎的地面上,真要找個貨郎還真不是容易的事,不去找說不定那天就遇上了。”李子同擡頭望着院外那如海浪般的起伏不平的黃土高原。“有財叔,你同鄉親也說一聲,遇見生人,留個心眼。”

“剛纔光說麥子姑娘的事。還有一件大事要同大夥說。”

“什麼事?”

“跟我走。”

他們跟着有財叔走到大墳院裡。他推開一間小平房,這是一件堆放農具的房間,一進門李子同就看見地上放着一隻鬼子部隊專用的彈藥箱,他蹲下熟練打開箱子,只見裡面滿滿噹噹的裝着紅頭子彈,手 雷,還有導 火 索。

“手 雷,導 火 索。”邊上的大寶一聲音驚叫,眼睛發亮。“還有拉火線。好東西啊。”

“這還有。”李有財從門後取出二支三八大蓋。

李子同接過步槍,仔細看了一下後說:“這二支槍是新槍,看這膛線,還沒用過。”

“我見天都上這來照一照鄉親們,掃一掃這墳邊上的樹葉。今天我進這房間拿掃把,一推開門,卻發現地上這箱子,我打開一看,還真把我嚇了一跳。好東西啊。”

“有財叔,你估摸這是誰給咱的?”

李有財搖了搖頭。

“這還沒用過的新槍,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隻有鬼子的倉庫裡纔有。”

“你這一說,倒讓我想起了一件事。前年剛入伏,下着大雨,有一輛鬼子的汽車不知怎麼翻到了山下的河裡,說是車上五六個鬼子不是翻車摔死就是掉河裡淹死,沒個活下來,車上拉着二桶汽油也讓人擰開了蓋子,流的個精光,車上還有二箱軍火卻不知讓什麼人給拿走了,儘管那陣子鬼子對各村各戶是反覆搜查,可什麼也沒搜出來。子同,你說這會不會就是鬼子丟失的那批。”

“有財叔,這一定就那批武器。我想,在咱們村遭難的那一天在村西頭破上擊斃了鬼子隊長,還有打伏擊的那一次幫咱們的解圍,到今天給咱們送武器,可能就是同一個人。他是個對咱們有恩的人。”

“會不會是山靈?”李有財喃喃自語。

“山靈?”

“是啊,這是在咱們這地面上,有這麼個傳說,說他是沒有上不去的崖,沒有下不了的溝,加上槍也打的好,時不時的就會給出據點的鬼子漢奸來上那麼二槍,有時也會在公路上打鬼子的運輸隊冷槍。可誰也沒見過他。有時天天都有傳說他打鬼子的消息,一會在縣東邊一會在縣西邊,從縣東邊到西邊那可有百多裡,打個鬼子用的着跑這麼遠嗎?再說,跑的過來嗎?也不知真假。有時好一陣子也不見他的傳聞。還說有好幾次讓鬼子僞軍圍在了溝裡,可最後就是找不到人,把鬼子和僞軍嚇的不輕,山靈名字就是這麼叫開的。”

“有財叔,不管他叫什麼,我感覺一定是有這麼個人。”

話畢,李子同走出平房,跨出院子,雙手包拳,面對重重疊疊的山巒,大聲喊道。

“好漢,謝謝了。你對我們的幫助我們都記在心裡了,若有用的着兄弟的地方,言語一聲,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三天後,李子同答應了趙如月的要求,讓她帶着王麥子進城偵察。

幾天來,麥子跟着如月形影不離,在大傢伙的關照下,她漸漸從絕望和悲憤中走了出來,大家講的道理,她一時半會也不太明白,但大夥抱團打鬼子爲親人報仇,這個理她是認定了。天生開朗的性子讓她漸漸的有了說話聲,有時在小夥伴們的打鬧中也偶發出姑娘的笑語,平時把大夥槍擦的個鋥光瓦亮,山西女性那天生具有的勤奮執着的性格,在她身上很快的顯現出來。還忙裡跑外的,手腳不停,那圓圓的臉在北風的裡顯的紅樸樸的。

李子同向趙如月簡單交代的幾句後,讓大寶送她們二人到太平鎮坐火車進城。

一路順利,到了鎮上,細心的大寶給一人買了二個燒餅並送她們上了火車。

火車頭象個患氣管炎的老人,發出一聲混濁的嘶鳴,長喘一口氣後疲倦的拉着車廂駛向前方。

大寶轉身走出車站。這會天己近晌,集市已經陸續散去,街上只有些零星攤販。這時有二個穿着講究,足蹬皮鞋,手架鳥籠一胖一瘦的中年漢子從身邊經過,聽到他們的對話,大寶緊步跟了上去。

“這回是沒白來,弄了只天紅。要不是你叫我來,我哪有這運氣。”那胖子高興的晃着手中的鳥籠。

“日本人來了,這鳥市也敗落了。不管如何,咱們還是都弄了只天紅,你回到太原,想玩自個玩上,玩夠了,調好了,一轉手還不掙個半年的吃喝。”瘦子乜了一眼自己手上籠子裡撲楞的鳥。“只是不知何雨之老先生對這鳥滿意不滿意?他幾番託人上太原請我來給他尋只好鳥,實在是面子上過不去,要不,我真不願意來,這兵荒馬亂的。”

“大哥,你在鳥界真是名震三晉,沒個不服的,連這山溝的土財主都知你的名號。這次跟着你可是來對了。老天爺真給面子,一來就遇上了天紅。我在太原聽人說,有的人跑了一年,連天紅毛都沒見到。至於這鳥,你放心,到了何老財那邊我託一把就過去,那老財主哪懂鳥事。再說了,你這鳥也真是隻好鳥,這連那倆賣鳥的都看的出來,二隻天紅開價四塊大洋,真敢開。我上去報何老財的名號,看沒反應,一報警備團的何團長,那老傢伙立馬就嚇傻了,他們今天是遇上大哥你大善人,好歹還給了他們一塊大洋,要是我能給他二角錢就不錯了”

“你是個行家,也是個老鳥人了,你知道這一隻鳥至少也值四塊大洋。回到太原千萬別提這擋子事,咱們鳥界有鳥界的規矩,傳了出去有損你這老鳥人的名頭。”

“大哥教訓的是,小弟記住了。走,回昌順樓,今天我請客。”

在來原縣山區,生長着一種八哥鳥,體大羽亮,稍加訓教,發出的聲音,清脆有力,學啥象啥。尤其是紅冠八哥,被譽爲天紅,更是可遇不可求,傳說曾是皇家的貢品。多少人玩鳥玩發達了,也有多少人,玩鳥玩的傾家蕩產。由於太平鎮地處通往山區咽喉,且交通發達,從清朝起太平鎮就有了鳥市,每三月一市。

大寶跟着胖瘦二人進了昌順樓,當他把一碗臊子面就着白切羊肉吃完時,那二人還在不緊不慢的喝着酒,鳥籠掛在一旁的鳥架上。大寶結完賬,剔着牙,踱到那鳥架前,左右端詳了一番,便朝那鳥吹了聲口哨。哨音未落,那胖瘦二人把他夾在中間,邊打着禁聲的手勢邊夾着大寶走向店外。

“趕快滾蛋,小心我捏死你。”胖子一出店門,從胸腔裡迸出了這幾個字。

這八哥最忌的是在開口之前人去逗它,一旦髒了口,這鳥可就一文不值了。這胖子眼看有人要毀他家的半年吃喝,如何不拼命。胖子也正因爲怕鳥髒了口,纔不敢在鳥面前大聲潑罵,一直忍到店外,這會大寶如迴應一聲,那胖拳真會落到他臉上。

在鳥市邊的一塊石頭上,坐着一箇中年人和一個約摸十二三歲的孩子,腳前擺着三隻粗糙的鳥籠,二隻鳥籠是空的,只有一隻鳥籠裡跳躍着一隻平常的八哥,他們還在指望有人買下這隻八哥,儘管鳥市已經散了。

這會,懂事的孩子正同父親推讓着從家裡帶來的糠窩窩頭。

大寶走到他們面前,蹲下了身子,悄聲問道:“你們是來賣鳥的?”

小孩子轉過頭,看着大寶,臉上佈滿了淚痕。

中年人對大寶點了點頭。

“二隻天紅?”

點點頭。

“讓一胖一瘦的人買走了?”

點點頭。

“這隻八哥也是賣的?”

點點頭。

“這隻八哥我買了。”

點點頭。

父子二人面呈喜色。

大寶警覺的向四周掃了一眼,從懷裡掏出沉 的一小布袋。

“這是十塊大洋,你收好。”

父子二人怔住了。

“快,收好,別讓人看見。”

“掌櫃的,這鳥用不了這麼多······”

“這裡還有五個燒餅,拿着!你們趕快走,一直走到走不動了再歇。”

“·······?”

“快走!”

大寶目送着那爺倆疾步消失的背影后,在鎮上買了個柳條籃子,裝上了三斤羊肉二斤豆腐,又去買了十塊燒餅。正當那燒餅掌櫃笑呵呵的在給今天這個大主顧打包這十塊燒餅的時候,玩鳥的那一胖一瘦兩手空空從昌順樓方向罵罵咧咧的走過來。

“見了鬼,吃了一餐飯,身上的十塊大洋不見了,十塊大洋啊。”

“我身上的八塊大洋也沒了,飯錢還不上,二架鳥也讓人給扣下了,倒黴哪。何家那邊怎麼給人回話?”

“怎麼回話?實話實說啊。要何家給咱出頭,錢不知道飛到哪塊地界咱認了,至少要把那二架鳥給要回來啊,那可是給他買的鳥,是天紅啊。”

“你說咱倆錢袋都是放在胸口,進飯店時都還在,咋說沒就沒了呢?”

“我不是說遇上鬼了嗎?”

“不是遇上鬼,是遇上高手了。”

“是啊,放在胸口的大洋說沒就沒了,他要是想要咱們的命,那不是·····”

他們人走遠了,話音也弱了。大寶接過打包的燒餅,放進籃子歸置好,轉身要走,不想讓賣香菸的小販給堵上了。

“掌櫃的,買二盒煙吧。今天我還沒開張哪,晌午飯還沒吃。”

做生意的眼就是毒,見他那籃子裡有肉有豆腐有燒餅的,不是個有錢的人,也是今天要辦事的主。大寶順手抓了把零錢,買了二盒紙菸。